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易生心都痛死了,他在那男人动手的瞬间他立刻大喊一句“小杨来帮忙”,同时钳住他的手用身体扑倒了他。
他用膝盖压住了那男人胸口,一只脚想踩住他拿着刀的右手。不过项易生毕竟没有受过训练,动作还是慢了些。那男人不仅死活不肯松手,还用后来取的菜刀划过了项易生的长裤,在他小腿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能肾上腺素激增的缘故,项易生被伤到后一开始都没感觉到痛。他配合小杨死死摁住那男人的双手,他俩合力抽掉了破碎的酒瓶和菜刀,把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扔远。
项易生让小杨先摁住那男人,他自己则是在厨房找到了一条可能是之前住客留下的破旧行李带,和小杨一起把那男人的双手捆在了一起防止他再次伤人。
做完这一切后项易生才敢稍稍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好像受了点伤。但他和小杨还是不太敢离开,只能一起待在厨房像看着发疯的畜生一样看着那个男人。
不知道那男人有没有算醒酒,他依旧在厨房里一边大声骂人一边挣扎,没有一点后悔或是想要道歉的意思。民宿的老板终于听到了动静,从她一楼角落的主人房间裹着外套疑惑地走了出来。
开民宿多年,这样的事确实罕见,但也不能说没有遇见过。老板被惊吓后马上镇定了下来,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并招呼着项易生麻烦他过去协助在电话里说明情况。
谁能想到最先阻止民宿老板报警的,居然是许涵。
许涵被男朋友打的流着鼻血,嘴角都肿了,手臂上也嘀嘀嗒嗒流着鲜血,看上去竟比韩愔在索马里还要惨。她都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能拖着身子过去跪抱着民宿老板的腿大哭:“不要报警,我都帮您清理干净,破的东西也都赔给您,不要报警抓他我求求您了......”
这下在场目睹了一切的小杨小梁都被气呆了,小梁气愤地冲着她喊道:“你图什么?他都这样对你了,被抓去关起来不是正好吗?”
她男朋友赶紧去拉住她,让她少说几句,生怕那男人到时候又发什么疯。
许涵哭得喘不上气,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一抽一抽地说道:“他......他平时对我挺好的,就是喝酒之后脾气会这样,是酒精的问题......咳咳咳.......”
她一边说话一边哭,自然就咳嗽了起来。
韩愔在一旁假装摔倒后站起来坐回了客厅,这时候听见她的话,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项易生喝醉了的样子。
明明有人喝了酒会变得......更加可爱。
韩愔看上去只是冷淡地轻笑了一声,对许涵说道:“这倒算是酒精的无妄之灾了。”
可项易生现在远没有韩愔那么平静,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分钟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他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因为这对小情侣两情相悦的爱情而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被伤到了的韩小易。
他不再管厨房里那个还在出口成脏的男人,也不理会许涵的哭诉,这时立刻跑到韩小易身边有些焦急:“你没事吧?刚刚没有来找你是我的疏忽,我怕他又跳起来伤人,所以只能——”
项易生十分懊悔地看着韩小易,想要看看那男人刚刚踢她的位置。
韩愔知道他想检查下那男人踢的一脚严不严重。不过救林医生时各种零碎的外伤还没有完全愈合,那是不能让项易生看到的,她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韩愔径直走到那许涵身边,也没有扶她起来,只是半蹲下身子按着她的肩问她:“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
许涵哭着点点头。
“你知道他以后还会这样吧?”
许涵抽泣着:“他每次都说没有下次了,但每次都......”她哭着说不下去了。
韩愔站着看着她,用谈判专家一般冷静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许涵哭着说道:“我觉得......我觉得结婚生了孩子之后就会好了。”
边上的小梁惊得下巴都要飞出来了:“你还要和他结婚?”
她的男朋友小杨也惊讶地跟了一句:“你还要和他生孩子?”
韩愔这时很郑重地蹲下身子,看着许涵问道:“我问你答,你想好了说。”
许涵看着韩愔哭着点点头。
韩愔刚刚开口:“我可以不追究他对我动粗——”
谁知韩愔还没继续说下去许涵就抓住她的手哭道:“谢谢你......谢谢好心人......”
韩愔立刻知道可能没戏了,但她还是认真地说了一句:“这次他家暴,在场有四个证人。”
言下之意,没有比现在更适合报警的时机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需要我们报警吗?”
许涵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韩愔,坚定地摇了摇头,像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战士。
韩愔不再和她交流。她站起身走到项易生的身边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陪着他把他牵回沙发边上让他坐下,看了一眼他的小腿:“我去问老板找个医药箱,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项易生愣愣地被她牵着,乖乖地坐下,心里却炸开了一整片天空的烟花。
这可是韩小易第一次主动地,正儿八经地拉他的手啊。
项易生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但这个时候他简直像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和心仪的女孩子不小心碰到一下就满心欢喜。
韩愔很快松手离开他去找医药箱了。项易生一下子心中有些难过,他真的好喜欢牵着她的手——才松开了几秒钟他竟然已经开始想着刚刚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韩愔的右手手指和手掌之间有一片枪茧,食指指尖附近也因为常年扣扳机有一圈隐约的水泡印子。同行一看就懂,但是平常人就算摸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常,更别提被欢喜冲昏了头脑的项易生了。
他压根没有感受到韩愔手上的这些不同,他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好软啊,他想——但是好像又很有力量。xǐυmь.℃òm
他好像被韩小易下了蛊,怎么会那么喜欢她呢。
项易生看着韩小易轻手轻脚地卷起了他的裤脚,从民宿老板给的医药箱里找出了消毒酒精,镊子和一卷纱布开始认真地检查他小腿上被那个发疯的男人划伤的口子。
就像他遇到韩小易兼职的那天晚上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时一样,韩小易现在也在关心他。项易生有些快乐地想,看来与他姻缘作对的坏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
“你会弄吗?要不我自己来吧。”项易生看着她说道。
韩愔想到了那天在杜巴库的弟弟身上取出了几百块破碎的空袭弹片,又看了眼项易生腿上这简单的伤口,看着他点了点头,让他不要乱动。
韩愔觉得自己最近怎么总在做这事,随便出趟门都能遇上需要包扎伤口的情况。不过有了杜巴库弟弟的经验,她今天可以说得上是驾轻就熟,流畅的像一个职业的外科医生。
她检查了一下项易生的伤口有没有从那一地碎片里蹭到玻璃渣,又熟练地清洗了伤口内外后,用纱布和医用胶带在项易生的小腿上缠了一圈:“很浅的一道口子,没什么大事。”
项易生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有些吃惊,韩小易真厉害啊。他笑眯眯地看着她轻声说道:“谢谢小易。”
韩愔让他好好坐着休息一下,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走到许涵身边,也开始帮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刚刚项易生的伤口碰到消毒水时也有些刺痛,但他哪能在韩小易面前表现出来,便忍住了没吭声。但许涵就不一样了,她本就抽抽嗒嗒地一直在哭,手臂上的伤沾上药水的时候变哭得更大声了,一直喊着痛,像是在吸引她男朋友的注意力一样。
韩愔见她这样,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替她包扎的手,转身把医药箱丢到了许涵身前,一声不吭地走了。
项易生撅着受伤的腿在沙发上挪了几个位子坐到了韩小易身边。他作为一个尝试成为韩小易男朋友的人,敏感地觉得她好像突然进入了一种不一样的负面情绪。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韩愔也想找人说说现在浮现在脑子里的回忆,可以跟他说是自己看过的书或电影吗?好像也不行,他要是细问起来便要穿帮了。
韩愔看着许涵突然想到,有一次他们的任务是去中东歼灭一个宗教首领与他亲信。那首领借用“神的旨意”命令手下的信徒在大城市策划了许多针对“异教徒”的恐怖/袭击。他们三人受到命令后刚到了那个首领所在的村庄,还没开始找人的时候,就目睹了一场行刑。
那时一个女人全/裸着被绑在村庄广场的木桩上,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男子在边上大声宣读她的罪行。韩愔对阿拉伯语一知半解,内容都是凌翌粗略翻译给她听的,她只是隐约从判决书里听到那个女人叫凡尔莎。
凡尔莎只是这个村里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她做的唯一一件不普通的事却将她送上了断头台。
由于当地的一切都由那位他们准备消灭的首领掌管,那些“宗教信徒”们除了拥有生杀大权,还被允许可以随意走进某户人家,以给神献身为名侵占任何女孩的身体,让无数普通的家庭活在恐惧之中。所以自己家里有几个妹妹的凡尔莎试图提议能否在村里的议会中添加一个席位,专给在这些事上应当也有话语权的妇女与母亲们。
可凡尔莎根本没想到这个想法会让议会里那些平时根本不敢反抗宗教首领的平民男子们集体震怒。他们似乎觉得一个女人能与自己享有一样的权力是比被恐怖/分子占领村庄更不能接受的事情。凡尔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大家这其中的原因,甚至还没有开始解释自己的立场,甚至还没有问上一句你们不想保护自己的妻女吗,就被这些人举报给首领后当场被判极刑。
韩愔那时躲在暗处,和村里那些路过的人一起看着她被当众行了割礼——只为羞辱她,刽子手又割去了她的双乳后将她活活烧死。
当时凌翌与沈皓云和她一样迫切地想要救下这个女人。可死命令在身,他们也做不到以一敌百,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受苦却始终无能为力。
虽然最后韩愔无情地杀了那个首领割下了他的头颅悬挂在广场上,虽然最后血战时他们三人几乎杀光了那个村子里的所有的邪/教信徒,但终究是救不回凡尔莎的。
那次任务大获全胜,可是韩愔有些后悔。现在回想起来,她真应该远远一枪杀了那个宣读判决书的男人。至少这样会让那个叫凡尔莎的女人在死前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在支持她渺小又伟大的革命。
噪音打断了韩愔的思绪,远处的厨房里,刚刚被打了半死的许涵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话,开始给男朋友解开手上的绳索,还哭着道歉,求求他不要再生气了。
韩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远远地看着卑微的许涵,满脑子都是凡尔莎被行刑的画面。那女人到生命的最后都没有服一下软,只固执地喊了一句“我没有错”就闭上眼迎接她的命运。
在这个雪夜里想到她,韩愔突然感到一阵悲凉。
她只能回答项易生:“可能是太累了。”
项易生看了眼时间点点头:“那快点休息吧。”
项易生给韩小易找来了两个枕头,让她可以比较舒服地平躺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一边守着。屋子里有那样一个暴力的神经病,不管他现在情绪有没有缓和,项易生是怎么都不可能放心睡觉的。
过了大约几十分钟,刚刚的风波平息了下来。小杨和小梁躺在沙发床上,抱着挤在一个睡袋里说着耳语。许涵陪着那位喜欢打她的男朋友待在厨房,他俩终于不吵架了,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平静还没能维持多久,窗外一阵狂风呼啸的声音过后,屋子里零星开着的小灯突然一齐熄灭——竟然断电了。
民宿老板拿着一个应急灯出来放在了过道边,提供了一点点照明后又回去睡觉了。
大晚上的灯火熄灭倒是无所谓,真正的问题是现在连着供暖一起都停了,整个民宿一层的温度从宜人的二十几度慢慢往下跌。这间二层小楼为了民宿的风景设计,四周基本都是好看的落地窗,连隔热层都没有,温度降到直逼户外,很快连韩愔都被冻醒了。
韩愔一点都不想回到阿拉斯加,可她觉得阿拉斯加总在追着她跑,甚至追到了韩小易的生活里。
项易生一直没睡,他起身把他们两人厚厚的羽绒服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了过来盖到了韩小易身上,又用厨房热水瓶里的的热水充了一个老板之前提供的热水袋塞到了韩愔手里。
项易生真的挺抱歉的,好好的一个年会旅行不仅失去了浪漫,现在还差点变成了末日灾难片。他又去老板娘提供的用品里找了一床毯子盖到了韩小易身上。在微弱的应急灯光下看着韩小易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他这才放心一点。
项易生还想做些什么,谁知道韩小易突然从那一堆衣服底下伸手拉住了他。
这是韩小易今天第二次主动地牵住他的手。
项易生一愣,他以为韩小易睡着了,谁知道她正睁着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小声地说道:“我够暖和了。”
项易生啊了一声,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她,点点头小声说道:“知道了,那你接着睡吧。”
韩愔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似的。她把头探出了那堆小山一样重的衣物:“你的手是冰的。”
项易生摇摇头:“没事,我怕热。”
“是吗?”韩愔淡淡笑了笑,转头看着一旁睡袋里的小杨和小梁,“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像他们一样挤一挤。”
项易生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在这断了电的屋子里像明媚的星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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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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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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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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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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