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她确实从秦国公若有若无的眼神中察觉出,他非常不喜她与秦食马走的太近。
二则,秦食马竞选夫王无望,而她,向自己的宏图大愿实实迈出第一步。所以,她每每见到似乎还一无所知的秦食马,总有那么一丝羞愧。
尽管,她真的尽最大的力气帮他。可结果,就是这么不尽人意。
三则,她早看出白扶苏不是个善茬,唯恐他出什么幺蛾子,果然,白扶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将武陵王带来。
如此,秦食马更不能露面,毕竟在他眼中,楚凌霄是他头号竞争对手。
别管是不是,他就是那般认定的,故而殷不离信守诺言的时候又想极力避开种种尴尬局面。
结果还是白费力气。
秦食马在别的方面都平平,唯有在养马与追人方面有独到天赋。
宴席开篇,殷不离颇走心的说了一堆豪迈中透着情怀的话,为的就是营造一种祥和的气氛。
可惜,她既没料到开局,更没料到结果。
酒宴从开席到尽兴,秦食马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当之举。
席间,白扶苏还故意挑拨,借着酒意问他,身为秦国公独子,为何国公府还不给他张罗亲事。
若搁平日,白扶苏这话已然称得上僭越,未来超品国公的亲事也是他一个四品列将军能过问的?然,宴席开篇,武陵王已经说明,今日在座只论同窗,不论身份。
饶是如此,白扶苏贸然过问他不该插手的人与事,依然不合适。
殷不离心中冷笑,她今日组局,可不是听他说三道四嚼舌根子的。
正欲出言“相劝”,被秦食马不动声色的拦回。
只见方才还以笑脸示人的秦食马突然端起贵族公子哥的款儿。
他身子微微后仰,慵懒的靠着椅背,周身气韵在风流倜傥与贵不可侵之间来回交替数次,才轻道:“吴地白家,不也没为你娶亲?”
白扶苏笑的放浪形骸,“我乃修道之人,岂会理那档子事儿。”
“呵。”秦食马轻笑,“确实不该理那档子事儿。”
他言语透着讽刺,阴沉沉的,殷不离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楚凌霄赏了白扶苏一记凌厉眼色,白扶苏忙起身拱手赔礼,并自罚三杯。
席间气氛一时陷入僵局,为缓和尴尬,班茁葭逐渐提起江南之行,说起那些迄今回想,仍历历在目的事。
他们如何扒豪强谢家的田埂,殷不离如何被人夜半行刺,丹阳郡守如何领着全城的百姓排涝,等等,席间未一起经历的三人听的惊心动魄。
殷不离再次对班茁葭刮目相看,没想到不善言辞的班茁葭说起故事,也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正说的精彩,忽然有人急急敲门。
沈万九神色焦灼的向众人传达一个坏消息,楼下,殷不离的马车撞到人了,撞的还是国子监祭酒的长女,李采薇。
殷不离第一个冲了出去,秦食马、班茁葭紧随。
楚凌霄已然起身,又被白扶苏劝回:“此局尚未明晰,王爷不宜露面。”
楚凌霄听了劝,俩人走至窗前,把窗子露一条缝儿,透过缝隙,正好能把街面的情形观的一清二楚。
殷府的惊马已经被仆人们控制住,马车不远处的地上坐着一位遍身绫罗的千金小姐,似乎撞的不轻,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
只观至此,白扶苏嘴角已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楚凌霄:“如何?”
白扶苏:“王爷继续往下观才有意思。”
当此时,殷不离等人已跑至李采薇跟前。
……
李采薇何许人,殷不离再熟悉不过,俩人自幼相识,初相识便打了一架。
起因便是,当时和她一样,同是个小姑娘的李采薇在一群手帕交面前公然对她的相貌评头论足,说她丑也就罢了,还扬言像她这般丑女,将来指定嫁不出去。
那个时候的殷不离与所有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样,十多岁的年纪,家里已经开始张罗亲事,与手帕交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一边羞涩一边按捺不住春心萌动,窃窃私语,期待自己未来会嫁个怎样的夫婿。
殷不离十岁入的京,人生地不熟的,没人可以讨论。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在心里憧憬。
然而她的憧憬在十三岁的时候被李采薇公然践踏。她一个冲动,打了李采薇一巴掌,并很快与其扭打在一起,最后毁了国子监祭酒李夫人的生辰宴。
打那起,两家明里无事,暗中交恶,几乎不再来往。而她母亲也是从那时开始把目光放到寒门学子身上的。
一晃七八年过去,当天的一些细枝末节殷不离早记不清,没想到时隔多年,俩人竟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无论起因如何,总归是她的马受到惊吓,原地打转时马车一角撞到人家,她总要先给人赔个不是。
“对不住了李大小姐。”殷不离微微弯腰,向她拱手赔礼,“您感觉怎样,要不要去医馆?”
距离醉仙楼不远处便是一家医馆,坐堂的大夫非常擅长跌打损伤。
若李采薇真伤了筋骨,自然是越快诊治越好。
“通政大人糊涂了?我女儿家家岂能随意去医馆就诊?真要医治,也该将大夫请家里,在母亲姊妹的陪同下接受医者的望闻问切。”说话的是李采薇的一个手帕交,叫什么名字殷不离不知,也许是不记得。
毕竟,这么多年,她从不在这些事上留心。
不过,这个手帕交自殷不离向李采薇拱手赔礼时便笑。
大概是笑她行的男子礼,而非闺阁女儿间的礼仪。
她若不提醒,殷不离都忘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行女儿礼,毕竟来来往往,接触的都是男子。而今更是入朝为官,闺阁女儿那套早已摒弃。琇書網
“李大小姐的意思是?”殷不离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尚未开口,秦食马已挤过来道:“事急从权嘛,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万一留下病根儿,成了瘸子,还怎么嫁得出去?”
殷不离:“……”
原来今日的“胆战心惊”在这里。
这厮是眼瞎还是装看不见?没见她一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他倒好,上来给她捅了个窟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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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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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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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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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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