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本是大喜之日,太子应在天黑后便去陪自己的新娘,奈何酒过三巡后早已烂醉如泥,失去意识,被两个宫人左右抬着回到寝宫。
宴席渐渐散场,吵杂声音少了许多,热闹了一整日的东宫逐渐恢复平静。
新罗织月静候在床边,坐得端正,头上顶着华冠,盖头遮面,压得她脖子生疼,可是一想到此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带上它,再重也要等到新郎掀开红盖头。
今日她打扮的格外美,落落大方,妆容也画的精致,作为明媒正娶入东宫的正妃,自然要将最美的一刻献给他的夫君。
门外传来脚步声,殿门从外推开,阿浮玉摇摇晃晃被搀扶到床前。
“回禀太子妃,殿下喝醉了,被我们二人送回寝殿。”宫人跪地行礼,等待示意。
“做得很好,赏。”新罗织月招手,一旁陪嫁的贴身侍女拿出银钱打赏,宫人拿着打赏喜出望外的退了出去。
“殿下,殿下?”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你怎么喝的如此烂醉……”新罗织月在他身上摸索,拍了拍脸颊,见他没有反应,自顾自的掀开红盖头,有些失落,看来她的幻想都落空了。
“齐琦儿,你去打热水来,我要替殿下擦洗一番。”
“是,公主请稍等。”
新罗织月脱了他满是酒气的外袍,心想既然要睡觉,总不能穿这么多衣衫睡,于是三两下脱的只剩一条亵裤,她毕竟是女子,实在不好意思,拉过被子给盖上。
“热水来了。”齐琦儿放在床前,将帕子拧干递上前。
“公主怎么脸红了?”
“有……有吗?”新罗织月含羞低头,接过帕子在身上乱擦一通。
“哦,不对!奴婢应该改口叫太子妃殿下!”齐琦儿笑着起身,“良宵难得,奴婢就不打扰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就寝,奴婢会在殿外守夜,若有旁的事,太子妃可以在门外唤奴婢。”
“嗯。”新罗织月点头,卸下沉重的华冠,换掉一身繁琐喜服,只留下一件淡薄里衣,掀开被子紧挨过去。
阿浮玉醉了七分,虽然头晕目眩,意识还是有的,同一个并不熟悉也不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让他汗毛冷竖,整个人僵硬起来。
“殿下,你喜欢我吗?”新罗织月翻身趴在他胸口,贴在他耳边问,“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喜欢,一点也感受不到……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却这般错过。”
阿浮玉紧闭双眼,做不到半点回应,他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后登上帝位!
他不该为一个棋子动容,更不能有半分心软和动摇。
是她自愿嫁到长平州,怪不得他,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亦或者说是傅白容选择的她,和他无关!
……
明霄殿。
傅白容亲自端着一碗汤药,在守卫推开门后,独自一人进入殿内。
殿内飘散着浓烈的药味,常年累积,久久不散,烛火通明的屋子里清冷无声,守在一旁照拂的宫婢被遣散在门外等后,此刻,只剩他们二人。
“陛下,今日是太子大婚,您没能亲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陛下也不用遗憾,臣妾所说的太子并非你和那来路不明的寰妃所生,而是本宫一手抚养长大的太子。”
“你……”天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傅白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眼神却是恨毒了他。
“贱……人……”
“你敢骂我?”傅白容冷笑,端着汤药极为粗鲁的往口中灌,看着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人被他折磨,心中难以言喻的痛快,“这是陛下欠我的。”
“臣妾对陛下一片真心,可陛下心中有云妃那个贱人,又要立寰妃的儿子为太子!你要我这个中宫皇后如何立足,如何自处?”
“你是皇帝,是天子,拥有后宫佳丽三千,数不清的女人。可是,皇后只有一个,那便是我傅白容!”
“当初若非你执意要废后,我又怎能兵行险招,将你幽禁在这明霄殿中。”说着,她又拿起帕子替皇帝擦拭浸湿的衣领,“你我夫妻一场,若非你想撼动傅氏地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废了我这皇后,臣妾怎会如此狠心待你……”
“所以,都是你咎由自取!”
“陛下你活该啊!”
“如今,你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几日,不如告诉臣妾,你将寰妃生的那贱种藏在何处,或许还能让他死得痛快些。”
皇帝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无声拒绝她的一切。
“罢了,你不说,臣妾也不逼你。”傅白容狰狞一笑,起身道,“若有朝一日臣妾找到那贱种,定要他比死还痛苦。”
待人离去,屋檐上才传出一声响动。
顾长辞一袭黑衣,爬在屋檐的瓦片上注视下方,墨意澜跟在他身侧,看他红了眼眶,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颤抖。
“父皇!”
“你干什么?!”
“父皇气息很微弱……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被折磨死!”顾长辞心如火焚,抹了把眼眶的泪水,压着声音说,“傅白容想找到我,他折磨父皇,其实是想找到我……”
墨意澜拉着他的手臂,说道:“既然你明白,还要跑去送死?下面最少有几十个护卫,就算你能带走陛下,也救不了他,陛下已经油尽灯枯,你要做的,是保全自己。”
“你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又如何替陛下报仇。”
“送死很简单,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自己的命,我教了你那么多道理,你都忘了吗?!”琇書網
“我当然没忘……”顾长辞哽咽起来,慢慢将瓦片还原,“父皇,娘亲……我什么都没有,如今……”
“如今只有先生在我身旁……”
“走吧。”墨意澜拉着他,迎风消失在夜色里,待走到小巷有灯火的地方,他才看清顾长辞竟然红着眼眶,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也会有脆弱无助的一面。
他又何尝忍心看着陛下受折磨,然而他只能保全明微一人,护着他不被傅氏追杀,安乐长大,如今看着他心中痛苦,自己又何尝不难受。
然而这一切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要想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不要怕,明微。”他拉住那双烫的发热的手,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太过矫情,只好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他。
忽如其来的拥抱让顾长辞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紧紧相拥中,让他不再觉得孤单和无助,他明白,一味忍让和躲避并不是出路,只有变得强大,成为万人敬仰的强者,他才能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先生,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了。”
“那你还难受吗?”顾长辞在灯火下凑近才发现他身上的灼伤并恢复,白皙如雪的肌肤上点点斑红,泛着青色脉络,忍不住用手指触碰,问道,“你究竟在日头下晒了多久?”
墨意澜以为此事已经揭过,没想到又被他追着问,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有点心虚:“没什么,不过是想克服一□□内的寒流,试试会不会……”
“会怎样,走火入魔吗?!”顾长辞吓得睁大眼珠子。
“瞎想什么呢。”墨意澜被他抱得浑身发热,这又是小巷里,万一被人看见可是说不清,“饿了吗?带你去吃饭。”
不一会,二人来到一处路边叫卖的小摊前。
墨意澜道:“店家,来两碗阳春面。”
店家很是抱歉的说:“今日太晚,面都卖光了。”
墨意澜道:“罢了,咱们换一家。”
顾长辞道:“我看,还是回府里自己做吧,这么晚,应该都收摊了,如若不然,先生可以破费一次咱去最高最贵的玲珑馆子?”
“想得美!”墨意澜毫不犹豫的拒绝,往墨府走。
回到墨府,二人待在小厨房里大眼瞪小眼,顾长辞从未亲手做过饭,墨意澜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后想起顾长辞做的那些半生不熟的饭菜,便只叫他打下手。
墨意澜绑起衣袖,亲手揉面,手法虽然生疏,但也比大大咧咧的顾长辞做的靠谱些,他记得自己当年出来长平州,便吃的饺子,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日,是谁端给他热气腾腾的饺子,他已经记不清,但是依稀记得那种味道和做法。
“先生,你要包饺子吗?”
“你想吃什么?”
“先生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哪敢挑啊。”顾长辞心里头说不出的感动,静静坐在一旁看他忙,自己也搭不上手,看着堂堂长平州帝师再给自己煮饭,简直就像做梦。
端着热乎乎的饺子,差点又掉下眼泪来。
可他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是个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掉眼泪,从前不会,现在也绝不会,他可不能让墨意澜小瞧。
墨意澜瞧他忍得眼眶通红,调侃说:“好吃的哭了?”
“哪有,我才没哭,明明是这饺子太烫了!嗯,就是太烫了!”
“饺子,当然要趁热吃。”
“那你也尝尝。”顾长辞夹起一个饺子递到他嘴边,怕会烫到他,又连忙吹了吹,“先生在上,先生吃,我吃先生剩下的就行。”
墨意澜一口咬住筷子,吃到嘴里,咽下肚子说:“食不言,寝不语,话多就别吃了。”
顾长辞立刻闭嘴,抱着盘子扒拉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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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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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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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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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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