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肩头的位置,有一道面积说不上小的伤口,呈流液状从那处一直腐蚀到了管家的心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微开放式的皮肉外翻还深了几分,就像有生命一样。
“不是要包扎吗,愣着干嘛?”管家突然出声,掐断了他乱糟糟的思绪。
黎宿勉强让自己的眼睛从那道可怖的伤上移开,声音里有了更多的疑惑:“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你不是菲尔德·麦克那边的吗?”
没想到这句话反而让管家冷了眼神,但正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边缘的黎宿没有注意到,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处理。
管家垂眸看着快扎进自己怀中的脑袋:“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黎宿艰难地用虎牙撕开绷带卷,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管家斟酌着用词,但发现好像不管用什么方式说,都不是一个会平和的话题,藏在身后的手紧捏着,防备着面前人突然攻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都在故意往我面前靠,”管家的语气很淡,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但话的内容却不怎么中听,“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黎宿眨眨眼睛,一直专注着手上的包扎动作,听一句漏半句,当前竟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只说:“有什么问题吗?”
“有,”管家说,“离我远点。”
黎宿手上动作很快,刚把肩上的伤口部位上了药包扎好,正又要故技重施撕纱布时,听见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管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站在管家的角度来看,黎宿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可疑,但经过这么一通怼,暂时被忘了的昨晚的记忆又复苏了,这人看见自己落难掉头就走,差点就让他死在了那间诡异的酒店里,结果自己能坚持求生下来,还是因为想看这人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
这么一捋下来,黎宿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犯贱了,还巴巴地想给人上药包扎,脑子就跟被…猫吃了一样。
有个名字在他脑子里闪了下,但还没来得及捕捉,又被糟糕的思绪盖了过去。
他说:“你应该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管家:“什么?”
他憋着一口气,故意给人找不痛快:“是这样的,我喜欢腿长腰细的男人。”
管家:“?”
伏乐生:“?”
“你看着就很带劲,”黎宿温热的掌心从纱布处移到了他的心口处,感受着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甩,“这个理由可以吗?”
突然安静得像被清空了屏幕的直播频道飘过一条孤零零而又带着些许迟疑的弹幕:[……恋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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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多处出口、光线和通风都不错的钢铁厂相比,歌舞厅大门紧闭,暗红色窗帘把几扇琉璃大窗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看着神秘而阴郁。
黎宿顶着不止一道探究的眼神,硬着头皮抢先上前拉了一下门把手,纹丝不动。
在刚刚那个短暂的午后休息时间里,没一个人是真正在休息的,现在连摄影师陈哥与他对上眼神都下意识地躲避!
黎宿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了。
但管家当时那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的震惊眼神是真的有让他愉悦到,就像牢固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样。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直到现在的正事环节。
“锁死了。”他说。
几人齐齐看向了管家,管家顿了下,在注视下来到了门前,低头忙活了起来。
他那手绝活给他们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是别的组抢先到来了,也许还会因为这扇坚固的歌舞厅大门而头疼一阵,但他们有管家!一个为大富豪做事,却偏偏有一手撬门功夫的管家!
“你这手是哪里学来的?”伏乐生好奇发问。
这道锁好像有些麻烦,管家试了几下没开,正端详着锁孔,闻言随口敷衍道:“练的。”
“练来做什么?”
“晚上赚外快。”管家胡乱回答,“机关有点深,这根铁丝太短了够不着,只能暴力拆卸了,刀给我。”
伏乐生、黎宿:……
他们哪来的刀,刚刚被古呈那组找麻烦都没能掏出什么有威慑力的武器。
但管家却侧头看向了他们身后的童树:“你包里的刀,给我。”
黎宿一怔,回头看向童树。
童树也有些迷茫:“什么刀。”
管家看着他。
大约是有些吓人,童树连忙把包递给了伏乐生,像丢一颗定时炸丨弹一样:“伏哥你找一下吧,说不定我没注意到。”
“不用了,”管家出声,“砸窗吧。”
砸窗是最便捷的办法,但它的动静会招来其他参赛者,所以一开始就被他们默契地忽略掉了,兜兜转转还是得上粗暴的。
最后管家用旁边民居里的被子裹着凳子砸开了玻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技巧,声音沉闷且小,除非有人就在这条街上,不然应该听不到动静。
窗户对于身高还没抽条的童树来说有些高了,黎宿先把他推了过去,小孩确实甜,落地了也没跟上前头的人,乖乖等在窗那边等黎宿一起:“谢谢哥哥。”
黎宿不由得看向了不远处对比鲜明的某人,只露给他一个后脑勺。
半跨过窗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接二连三的按键声后,手电筒光照亮了这个没有一丝光线的歌舞厅。
密不通风久了,空气浑浊不堪,让伏乐生连打了几个喷嚏,又吹起了一层薄灰。
这间歌舞厅的历史应该还比钢铁厂还再久远一些,装修是很典型的上世纪迪斯科风格,连地砖都是红绿相间的格子样式,看起来颇为花哨。
手电筒光线从红绒布沙发上扫过,黎宿收回了目光。
这里的人在锁门之前应该把里面都打扫了一遍,每张小桌上的摆设整整齐齐,除去花瓶里干枯成枝的花蔫垂了下来外,连烟蒂都没见到一根。
歌舞厅大厅左半边为红绒布沙发与小酒桌构成的卡座群,另一边则是供表演节目的舞台,厚重的暗红幕布被拉上了,后面似乎另有洞天,在大略勘察了卡座区没有发现后,管家率先撩开了幕布。
手电筒往内一照,欲进去的脚步就顿住了。
“里面有东西。”还在卡座区的几人听见他说。
伏乐生:“是什么?”
管家唰一声拉开了幕布,让手电筒照映下的东西无遮挡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空旷的舞台上,有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
低垂着头,干枯的头发直直地延伸到了膝盖处,厚重的棕色皮草大衣与此时的季节格格不入。
是个女人。
她后背抵着椅背,头却往前伸,整个人的姿势比起坐,更像是蜷缩,与她穿着厚重外套还能看出衣服空荡感的瘦削体型很是融洽。
“不是模型,已经死了。”管家说。
女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枯槁至干瘪,深棕色的皱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斑。
但这座港城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没有了人的踪迹,尸体就这么放置一百年不该是这种形态。
管家走近她身侧,小心谨慎地,伸出了长手电筒,一点点地拨开了如瀑布般茂密的长发,露出了她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的脸。
[卧槽卧槽,真的假的???]
[之前就感觉不对劲了,怎么还会有尸体?这到底是个什么节目啊!]
[……]
[原来之前那些真不是拿了剧本,这节目怎么还没被掐掉,这是直播诶。]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模型…大型真人秀,布置点道具是很正常的吧。]
[不是啊,这也没标18X真人秀。]
[你都说没标18X了,还能真给你搞具尸体?]
观众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直播平台公司也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已经联系不上参赛团队了,甚至连菲尔德·麦克都联系不上,更糟糕的是,他们切不断直播。
这个走向越发诡异的直播顺着网路呈现在所有网民的面前,根本没法阻止。
“完了。”负责人颓坐在椅子上。
现在只能期待这只是富豪的一场大型恶作剧,不然官司都能让他们公司倒闭。
“看不出死了多久。”伏乐生说。
暗红色的幕布罩住了这一方空间,封闭感让他们深觉不适,加上这出场方式诡异的尸体,心都往下沉了几分。
管家和伏乐生对死人并没有什么忌讳,两人围着尸体近距离查看,黎宿不放心地看了眼身侧的童树,担心猝不及防见到这种东西小孩子会害怕,没想到比起他,扛着摄像机的陈哥反而状态更差,腿部打着颤,紧闭着嘴巴发着抖。
而童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两人,连黎宿的视线都没发现。琇書蛧
黎宿皱了下眉,心底一丝微妙的感觉划过,但细想又捕捉不到痕迹。
自和管家不欢而散后,他一直被烦躁围绕着,仿佛一口浊气卡在喉间吐不出去,歌舞厅的压抑氛围和这捕捉不到的异样感觉无疑又让情绪低了几分,他颓败似地抓了抓头发,打算再去大厅找下线索,手肘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因他的力度后移了几分。
黎宿怔了怔,抓紧了手电筒,慢慢地,往上移。
“你们,看上面。”黎宿听到了自己有些哑的声音。
天花板吊满了尸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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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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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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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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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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