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允苦笑了一下,他们已经连着找了三天,偌大的京城连霁晴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他晓得自己为了媳妇,放弃考试无可厚非,要是让陈?w和高昌允也跌了前途,实在过分了,半个月后就是春闱,书店里的纸墨笔砚都供不应求,可见学子们的用功,他们两个花了三天同他彻夜不眠走遍大街小巷的找人,很够义气了。
他嗯了一声,面前露出个笑容,说道:“你们说得对!”
邵傅望着他,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原本俊俏的脸庞已经瘦得可见脸骨,面色发黄,头发又被雨水打湿了,下巴周围一圈青色的胡茬,几日前那个风华拟月的人竟然如此这般落魄,他顿时语塞,劝解他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陈?w打了个喷嚏,转身进屋去,邵傅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才走得两步,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转身,只见高昌允举着油桐伞的背影被大雨刷得模糊。
他嘴里很是苦涩,对陈?w道:“你喊住他罢,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么?他又走了!这样下去不行!”
陈?w心想他为情入了魔,喊得一时,又不能喊一辈子,肚子饥饿的吼了一声,她道:“随他去吧!”
邵傅蠕动着嘴唇,回头想望一望那个背影,却发现门口除了瓢泼大雨,什么都不剩下了。走得真快,他这样想。
陈?w吃了晚饭,沐浴过后,难得想起那日捡的人物来。她望着大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毕竟那不是小猫小狗,抓点耗子就吃饱了,于是打了伞,提了盏灯走了过去。
新修的高府很是阔气,陈?w小心的提着灯笼,怕它被雨水打湿了,推门进去时,发出嘎吱一声,她收了伞,她转身合上门,待转身要去推伞时,一双白玉纤纤的手替她将伞推开了。
两人绕过影壁,千丝万缕的雨线被伞撑开一片干燥的天地,她额头上的青包已经消肿了,弯着嘴角,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印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娇俏的站在那里,指着墙角的一树梅花道:“公子,你看那红梅,开得正好,近来天气都暖和了,别的梅花早就谢了。”
陈?w望见她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下意识皱眉:“怎地出来不带伞?”
她低下头吐了吐舌头,望见陈?w黑着脸,有些害怕的承诺道:“公子,奴下次会带!”
“旁人都叫我老爷!”陈?w漫不经心道。
“那我叫你少爷?不叫老爷,老爷多老啊,你一点也不老,我还要大你几岁呢!”她咯咯地笑道:“少爷,你下次能不能帮我带点布料,还有丝线,我想做一双鞋。”
“买一双就是了!”
“不!”
陈?w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次别有人进来就跑出来,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咬着唇低下头一笑,又抬起来,眨巴着大眼睛望她:“我知道是你,听脚步声就晓得是你!”
陈?w停了脚步,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你要记得我是你的主子,要是下次让我听见“你”等称呼,我会把你扔出去!”
她沉默了半天,才委屈的嗯了一声,偷偷的擦了擦眼泪,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得,方才的难过都消散了,她抱着一件雪白的男式睡袍跑了过来,欣喜的递给陈?w,陈?w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用手翻了一翻,嫌弃的抬手一掀,雪白的睡衣落在地上,尽管地板被她擦得很干净,但她晓得陈?w不会要了。
她跪在地上,一点点把那东西折成一团,收起来,只剩下一只袖子在地上时,陈?w的脚踩了上去,她听得头顶那熟悉的声音道:“这种劣质的东西,不要给我!”
她肩膀抖动了一下,握着粉拳,头一次正面看着她:“我,我只有这种布料,我、我也只买得起这种!”声音越说越小,逐渐埋没在雷声里。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陈?w终于道:“你吃饭了没有?”
她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陈?w有些不耐烦:“我要吃饭,滚去给我煮饭!”
她嗡了一声,起身走了。
不消一会,她端上来一碟清炒苦瓜、一碟凉拌黄瓜、一罐苦瓜炖排骨,陈?w最特么讨厌吃苦得东西,这上面将她的禁忌全给触碰了,她眉毛一跳,抬头望了旁边绞手帕的人儿,手指敲在桌子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是在询问她。
她抬头不情不愿的看了陈?w一眼,道:“少爷火气大,这些菜清火。”
陈?w气笑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黄瓜——没有陈妞做得好吃。
她靠着椅子上,望着房梁说道:“你都吃完,不能剩下一星半点,否则明儿不要吃饭!”
她极其不可置信的望着陈?w,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气呼呼的坐下来往嘴里刨饭,刨了一半,才想起不能得罪自己的金主,要时刻体现出她的关心,道:“你就吃这点么?”
“我吃过了!”陈?w下意识的回答道!
吃过了还折腾我,她内心想,狠狠的咽了几口菜,突然想起她之前询问她吃过饭没有。她顿时有点懵,半晌,脸蛋热乎乎的,她抱着饭碗偷偷的抬头望她。
只见陈?w闭着眼睛,烛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渡了一层光晕,她似乎很疲惫,像是在外面长途跋涉,方才回到家的样子。
她看了半天,冷不防陈?w睁开眼睛,她的瞳仁是黑漆漆的,射出冷冽的光芒,她捧着碗一缩脖子,耳根子也热了起来。
陈?w问:“我脸上有菜?看着能吃得香?”
她脸红得滴血,恨不得埋进碗底!
陈?w继续道:“上次给你取的名字叫什么?”
“荭蓼。”她闷闷地戳着碗底的米饭,嘟囔道:“分明是自己取的名字,到要来问人家。”
抱怨完,一抬头,陈?w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吓得饭碗都端不稳,正要求饶,听得对面的人幽幽地说道:“我以后,都会记得!”
……
高昌允彻彻底底的颓废下去,每日游荡在大街小巷,三魂没了七魄。
陈?w去高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是邵傅都发觉了,他深怕她变成高昌允的样子,越发将她缠得紧,这样的蠢方法也有点奏效,陈?w好歹是白日都同他温书,晚间在出去一会。
这日她晚些到了陈府,荭蓼烧好的菜都冷掉了,她只能重新去做新的——陈?w不吃热过的炒菜。
柴火是陈?w从街上买来的,蔬菜都是新鲜的,也是陈?w专门嘱咐了人送过来,她燃了柴,择了菜,拿过围裙熟练的围在腰间,热油下青菜,手法娴熟得很,随后起锅装盘,伸手去捉碗里切好的青葱,余光扫过门口站着人影,她连忙回头,果然见陈?w抱着手臂斜靠着门框,正愣愣的看着她。
她顿时有点脸红,回头过来专心炒菜,嘟囔道:“你看什么?”
“没看你!”陈?w冷冷道。
她又好气又好笑:“口是心非!”
一抬头,陈?w已经没了影子。
她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
陈?w吃了几口菜,便同往常一样放下了筷子,外面灯火通明,她若有所思的靠在椅子上望着房梁。
荭蓼已经熟悉她的习惯,不在去观察她,只是咬着筷子问:“今日如何来得这样晚?”
“温书!”陈?w惜字如金。琇書網
她嗫嚅道:“你,你难道就不想我?”
陈?w沉默了半天,突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她:“我要会试了,你这样,我会分心!”
她脸一红,刨了一口饭,嘟囔道:“我又不要你做多大的官,我,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见陈?w神情捉摸不定,她大着胆子说道:“我,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你只要待我好就行了,我不要你很有出息!”
陈?w发出了一声嗤笑,两手交握撑在桌子上,道:“真的么?我不信,你们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荭蓼立马就红了眼睛。
陈?w叹了口气,道:“你是水做得?这样也能哭,我只是生气每天想你,都不能好好学习!你虽然不要多大的官,我却想给你我能给的一切,你是我的夫人,你爱我,就应该好好支持我!”
荭蓼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我怎么不支持你?要我写一封督促书么?我现在就写,书中就说你要以学业为重,不要来看我,最好考了贡士再见面,这样你开心了?”
陈?w寒着脸,道:“无知妇孺!”
荭蓼刷地一下站起来,再也忍受不住地冲进屋内,再出来时,她将墨迹未干的信封甩在陈?w身上,嘲讽道:“你现在就滚,去为了你的功名,你要是考不上贡士,就不要来见我了。”
陈?w捏着信封,只说了一句无理取闹,便离开了。
她走到大门口时,随手颠了颠手中信封的分量,刷地打开一看,嘴角轻轻上挑,她将书信折回怀中,打开雨伞朝着邵府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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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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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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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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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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