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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大军汇集的兖州,同幽州、青州比邻,大部分在后世的江苏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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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名为州,所占面积不及汉时一郡,说是大些的县都不为过。几万大军陆续抵达,城内人喧马嘶,实在安置不下,后来者只能在城外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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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官居六品,身为千户县的县令,在诸州刺使跟前压根不够看。但他亲爹是桓温,亲娘是南康公主,又有郗刺使明里暗里照拂,即便私兵不多,实力不强,仍可算作一方“诸侯”,众人皆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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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水煮活人”的事情散播开来,桓容的凶名被更多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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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命令是不是他下的,几个骗子下锅确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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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桓大司马早年只身闯入仇家灵堂,力斩仇家之子,众人更是不敢轻易犯险。不是脑袋进水想找不自在,谁会主动招惹这样的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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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名未必有用,凶名反能提供便利,也算是乱世中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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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一行抵达兖州之后,没有遇到任何为难,全部被安排在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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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米的长街,背靠破损的民居,粮车排成长列,中间以木板相连,随着役夫挥汗如雨,一座简易的防护墙渐露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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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于此的流民多被征役,留下的老弱均移到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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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一行独占整条街道,不用和旁人挤占地盘,原本是件开心的事。结果桓熙突然露面,趾高气扬的要人,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半点不将桓容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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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且不算,见到堆在粮车上稻谷,桓熙眼中闪过贪婪,再次提出要求,步卒役夫之外,军粮全部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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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初临战场,怕是不晓得,粮秣皆由军中调配发放,无需随军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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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桓容冷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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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这位不只当他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更当他是个傻子!带着几十个人就想调走全部步卒役夫,还打起军粮的主意,这人到底长没长脑子?Χiυmъ.cο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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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压下胸中怒气,桓容上前半步,开口道,“既是调兵,可有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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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桓熙有备而来,当即自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也不下马,居高俯视桓容,满眼的轻蔑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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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桓容伸手去接,桓熙故意提前松手,任由竹简掉落地上,更趁机喝斥:“阿弟!你这是不满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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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斥声未落,骏马忽然前蹄,就要踹到桓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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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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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魁怒发冲冠,一声暴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一手抓住勒在骏马口中的嚼子,另一手拉住缰绳,两手一齐用力,双臂肌肉如岩石般鼓起,几百斤的战马被硬生生按倒在地,嘶鸣两声,无论如何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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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倒地时,桓熙猝不及防跌落马背,幸好有些身手,才没有被压在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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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挣扎的战马和脖颈鼓起青筋的壮汉,桓熙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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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桓容身边竟有了这样的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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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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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桓熙站起身,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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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风声中,一道黑褐色的身影俯冲而下,尖锐的爪子仿佛钢构一般,直接抓上桓熙发顶,引来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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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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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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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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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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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部曲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护住桓熙,挡住二度俯冲的苍鹰。同时抽-出兵器,拉开弓箭,箭矢接连飞出,却是次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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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被激怒,矫健的身影穿过晴空,三度俯冲,抓伤一名射箭的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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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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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鸣声又起,云层中现出黑影,一只更大的黑鹰陡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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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鹰盘旋两周,和苍鹰互相配合,一只吸引弓箭,另一只顺势俯冲,逮住机会就要下爪,同时翅膀狠扇,不过三四个来回,桓熙和部曲都被抓花了脸,各个带伤,严重的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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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惨状,桓容无心帮忙,干脆退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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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些超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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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仰头看看苍鹰和黑鹰,再看看狼狈躲闪的桓熙等人,还真是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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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鹰……”似是府君所养?钟琳眼中闪过诧异,话说到一半,肩膀被荀宥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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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靠近北地,隔江就是慕容鲜卑所在,有几只鹰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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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琳无语,他说的是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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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宥收拢五指,加重力气,不是也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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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两只鹰为何突然出现,又为何袭击桓熙,和府君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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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琳:“……”其实,这位不是荀彧的后人,祖上该是荀攸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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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和黑鹰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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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来回之后,两只鹰盘旋高空,鸣叫数声,拍拍翅膀向北飞走,刹那只留两点黑影。当真应证了一句话: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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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桓熙顶着五六条抓痕,满脸的血渍,以当下的医疗条件,九成以上将要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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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我必不与你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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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伤人的是鹰,同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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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休要花言巧语!”桓熙满脸血痕,脸颊红肿,疼得几乎失去理智,口不择言道,“你先是不从军令,故意不接调兵令,后又借故伤人,待我禀明阿父,夺你官职官印,再行军法处置!你母也救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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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冷下表情,桓熙没有别的才能,空口说白话、胡编乱造的本事绝对是超出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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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兵令是他故意落到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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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他奴子?是不是骂桓济和桓歆骂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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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娘是南康公主,晋室的长公主!哪怕晋室衰微,名气比不上王谢等高门,地位照样高过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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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都要给亲娘几分面子,桓熙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开口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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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盈胸,桓容握紧双拳,直接下令:“典魁,钱实,立囚栏,将这几人都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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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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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魁和钱实早看桓熙不顺眼,碍于桓容没下令,才一直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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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出身恶侠的两人来说,什么桓氏长公子,什么南郡公世子,敢惹到桓容,统统都该狠捶一顿,捶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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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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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上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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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语带沉怒,典魁和钱实齐声应诺,借役夫遮挡,钵大的拳头落下,桓熙很快发不出声音,只能躺在地上直吸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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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夫动作极快,拆掉几块木板,迅速建成四方形的囚室,左右前后均不留门,只在头顶留下一人进出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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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他人之手,典魁和钱实弯下腰,一人拎起一个,脚踩粮车,手臂用力,将人丢入囚室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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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几声过后,囚室内又响起一阵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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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暂时不想要桓熙的命,两人动手很有分寸,先扔部曲再扔桓熙。有前者做垫子,后者肯定伤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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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关起来,役夫牵走战马,桓容没有立刻去见桓大司马,而是转身登上武车,召两名舍人入车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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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兵令不假,上有大司马印。”桓容展开竹简,道,“但我仔细看过,调兵数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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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宥和钟琳都没忙着出声,仔细看过竹简内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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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例,桓容以盐渎县令兼旅威校尉随大军北伐,手下理应留有步卒,遇到战事还要调入弓兵,而不是像桓熙这样,仗着前锋军的名头全部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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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不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就是要置桓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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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桓大司马的性格为人,绝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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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调兵令盖有官印,不像是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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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其上并未写明调拨哪支队伍,也没写明数量,留有相当大的操作余地。桓熙手握此令,难怪敢借题发挥,调走桓容带来的全部私兵和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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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两位,家君甚不喜容。”桓容脊背挺直,面上带着冷笑,“但以我之见,家君不会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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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没胆子假冒军令,但真军令在手,设法钻一钻空子,借机找他麻烦却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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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桓大司马麾下,能想出这个主意的十有八-九是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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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主意再好,执行者却是摊烂泥,压根扶不上墙。哪怕换成桓济,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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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位之见,此事当如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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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之前有过主意,中途被苍鹰打断,又被桓熙挑起怒火,压根无法实行。好在身边有两位高人,可以大家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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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谋士的用途,理应就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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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仆之见,应将此事传于城内。其后,府君可请见大司马。”荀宥开口就是一记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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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舍人的意思,我不甚明白。”桓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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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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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扬他命人揍了桓熙一顿,随后又把人关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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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口出恶言,不敬嫡母。”荀宥压根不提军令,抓住桓熙最大的把柄,道,“如府君信任,仆愿领此事,为府君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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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看着荀宥,思量他的话,瞬间如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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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兵令没有做假,甭管桓熙是不是钻空子,他让人动手,甚至把人关起来,都有些理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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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一个角度,抛开军令,抓住桓熙口出恶言,不敬嫡母,不遵孝道,事情就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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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虽为郡公世子,府君却是县公,另有食邑,更是桓氏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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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时期,士庶有别,嫡庶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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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军职,单论身份,两人当面,桓熙实打实低桓容半头。只要南康公主愿意,桓熙的世子位置都未必能坐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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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不会立桓容,还有桓歆桓祎。即便最后依旧不能改立,照样会让桓熙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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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桓容思量之后,同意荀宥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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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过细节,荀宥和钟琳离开武车,各自着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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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铺开竹简,想了片刻,关好车窗车门,从车柜中找出两盘炸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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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抚过额心,光珠缓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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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光包裹竹简,桓容两口吃掉一块炸糕。甭管用不用得上,东西到手,留两份总是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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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桓熙被桓容扣下消息报到桓大司马跟前。同时上禀的,还有桓熙口出恶言,不敬嫡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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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已经传遍,仆等来不及阻拦,军营之外,流民之中皆有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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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传得这么快,分明有人在背后推动。奈何风向已成,揪出主使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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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事情经过,桓大司马良久不语,突然生出掀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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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儿子,不如生快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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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此事是仆思量不周。”郗超也是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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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平庸无才却自视甚高,兼刚愎自用,比草包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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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事情顺利,他将前后都安排妥当,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不会出什么问题。哪里料到,以桓熙的能耐,平地竟然崴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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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少叮嘱一句,忘记讲明动手的时间,结果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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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公子在……罢,以二公子如今的行事,未必比大公子好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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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语时,帐外部曲禀报,郗刺使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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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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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的主力是西府军和北府军。前者由桓温率领,后者仍握在郗愔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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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是名义上的北伐督帅,能实际掌控的兵力却是有限。郗愔合作与否关系到北伐成败,桓大司马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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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郗愔入帐,笑着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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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忙起身回礼,笑道:“方回快无需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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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落座,健仆奉上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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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间绕过几回弯子,郗愔话锋一转,终于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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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调盐渎步卒入北府军?”桓大司马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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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司马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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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郗超伪造书信,意图夺取京口兵权之事,两人之间近乎撕破脸皮。郗愔手握重兵,压根不打算给桓大司马留面子,直接开口“要人”,连理由都不想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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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此事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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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百步卒,大司马有何犹豫?”郗刺使端正坐着,慢条斯理道,“还是说,城中传言是真,桓世子假借军令,意图夺取盐渎兵卒军粮,见事不成,口中颠倒黑白,想要谋害亲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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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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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哪来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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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不知?那桓世子不敬嫡母,不遵孝道之事,想必也是不知?”郗愔挑眉,语气仍旧慢悠悠,吐出的字却似竹板,一下一下刮着桓大司马的脸皮,片刻又红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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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拧紧眉心,忽然不太明白郗愔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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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给他添堵还是为那逆子出气?亦或两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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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刺使抛出这番话便不再多言,端起茶汤,动作优雅,仿佛不是身在军营,而是哪处名士雅居。对面也不是满身煞气的桓温,而是能对坐清谈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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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话题被带歪,郗超心中焦急,却不好直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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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继续下去,桓容囚困桓熙非但无错反而有功!桓熙罪名定下,恐怕大司马都要溅上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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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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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参军有话说?”郗愔放下茶盏,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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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郗参军”的称呼,郗超面色泛白,不敢同郗愔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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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气氛凝固,帐外陡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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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是连串的惨叫,继而是部曲禀报,盐渎县令桓容求见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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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进来!”桓温心中恼怒,顾忌郗愔在侧,不好当场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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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桓容迈步走进帐中,一身蓝色深衣,腰束玉带,眉目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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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典魁拖着桓熙,被部曲拦住不得入帐,竟当着桓温的面将人掷出,扑通一声落到桓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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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督帅。”桓容恍若未见,正身行稽首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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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口中的称呼,帐中三人表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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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面沉似水,郗超眼中闪过诧异。郗愔面上带笑,活似一个慈祥的长辈。被不知情人看到,八成会以为郗刺使才是桓容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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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迟迟未出声,桓容便继续跪在地上。眼角余光扫过面带恨意,又有几分得意的桓熙,一抹冷笑浮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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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刚开场,现下得意委实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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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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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匹快马奔入鲜卑军营,距主帅营帐两百米,马上骑士猛的拉紧缰绳,翻身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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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禀报吴王殿下,晋合兵五万,将要北上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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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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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忽然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把捞起骑士的衣领,道:“消息可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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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万确!”骑士又累又急,被勒住领口,脸色有些发紫,“大军现在兖州,不日将从水路北上,恐将直指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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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猛的丢开骑士,大步冲向主帅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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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掀起帐帘,见慕容垂正翻阅竹简,慕容冲大声道:“叔父,晋人要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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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放下竹简,面上并无多少焦急之色,道:“报信的人在哪,带来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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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可要准备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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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没有回答,只令部曲将人带来,详细询问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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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站在一侧,看着慕容垂的表现,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叔父莫非不想阻拦晋兵?</p>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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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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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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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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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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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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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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