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瞪着眼睛问道:“江澈哥,你说这次宋道长他们没来你的小命是不是就没了?”
江澈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他入魔了啊。”
金凌扫了一眼被晓星尘斩断的那对镣铐,又看了看他伤痕累累的手腕,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了。”
江澈瞥他一眼,差点儿抬手揍他:“怎么说话呢。”
金凌哼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两个人真的是道长?就算晓星尘道长活过来了,又找到了一具身体,可宋道长怎么可能从凶尸变成人?还会说话了?”
江澈笑着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两位心怀天下、扶危济困的侠义之士重归于世,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想来,那位阿菁姑娘,也是重获了新生的。”
金凌稍稍一愣,想起了那个拿着竹竿、又矮又瘦的白瞳少女。
两个人莫名陷入了沉思,直到洞外传来了年轻男子阴森森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你们两个是聋了吗?喊你们那么多声都不知道应一下?这是被打傻了?”
金凌欣喜不已,但江澄的声音传过来,人却没出现,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正打算去看看,江澄就扶着石壁站在了洞口。
当然,蓝曦臣站在他身后。
江澈的目光凝了凝,没有开口。
金凌看到他右手手腕缠着绷带,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句:“舅舅你的手?”
江澈抚着胸口勉强站直了,道:“宗主,您伤口未愈,不宜走动,还是先回去吧。这些人交给阿澜他们就好。”
从刚才开始江澄就没怎么动过,脸色也不太好看,怕是伤势太重,非要出来的。
江澄沉着一张脸,眼里满是“你是在说本宗主是个累赘吗”之类的话,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我知道。”
顿了顿,又开口道:“外面死的四十二个,跟他们是一伙的?没跑了吧。”
金凌道:“没跑了应该。”
江澄微眯了眼睛,浅银紫色的眸子掠过一丝阴影。
他本想问问他们的伤情,可江澈身上的校服虽然破破烂烂,但内里贴身的一点白色分明是绷带的材质。
这个地方,不要说绷带,这些人身上有一片白色衣角都算他江晚吟瞎了。
这也不可能是金凌包扎的,他那双手,能绑住绷带他都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包扎得这样顺眼。
江澄垂了眸子去看地上的一群人,无奈都是被打晕的,没有一点儿跟那个出手帮助江澈的人的线索,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四十二具尸体了。
蓝曦臣拉住他的手腕,又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有些凉。
江澄竟也没有抽.回手,目光落在金凌身上:“有事没有?”
金凌逞强道:“我能有什么事!”
江澄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也没再开口。
蓝曦臣轻声问他:“稍后……弟子们来了,是他们先走还是我们先走?”
江澄回头,眼里带着些威胁的意味:“自然是他们先走。”
话落,便倚着石壁敛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金凌在一旁用非常夸张的口型问他:“泽芜君!我舅舅的伤怎么样了?”
蓝曦臣失笑,同样以口型避重就轻的回答他:“已经没事了。”
江澈看的尴尬不已,金凌还以为江澄不知道,实际上江澄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开口,也不去拆穿他。
不消片刻,弟子们赶过来将那些人五花大绑绑好了,又带着金凌和江澈先回了莲花坞。
江澄这才站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自己衣裳上的折痕。
蓝曦臣生怕对方再揪着他的耳朵冲他吼,于是开口征求他的意见:“晚吟?我们可以走了吗?”
江澄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他,道:“蓝宗主,你把我带出来,难道不该再带我回去?”
“……”蓝曦臣不知为何噎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抄在他膝下,小心翼翼的将人打横抱起来,慢慢往外走。
他没敢说出来的是,江澄这样说话,尾音稍勾的感觉,真的很像是……一种有点任性的嗔怪……
江澄被他抱在怀里,微微偏过头,蓝曦臣以为他是伤口又疼了,忙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再快些回到江家吧?”
江澄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看他环着自己肩背的手臂,眉头紧锁起来,目光严肃又复杂。
蓝曦臣和看的时候一样绕过了莲花坞的正门,抱着他去了离言轩。
江澄走神走的有点厉害,连对方帮他脱了靴子挽了裤脚都没发现,只是怔怔的发呆。
蓝曦臣也是这么想的,江澄很少会走神的这么厉害,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带他出去吹到凉了风,受了寒,轻轻唤了他一声:“晚吟?”
江澄没应,蓝曦臣蹲在他身钱,见他不回应,两眼直勾勾盯着一旁发呆,不由更加忧虑,稍稍提高音量又唤了他一声:“晚吟?”
江澄终于回神,下意识回了一句:“怎么了?”
蓝曦臣担忧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然后抿了抿唇,别开了脸:“我没事。蓝曦臣你先回去吧,有事再说。”琇書蛧
江澄赶他,这很正常,蓝曦臣仍是有些不放心,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之后才道:“我先代你去看看江公子的伤,稍后回来。你先休息片刻,稍后……我会和江先生一起再来。”
江澄瞪大了眼看着他的动作,满口的责问在嘴边打了半天转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道:“我知道了。”
待他走了,江澄才伸出右手将裤腿拉高了些,看着那条裹得严严实实的腿,忍不住想到了那天他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记得的画面,然后抬手捂住脸,耳垂微红。
妈.的……都是蓝曦臣的错……
江澈的伤重在胸腹,骨头都折了几根儿,江澄也没让他再操心别的事儿,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都让江澜送到了他的离言轩。
金凌的伤并无大碍,都是皮肉伤,包扎好了就去找蓝思追去了,江澄听蓝曦臣说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死小子……有了新欢忘了舅。
蓝曦臣没告诉他的是,其间蓝思追来找过他一次,就是怀疑金凌的去向。但这事儿被他压了下来,后来又让忘机暗地里确认了一下,方才将地点定在了历州一片。
江澄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又让他逞强站了一会儿,左腿的伤口略有些严重,景岁寒的身子骨感觉也不怎么好,一直没出屋,所需的药材都是写好了让江霖的小弟子江溪抓过来,他看过一遍确认剂量后、配好了药才让人拿去煎。
那些药看着平平无奇,江霖平时也很少用,但一经景岁寒搭配,就有了出乎意料的疗效。
但,唯一的不足就是,太他.娘疼了,每次换药江澄都恨不得给伤口泼盆冷水,火辣辣的实在太难忍了。
这一次估计是景岁寒琢磨着他出去浪了,伤药的量也跟着加大,江澄皱着眉,脸色苍白。
蓝曦臣揽着他的肩,抬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
江澄瞥他一眼,眉头不自觉松了些:“蓝曦臣,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
“不要胡说。”蓝曦臣理了理他的头发,眼睫微垂,“待你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澄翻了个白眼。
江澈倚着同生轩外小池塘的栏杆,有些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景岁寒正巧到同生轩拿药,远远的就瞧见有个穿紫衣裳的青年坐在哪儿伤春悲秋。看脸蛋……似乎就是江澄。
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这小子受伤了还敢乱跑?
景岁寒也没怎么多想,飘过去就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喊他:“江宗主~”
江澈以为是江澄来了,下意识的回头:“……宗主?”
然而并不是江澄。是他之前带回来的那个男人。
江澈看着他,有些发愣。
景岁寒也看着他,嘴角的笑恰到好处的完美。
虽然已经过了中秋节的时段,但同生轩却还有着极淡的桂花香味,同生轩门口那棵有些年岁的银杏树的叶子被微风吹下来,落了满地金黄。
江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那句“江宗主”是喊他的,错把他当做江澄了。
江澈收回目光,道:“我不是宗主。我是他的大弟子,我是江澈,江月照。”
景岁寒有些尴尬:“额……没想到认错人了……”
江澈抿着唇,笑了:“很正常。我和宗主确实有几分相像。”
景岁寒摸了摸鼻尖,看了看他包扎的有些匆忙的手腕,忙转移了话题:“你手腕没包扎好,我也是医师,我重新帮你包扎一下吧。”
江澈看了一眼手腕,当时他担心江澄的伤,也没让江霖再留下来,随便找了个弟子帮忙包扎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有劳了。”
蓝曦臣多日夜不归宿,蓝启仁虽说心中有怨,但也不好就这么冲出去把那个傻侄儿拎回来,只能罚蓝忘机代他兄长管理宗族事务,他兄长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解放。
蓝忘机心中惊涛骇浪、狂风卷云,面上却古井不波、波澜不惊,他琢磨着,是时候该抽空和兄长谈谈了。
其实江澄和他兄长在莲花坞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处理事务,江澄本来想着去看看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人,顺便解决了那桩子事,但蓝曦臣非说他腿上有伤不让他动,硬是把他念叨的在床上坐了整整七天。
八月末,桂花早开到了末尾,天气也渐渐转凉,已是有了九月的萧瑟,夜风也有些吹不得了。
这日上午,江澄起床不久,江澜便敲着他的房门,问道:“宗主,聂宗主和景仪公子少来拜访,您看……”
江澄眉头微皱,稍稍斟酌了一番,道:“先带他们去客厅吧,我稍后就到。”
江澜应了一声,蓝曦臣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给他取来了衣裳,将他轻轻拉起来,为他穿戴好,细心整理他的腰封。
江澄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我自己可以。”
蓝曦臣笑了一声,将清心铃给他系上了,这才开口:“好了晚吟,只是,你的伤……”
江澄看了左腿一眼,只道:“无碍。”
九婴咬出来的伤口当然没那么容易愈合,包括他身上的大伤口,都没有痊愈,只是江澄性子倔,步子迈的也大,硬是没让人看出一点不对来。
蓝曦臣远远跟在他身后,表情模糊不清。
江澄去的时候聂怀桑正在原地打转,见他进了门,扬着折扇跟他打了个招呼:“江兄!”
江澄看了他一眼,坐在主位上:“聂宗主有什么事就说吧。”
聂怀桑略尴尬:“听魏兄说,曦臣哥在江家?或者……江兄你知不知道如何解除两斥咒?”
江澄没听人说过蓝景仪中了两斥咒的事,理所当然的回:“这还不简单,把其中一个杀了不就行了?”
蓝景仪脖子一凉,悚然至极的瞪着他。
江澄正莫名其妙,聂怀桑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这……怕是不妥……因为中咒之人,正是景仪和蓝老先生啊……”
“……”江澄愕然道,“你说什么?”
为什么蓝曦臣那个死人从来没提过?
聂怀桑无奈道:“聂家所有的藏书都找过了,没一个说这个的,甚至相关记载都少得可怜。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来问问江兄你。”
江澄挑眉:“你这是要死马当活马医?”
聂怀桑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澄揉揉额角:“他就在外面,有什么话你去找他说好了。江某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聂怀桑忙不迭点头。
江澄出了大厅,与蓝曦臣说了几句,正欲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极清朗的男声,调子活泼:“江宗主!江宗主留步啊!”
江澄站住脚,疑惑的扭过头。
在他的记忆里,江家没谁的声音和说话的调子是这样的。
来人身着红色长袍,外衣用金色丝线绣了一只孤凤,长发大概只绑了个发尾,红色发带和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一同飞扬。眸色是奇异的金色,五官俊秀,唇角自然上翘,生的是很漂亮的笑唇。
江澄瞅着他觉得有些眼熟,等他跑过来了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他之前拎回来的那个。
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江澄才道:“你是谁。怎么还在江家。”
来人一副极受打击的表情:“别这样嘛江宗主。”
他极力证明自己已经被人允许留在江家了,江澄却是一副全然无感的冷漠表情。
一旁的聂怀桑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眸子,平静清温的眸子闪过一丝暗光,折扇掩着的唇角微微勾起。
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你要仔细留意这场‘战役’过后,江宗主身边出现的人。”
很好。
我找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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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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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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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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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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