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虚弱了,陈聪和没有一丝的力气,看着面前的孩子眼角挂着的眼泪,指尖动了动,视线扫过一旁的抽纸,无力的吐着气:“别哭了,面目狰狞的别再把我瞎晕过去。”
秦桑直接抬手,用衣袖抹掉了满脸的泪,“那我不哭了,师父,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
……
陈聪和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但是伤病太重又在脑部,后遗症在消散的日子里暴露出来,右腿彻底没了直觉,后半生估计只能在轮椅上度过,秦桑从主治医生那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消息告知。
回了病房后,甘婧慈在床侧削着苹果,陈聪和自在的靠着,朝她招了招手,将手上刚包完的橘子分了一大半给她,“秦桑秦桑的,你是叫你整天都丧着脸的。”
秦桑含下一瓣,不酸还很甜,刺激着味蕾,心头上好了很多,勉强扯出一味笑。
这几天宋漾经常出现在陈聪和身边,给他端茶送水扶着上厕所之类,陈聪和对那秦桑的新对象还挺满意的,眼下瞧着都块一天不见踪影了,难免不习惯:“你对象呢,拉出来给我瞅瞅?”ωωω.χΙυΜЬ.Cǒm
秦桑咂咂嘴,怎样都觉得这句话有股怪味道,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人又不是你的专用保姆,伺候你又不给服务费的,早走了。”这几天陈聪和状态好了,老让宋漾待业也不好,秦桑保证每天都与他报备行程才让他稍放心回去上班。
“你的男朋友来照顾我不是理所应当吗?”陈聪和说,“再说,也正好借着我的毛病,考验考验你男朋友,如果都不能把我伺候满意了,你和那小子没戏。”
虽然生着病,却一点不影响他对秦桑该有的偏爱。
只是似乎离谱了些,甘婧慈看不下去,用削成片妆的苹果塞进自家老头嘴里:“从进医院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小宋在安排,你还要怎么让人伺候啊?”
陈聪和咂舌:“这不是不放心把桑桑交给他吗?”
“以前巴不得桑桑谈个恋爱,现在好不容易被人收了,又提高要求”甘婧慈说:“你真把自己当做秦桑爸爸啊。”
话题忽然转到这里,最后的字眼落下,秦桑稍愣了片刻,没留意到陈聪和扫过她,清了清嗓子,出声指责自家婆娘不会说话,又反过来讲了些笑话逗秦桑开心,一时间让她恍惚的分不清谁才是做完手术的那位。
因此走出病房为陈聪和打水时,秦桑才想起正事没说,她转过身,重新踏入病房前,师娘避开她说:“如果阿城还在的话,一定会满意桑桑给他找的这位女婿。”
“……”
秦桑对自己过去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也藏得严严实实,一直到现在,她身边知道被她告知过秦城事的人,只有和他们毫无干系的云朝朝和一知半解的宋漾。
她想不通,又重新走进病房,木讷的站在门边:“你们怎么认识我的父亲。”
这话投入平静的湖水里,荡起了层层涟漪,陈聪和与甘婧慈显然一愣,也是没想到瞒了五年多的事情会在这么一天拨开云雾重见天日。
陈聪和其实并没有把故事讲的完整,有很多细节在时间恒河里荡涤到现在也变的很模糊。
只是回头细想,年轻时生活迈不向前,提着灯笼向他走来,陪他一起迎向未知坎坷前路的,只有秦城。
他卸下了所有负担,只是笑:“你爸爸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出资让我上完了大学,拉着当时没钱找房的我同他住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收过我一星半点的房租,后来还为了我设计出一款配音APP,让我在里面获得了不少的名气和报酬,就连最后和悦听签约,也少不了他在中间为我牵线搭桥。”
“等我混出了些名堂出来,想偿还他所有的好意时,他只是拉着我随便找了一家露天的麻辣烫吃了一两个小时就同我说他还要回公司加班。我那时候才逐渐意识到,他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钱。”
他拉过秦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爸爸是个好人,他这辈子都在不遗余力的对别人好,以至于即便离开了,唯一挂念不下的,就只有你。”
***
那天晚上,秦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父亲躺在漆黑的巷弄里,在她的面前,缓缓的咽气,鲜血染红了整篇白色的衣衫,连同她的手上遍及着雨水清涤不掉的红色,怀里的人喘着断断续续的气息,失血过多的苍白唇一张一合。
秦桑哭到绝望,却听见他说:“是爸爸没做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你自己。”
之后温热的气息逐渐冰冷,她抱着秦城任大雨滂沱换不来一句,“爸爸的傻丫头。”
“爸爸…爸爸!”秦桑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周围的暖光照亮了床头的一隅,梦境中的漆黑冰凉消失的不见踪迹。
她清醒了些,下意识的察觉到手里握着的手掌,骨节分明赏心悦目,缓缓挪眼。
身侧的床边凹下去一块,宋漾着一身白衣黑裤,伸手抽出床头柜的几张纸巾替她擦去鬓角两边的汗渍。
风轻云淡的视线连着温和的动作,“最近梦到叔叔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他老人家每晚不睡觉光进你梦了,懂事吗,孩子?”
秦桑沉了口重气,缓了一会,才揣测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应该是受到了师父的影响了,以前不常这样。”
陈聪和现在是秦桑最大的症结,自从出事以来,几乎天天守在病房内寸步不离的,最近情况好转,陈聪和不忍心她这么操劳,硬是将人赶了出来。秦桑这才难得回了家睡觉。
宋漾今天下班后去了病房不见秦桑影子,被陈聪和告知,不放心就来了一趟,一待就守到了现在。
纸巾被他随手扔进了篓里,宋漾单手撑着床边,朝她笑:“我倒是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也不见你在梦里叫我一次。是你白天没思我,还是压根没把我放心上啊?”
原本清纯的空气里是床边薰衣草味的熏香,秦桑平时闻着习惯,现在鼻尖嗅嗅了,竟有股显而易见的酸味,新鲜酿制,她半开玩笑:“你晚上是不是在医院食堂里吃了些醋溜味的菜啊,我俩隔着一米,都闻到味了,酸死了。”
“你这可冤枉了我。”宋漾假装听不出她话里另一层意思:“我下了手术台就回来找你,哪有时间吃晚饭。”
“你没吃晚饭?”秦桑拿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十一点多了,你饿不饿啊?”
宋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饿坏了。”
怕程度不够,就又顺便加长了时间:“哦,都饿糊涂了,我中午饭也没吃。”
平时都是宋漾盯促她早午晚按时吃饭,秦桑一直受着,反过来想想,她却忽略了宋漾的感受,心里又多了些愧疚。
“厨房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吃吗,我去给你煮。”她认真的提议道。
手上要去掀被子下床,却被宋漾按住:“不想吃那个。”
家里的菜也不少,秦桑问:“那你要吃什么?不过事先跟你说,我会做的菜两个巴掌都数的出来,当然比不得你吃过的那些米其林大厨做的菜。”
瞧她的认真劲儿,宋漾逗她的心思越发明朗:“我想吃的东西。”
视线在她的身上飘忽游走,意欲纯纯,撩人的很。
“你躺着就行——”
秦桑缓缓胀红了脸,被他抓着的手想往回缩,但本意上又认为大抵可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来耽误了很长时间,面前传来声轻笑:“逗你玩的,只是想让你忘掉些不好的。”
秦桑愣了一愣。
宋漾:“所以你现在好受了吗?”
秦桑迟疑道:“……嗯。”
宋漾松了口气:“那就行,你躺下继续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说着,扶着秦桑的腰顺着人倒下,替她盖好被子噎好被角,有节奏的拍着被面哄着人入睡,秦桑闭着眼,心里想想了此刻的时间,又想了很多理由,才清嗓提议:“你要不睡我家?”
反正之前宋漾跟她玩笑,真的带了些衣服留在她家。
宋漾跟她较真儿:“沙发就算了吧,我睡到了一半滚下来不说,腿有一半多伸不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遭罪呢。”
秦桑心说,上一秒还想干坏事的人这一秒就变的正直了,将头缩了半截在被窝,说话都闷了:“你上床睡啊,这床长度两米多,够你腿放了吧。”、
宋漾撑着床看了她一会儿,而后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挺够的,可以说为我量身定做的。”
秦桑:“……”
***
宋漾洗完澡后换上了件真丝的睡衣睡裤,房里没有开空调,大冬天的难免有些冷,进被窝后,秦桑顺着棉质的床单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给他取暖。
“你这动作很熟练啊,以前还和谁睡过?”反正大学他俩可没趟过一张床。
秦桑故意阴他:“江听啊。”
宋漾蹙着眉,将人搂着更紧了些,低沉的嗓音在秦桑的头顶响起:“说点人能听的。”
秦桑就认真了想了想,环境了安静了会儿,她温吞的喊着他的名字。
“宋漾。”
对方没有回复,只有均匀的呼吸,好像是睡着了。
秦桑放心的往他心脏处贴着,听着苍劲有力的心跳声,她一字一句的道:“这些年,我梦到过你,也特别的想你。”
话落,宋漾嘴角上扬了几分,毫不犹豫的就将人的脑袋从怀里捞了出来,低头吻上了她的唇,那么用力,似乎倾注了他浑身的力气,她顺势攀住他的脖颈,在他强大的气息下逐步被占据。
她心甘情愿的给予着温存的回应。
***
陈聪和毕竟年龄不小了,恢复的速度并不快,但腿的情况其实他心知肚明,以至于秦桑打了两天两夜的腹稿,真到嘴边呼之欲出时,却被对方抢先一步的安慰了:“你也别难过了,虽然师父坏了一条腿,但所幸不像网上说的失声,这样我还能在配音这行业混吃上几十年的饭呢,也能继续当你的师父。”
秦桑将安慰人的话尽数咽下:“你永远是我的师父。”
“那你听师父的话,回去工作,这里还有你师娘呢。”陈聪和说:“哦,还有你那位男朋友,我得多差使他,给你把关。”
想来也是,前天开始陈瑶已经开始跟她说了合作商给的期限要到了,她也觉得现在确实可以放下一把心了。
“行,我等会儿跟陈瑶说一下明天就去,今天最后陪陪你。”
“也好。”陈聪和想起一件事,“我正好有事问你,你是不是去打了那个黄安彬,昨天江听没把住牙关说漏了,面上还挺得意的。”
提到这个就来气,秦桑说:“他是该打,谁让他欺负我师父来着。”
陈聪和知道她护自己,笑了几声:“是该打,我估计他想夺了我的位置。”
“他才不配。”骂完,话又说回来,秦桑问:“师父,你当年就是因为看穿了他的野心才不愿意收他做你的徒弟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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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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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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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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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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