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回伯侯府时,便步行溜达,权当是消消食。
高庭钦亲自送她回去。
两个人沿着京城街道的青石板路往前走,脚步悠闲,影子被缓缓升起的月光拉得斜长,交织在一起,缠绵非常。
一路沉默。
快到伯侯府门口时,沈桑榆这才缓缓抬起头,“你收到信之后,相信我吗?”
“你做什么都自有打算,如果你不寻求我的帮助,那便说明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信任你,很信任。”高庭钦沉声道。
沈桑榆便笑起来。
朦胧月光下,她的笑容像是柔净的花朵儿,让高庭钦的心莫名的动了一下。
而沈桑榆还飞快的抱了高庭钦一下,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等高庭钦回过神来,她已经抽出身子,飞快的跑进了伯侯府的大门里。
只剩下怀中还未完全消散开的玫瑰香气,提醒着高庭钦,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绯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他转身,离开了伯侯府。
……
白天忙活了一整天,沈海川总算是暂时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处理妥当了。
沈桑榆回来时,便悠闲的躺在映月阁的软塌上,听着丫鬟一桩桩的说给她听。
沈罗氏没有死,可因为那点毒药,直接被毒成了一个中风,如今嘴巴歪得都能够到耳后根了,眼睛也成了斗鸡眼,更不要下床行走什么的。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纷纷摇头说无力回天。
往后若是能好生休养,再活个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想要好起来,可能转世投胎比较容易。
沈逸坤和宁心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宁心已经脱了奴籍,为了给宁心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沈海川将宁心塞进了京城一家有钱商人家,声称是那户人家的五小姐。
虽然商人之女嫁伯侯府之子仍旧是高攀,可到底比奴婢嫁给伯侯之子要好听得多。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宁心便会过门,不会办婚事,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礼成,不过彩礼什么的,倒是没有亏欠宁心。
“明天就成亲啊?”沈桑榆有点惊讶,“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沈知雨有没有帮着宁心找好嫁衣啊。”
丫鬟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沈桑榆道,“那个……大小姐被关起来了,因为她做错事了,至于做错什么事情了,奴婢也不知道。”
丫鬟不知道,沈桑榆心中却格外清楚。
她无声的笑了笑,“犯了这样大的错也只是被关起来而已,看样子我爹对大姐还真是宠爱得很啊。”
这个朋友的孩子,沈海川当真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宠爱的。
沈桑榆想着,心中居然还有些略略的发酸。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了沈海川的声音,“桑榆,是我,你要是有空就出来,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桑榆迅速收敛起多余的表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秀儿。
秀儿无辜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沈海川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
从回府到就现在,他们也没做什么让沈海川不快的事情啊。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自家小姐明知道沈逸坤心怀不轨,却仍旧纵容沈逸坤动手,让沈罗氏现在变成这样。
可这也不能怪自家小姐啊。
就算是自家小姐阻止了又怎么样?
阻止了这次,能阻止下一次吗?
想着,秀儿心中越发愤愤不平起来,抬起头看向沈桑榆,“小姐你不要怕,我去和侯爷说,这一切都是我撺掇小姐的,我一个人扛着就是了。”
沈桑榆摇头,“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秀儿眼神迷茫,“那小姐你是想问什么?”
沈桑榆指了指窗外的院子,语气有点愤怒,“为什么外面没有人拦住他?”
沈海川的声音分明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在院子门口拦住沈海川。
这是她和娘亲唯一有关系的地方了,她不希望沈海川踏足!
想着,沈桑榆便迅速抬步走出去,眼神中满是冷冽,“爹爹有什么事情就出去说吧,我这院子小,恐怕招不开爹爹。”
沈海川眼神悠悠然落在了院子角落的那颗玉兰花树上。
二十年了,玉兰花树茂盛的生长,早已经长得比房子还要高了。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还是一棵不到一丈的小树苗。
就好像……
沈海川的目光又放在了沈桑榆的背影上。
那个刚来时还眼巴巴的喊着他爹爹的女孩,此刻已经变成这般坚强的模样了。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沈海川几乎不敢想。
他轻叹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
微风轻拂,玉兰花树的树叶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无数的窃窃私语在身后绽放。
……
沈海川跟着沈桑榆到了花园里头。
在石桌前,沈海川掏出了一枚印章,推到了沈桑榆面前。
“这是什么?”沈桑榆疑惑的蹙眉。
黄铜做的印章很小巧,没有什么多余的图案,但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年,因为上面已经被抛光了,甚至还有一些磕碰出现的痕迹,里面有汗水之后的污秽。
沈桑榆拿在手中把玩,努力想要认出那上面的字。
还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沈海川道,“是我的印章,伯侯位置的印章,日后传位,便用这个盖章。”
简单来说,就是谁拥有这个印章,谁就拥有了伯侯这个位置。
沈桑榆忽而觉得有点烫手,把印章扔回了桌上,眼神冷冽,“爹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女人家,能混到郡主的位置就算是不错了,伯侯我可当不了,这北齐女子为官,是要被砍头的。”
她的亲爹又这么恨她吗?
沈海川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满满的警惕,有些无奈的挤出笑容来,“不是这样的,这枚印章是留给你的,亦是留给你的子孙后代的。”
听闻这话,沈桑榆这才反应过来。
北齐的确也有这样的规矩,如果伯侯底下没有儿子辈的人继承这个位置,就可以找外孙来继承。
“怎么,爹爹现在是因为三弟没有办法再生孩子,所以才找上我的吗?”沈桑榆问道。
看样子,她身上的担子还不轻呢。
若是生不出儿子,岂不是要辜负了沈海川这一番“好意”?wWW.ΧìǔΜЬ.CǒΜ
“东西已经给你了,你怎么处置都可以,就算是断在你手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沈海川沉声道。
闻言,沈桑榆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错愕,头次认真地打量起沈海川来。
他没开玩笑吧?
断在她手上,也无所谓?
“桑榆,是我亏欠你的太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只希望这点东西,能稍微让你平衡一些吧。”沈海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声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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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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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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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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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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