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手中一抹寒光浮现,陆怯身姿轻跃,气势凌人直直向前逼近。
四周树木不免禁锢了行动,黑衣人施展不开,加上先前又得了不能伤之分毫的死令,这样一来可谓是闪躲的十分狼狈。
陆怯明显看出了对方的顾及,手握短刃只想着快些破了眼下僵局,病染沉疴,他只求速战速决。
段鄞想见他自然不可能就派了这一人来,黑衣人呈了败势,接踵而来的死士扑了上来。
精悍短小的匕首上艳红的血水滴落下来。
黑暗之中,段鄞目光冷然注视一切,他手指微微晃动招来两名手下,声音淡漠道:“不用手下留情,活着将人带到我面前就好。”
四周架起了弓箭手,如同刺杀的围猎,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陆怯也瞧见了,利箭化为一个黑色的小点向他袭来,瞳孔骤然一缩,他只能急促闪躲着,仓皇之间他只觉得肩胛一凉,随后脚步一错顺势滚落到了草坡之下。
黑衣人寻来,草木密集看不清人影,他哑着嗓子吩咐道:“一人回去报信,其余人跟我下去搜。”
“是!”
余下的人四散开来,陆怯拽着藤条,受伤的那条胳膊此刻冰冷麻木。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陆怯这才敢松下一口气,额际之上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半靠在斜坡之上他半边身子难以动弹,只能僵硬着身子,一边休息一片寻找合适的路线离去。
陆怯出了林子后,回到街上已经布满了许多官兵,出自张府,正大张旗鼓的搜寻着他。
他低着头从矮巷之间穿过,边上有搜寻的人听到了动静走过来打算一探究竟。
陆怯只觉得手腕之上敷上了一股巨大的拉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刻整个人便撞进了温热的胸膛之中。
脚步轻错转身进入门内,房门轻阖的声音叫陆怯听了个正着。
一只大掌覆上了他的腰侧,温度顺着薄薄的衣料与肌肤紧密相贴,另一只手则抵在门边,等着脚步声过去后,他这才松开手。
慌乱的气息才平复下来,能够倚靠的力道骤然一失,陆怯狼狈的倒退了几步,抵在墙面上,看清来人后他无声一笑,肉眼可见的松出一口气。
他颓然滑坐在地板上,傅呈辞见状曲膝蹲下,两指挑起了他的下颌,指腹摩擦过那干裂的唇瓣。
眉目轻蹙,声音略有愠色:“不是叫你安生等我?”
陆怯扭开头去,声音闷闷道:“不是和你说过等我起床。”
许是这委屈的表情让人感觉太过陌生,傅呈辞有瞬间哑然,过了一会后才失笑一声,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同他翻旧账,闹别扭。接下去责备的话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
傅呈辞先他一步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那些人都是张府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起来回客栈同我细说。”
等了半响没等到那人回应,就见陆怯依旧是刚刚的姿势靠在墙上,他带着惯有的笑意,惨白无力,“我受伤了,起不来。拉我一把。”
他说,拉我一把。
将他从地上拉起,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鬼使神差傅呈辞伸出手,看着那只搭放在自己手中的手,骨节匀称修长,此刻却染满了黄泥,还有不少细碎的划痕。
傅呈辞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印象之中,这双手似乎就从未有过完整,不是握着兵器厮杀,就是如同损毁的瓷器,好比此时,残破不堪。
方才紧闭的嗅觉像是才打开了一样,这一刻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袭来,包裹着他令人鼻尖发酸。
傅呈辞还握着那双手,两人的身高旗鼓相当,但是陆怯上身半边僵硬,加之身形修长单薄,在傅呈辞面前不免蜷缩了几分,倒是显出了几分娇小。
陆怯失血过多,脑海的意识早已混沌不堪硬是咬着牙跟在傅呈辞身后。
这一段路出奇的安静,静到连一个搜寻的人都看不见,月光撒下的道路只有二人的形影交织。
陆怯恍惚了一瞬,他木讷的数着数,计算着回去的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也不知道倒下前看到那人面上焦急的神色是真是假。
夜里,陆怯是被一阵冷风惊醒。
染血的衣物已经被换掉了,受伤的地方也被重新包扎好了,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客栈的房门微微敞开,突如其来的冷意就是顺着那里进来。
门外,傅呈辞正同卫野交待着事:“去查一查,方才的是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
卫野弯腰,应声:“是。”
他又随着傅呈辞走出两步,道:“此事可要告知炩王殿下?”
覆在门框上的手一顿,原先微敞的房门被拉了回去,遮挡去透进的光亮,接下去的声音陆怯听不太清。
但是很快,房门又被重新推开。陆怯双眸紧闭,细密的长睫在眼圈处投递出一层浓密的光影,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人正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拭面。
不知是不是陆怯的错觉,他竟然在傅呈辞的手上闻到了一股被皂荚香掩盖的血腥味。
这份探究尚未持续多久,陆怯又抵不过昏沉的困意,睡了下去。
第二日。
陆怯醒来时,傅呈辞已经不在了,卫野闻声而入,向他禀明:“见过炩王殿下,我家王爷早上外出办事,稍后就会回来,特叫属下在此地候着,叫炩王殿下宽心。”琇書蛧
陆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望都的事情说到底是他强迫了傅呈辞,那人心不在他,也没必要拴着。
昨儿纷纷扬扬的事情似乎平息了一样,到了上午又毫无动静。
陆怯询问了来送饭的小二,塞了一些银两问道:“昨儿夜里听到了些动静,城里头发生了何事?”
他是翻窗而出,客栈的人不可能见过他出去,至于傅呈辞他却有着同样的的笃定,笃定那人同他一样不走正道。
显然,小二没顾得上去细想那么多,收了客人好处自然说的越多越好,他嘴皮子利索,描绘起来绘声绘色:“听昨儿个夜里的人说,是张府家里进了贼,盗走了张大人母亲留下的老物件,张府人在城里搜了又搜,愣是没发现贼人,之后说是那贼人向着城外密林跑了。不过,这动静闹得,折腾一晚不照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二还想着在说些别的,但是见陆怯后头听的兴致缺缺,便道:“那小的这就先…下去了?”
陆怯心中想着事,顺水推舟打发他走,张大人是望都出了名的大孝子,这理由一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昨儿夜里的搜查自然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到在地宫中的所见所闻,陆怯缓缓勾唇,露出了一个淡漠的笑意,眼神之中的寒光如同冰淬,他张正青倒是个会来事的。
在桌上的饭菜陆怯随意拨动了两勺,就推至一旁,他没什么胃口,随后便打发人将东西撤下。
陆怯这一遭折腾不起了。
傅呈辞回来后,就见那人合衣抱臂歇在了长椅上,他放轻脚步,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惊扰那人。
长椅之上熟睡的人肤如白瓷,阖起的眼帘微微轻颤,眉目轻蹙,淡粉的唇瓣抿成一条细线,倒是生出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娇弱。
这一模样让傅呈辞有一瞬间怅然,他半跪在那长椅之前,眼神微暗俯身含上了那微张的唇瓣,用齿关轻轻啃咬、舔|弄他柔软的唇瓣。
直到陆怯在刺痛中醒来,一睁眼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瞳孔之中,陆怯直愣愣的望着他。
傅呈辞见人已经醒来,索性两指并用捏起他的下颌,低声道:“张嘴。”
陆怯乖巧顺遂的听了话。
缠绵悱恻的相吻,来的水到渠成,唇齿交融循循诱之,一吻毕两人早已跪、躺不安。
两人荒唐那么久,陆怯却还是头一回这么窘迫,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措不及防拉扯到伤口,疼的他眼眶含泪像极了被欺负狠的模样,叫傅呈辞的反应更是肿胀了几分。
傅呈辞轻叹一声,将手伸了进去,在陆怯惊异的目光之中覆了上去,他伸手握住,来回几下便感觉手中有一股湿润的泥泞。
陆怯震惊的面色羞红,傅呈辞一边擦手,一边咬上他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嗓音喑哑:“这次我放过你,好好养伤。”
这句话,让本就蒸腾的暧昧迅速升温,傅呈辞在替陆怯换衣裳时,陆怯好几次感受到了那物件憋的不轻,他礼尚往来伸手想要帮他舒缓,几次动作都被制止下来。
傅呈辞的眼神愈发深沉,看着他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人拆吃入腹,连衣襟的绳结他都没有帮人系好,一句话也没说他就走到了出去。
陆怯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失笑,这笑意很浅,浅到最后这一层笑意化为了虚空之中的一点迷雾。
等傅呈辞回来后,陆怯正靠在床侧。傅呈辞娴熟的取来药材,替他上药,结痂破裂的伤口黏糊住了纱布,拉扯下来的时候将皮肉硬生生的撕裂,陆怯一声不吭,傅呈辞却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而面上毫无波动的陆怯此刻心乱如麻,傅呈辞总是在他心房封闭的最后一刻予以他无尽温情,让人沉沦,却又在最后给予他致命一击要他魂飞魄散。
这份乱麻化做轻叹,情之一字,向来剪不断理还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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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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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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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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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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