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月后。

  南境边关的小山坡上,乔思白趴在小腿一般深的草丛里。

  蚊蝇蚂蚱直往她脸上蹿,乔思白愣是咬着牙、闭着气,纹丝不动。

  延觉盘膝坐在一旁的石头后,像是在打坐,但又忍不住睁眼,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看着像是把草皮披在身上的乔思白,她仿佛跟这片草地融成一体,只露了乌黑的后脑勺,就连头顶也插了草来掩饰自己。

  若是从远一点的地方,大约是看不见的,可陡然看到她这般,延觉还是十分震惊。

  憋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那根棍子你已经举了半个时辰了。”

  “别说话。”

  乔思白不敢张嘴,吐词含糊不清的。

  她觉得延觉不会懂得她作为一个狙击手的觉悟,毕竟他是个能把M24狙.击.枪当作烧火棍的古代人,根本不懂什么新兴科技。

  所以乔思白也就懒得解释,P告诉她,南境最近在打仗,敌方骠骑兵今儿会从底下的山道经过,从后方奇袭金家军大营,她的任务是把对方的将军打下马。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军倒下了,管这支骠骑营的兵有多彪悍,没了主心骨,根本不足为重。

  但头一次拿枪,乔思白心里有点没谱,便跟P强调:“你得确保我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毕竟我这,跟瞎子也没什么区别。”

  P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不是对着天瞎打,保准能中。”

  乔思白这才放心些。

  毕竟装着八倍镜,虽说瞄不准,但大致方向不会错的。

  于是乔思白肩膀拖着枪,可劲儿瞄着敌方可能会出现的方向。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人来了。

  乔思白手指扣在扳机上,瞄到了冲在最前的红色披风,她把焦点往下压了压,跟紧了那人。

  “小P,我要开枪了。”

  乔思白有些紧张,反复强调,“真开了啊。”

  P:“开吧开吧,保准百发百中。”

  于是乔思白屏住呼吸,咬牙扣下扳机。

  “嘭”地一声巨响,乔思白耳膜都快震碎了,眼看着不明所以的延觉就要冲出来,乔思白吓得扑过去,将他按在石头后边的地上,捂着他嘴。

  “别出声。”

  头顶的草尖儿扫过延觉的脸,有些发痒,实实在在的重量压在延觉身上,他一时怔愣,倒也不敢给她添麻烦。

  心突突乱跳,他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一般,掩在掌心下的唇勾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乔思白丝毫没意识到不对,一边不让延觉有动静,一边透过石头缝观察底下的情况。

  乱作一团。

  乔思白顺势摸过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瞄了一眼,很快就得出结论——

  打偏了。

  头顶红缨的那个人虽然掉下了马,但依旧捂着头盔站立在中央,只是旁边有人架着他,想来是没有受伤,但吓得不轻。

  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又拿着盾牌形成了防护。

  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看到这一幕,乔思白炸毛了:“你他妈不是说绝对不会偏吗!”

  P:(捂脸)“……我以为宿主要打的是马。”

  “毕竟射人先射马,而且你刚瞄准的那个位置,”P声音越来越小,“就,还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乔思白:“……”

  于是,王没擒住,反而打草惊蛇,刚开完一枪的乔思白手都在抖,而且底下支起了盾牌,她根本不知道第二枪往哪里打。

  也就是这时,身下延觉挪了挪身子,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还要压我多久?”

  温热的气息弥漫掌心,乔思白手一抖,立刻松了人起身。

  神情有些凝重,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一看这模样,延觉便知她应当是搞砸了。

  搞砸就搞砸吧。

  C早就告诉他,乔思白大概率不会成功,只是能给金家军提个醒,告诉他们后方来人了。

  但延觉并没有告诉她这事,看到乔思白有些自责的神情,便斟酌片刻,“你那朋友怎么说?”

  乔思白正蹲在石头后继续瞄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就,总让你轻薄贫僧的那个朋友,”延觉不紧不慢补充,“它给你这个棍子是让你做什么?”

  轻薄。

  乔思白本来紧张兮兮的,听了这个词儿,懵了片刻,有些震惊地看向延觉。

  “是……轻薄吗?”

  乔思白看延觉的神情像是受了委屈的黄花大闺女,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欠,漫不经心补了句:“但我看你每次,好像还挺享受。”

  说完乔思白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跟延觉这个狗和尚比拼谁更不要脸!

  而且听起来,还那么像在调.情!

  虽然内心有点崩溃,但乔思白面儿上十分镇定,仿佛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

  她好不容易瞄到敌方防线出了破绽,立刻集中精神。www.xiumb.com

  “小P,我要开枪了。”

  “这次要打的是那个夹缝!你看准了!”

  乔思白说着,毫不犹豫地扣了扳机,又是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耳边顿时嗡嗡作响。

  然而还没等乔思白反应过来,底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和人的喊杀声,混着刀枪剑戟碰撞发出的铿锵。

  似乎是打起来了,但乔思白没有去看。

  她被延觉拉到了石头后边,那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乔思白感觉到那和尚凑到她耳边,不知念了几句什么,轰鸣声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句低哑的反问——

  “那你呢?”

  乔思白反应了一下才接上。

  我看你好像还挺享受。

  那你呢?

  “……”

  这他妈!!不能忍啊!!!

  这不就是□□的挑衅!

  可乔思白并没有来得及反驳延觉,人就突然被撞进延觉怀里,而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身边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炸开,霎时间一股热浪袭来,飞沙走石。

  乔思白心脏狂跳,指尖儿几乎麻木,她被延觉死死护在怀里,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落了有些灼热又沙沙的东西。

  滚了几个圈儿,乔思白终于得见天日,吐了一嘴的飞沙。

  抬眸,便见一袭红色袈裟挡在眼前,而周身火光四射,硝烟滚滚,鼻息间尽是灼烧的味道。

  延觉手臂拦在她身前,袈裟护在她头顶,乔思白死死抓住他衣衫,目光呆滞,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却下意识疯狂尖叫:“这他妈什么情况!劳资刚刚真的差点被炸死!”

  真的是反应稍微慢一点就要灰飞烟灭的程度!

  乔思白冷汗都落下来了!

  也就是那时。

  滚滚浓烟中走出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少年,嘴角勾了一丝鄙夷的笑,手里抛着炮筒,高傲而冷酷地睥睨着略显狼狈的两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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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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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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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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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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