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来面色已沉如乌水。
他目不转睛望向他们,似笑非笑,手指抚着挡风玻璃,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坐车里的宴翎选择闭上眼,埋下头,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
在众目期待中,宴清抬手,食指与中指覆住他的唇,阻止他吻下去。
宴清:“霍先生,我从不做亏钱的买卖。”
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吻她,宣誓主权?
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霍骁嗯了声,“你想要什么?”
宴清上下打量他,“先把外套脱了。”
霍骁不解其意,仍旧照做。
他在她面前,脱去那身不菲的手工西装。
宴清的眼睛弯起来,一只手抓住他领带,另一只,指尖轻轻触上他薄薄的衬衣。
而后一个转身,本是霍骁把她咚在车前,反过来,变成了她将他压制在自己与车之间。
那只刮擦他衬衣的手指,不动声色间,已灵巧摘掉衬衣尾端的两三个纽扣——
漂亮白皙的素手伸进去。
按在他结实遒劲的腹肌上。
“啊啊啊——!”
宴清的举动,引发了在场所有人新一波的尖叫和口哨声。
分贝过高,几乎刺破耳膜。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从不变色的霍骁,此时此刻,也因为她的突然探入,双颊泛起了如唇色般的红。
宛如冰天雪地里空秃的枝头上,忽地绽开的一朵樱色的小花。
宴清捏着他领带,向上提了提。
霍骁微垂眼睑,乖巧低下头。
宴清踮起脚。
她抚着霍骁腹肌的手,后移,攀住他劲窄有力的腰身,在即将吻他的时候,忽地转头,看向那群伸长脖子,纷纷拿起手机相机想要拍摄的吃瓜群众。
“不准拍。”她道。
她声音不是特别大,但冷冷的不容置喙的语气,配上她美艳充满攻击性的脸,非常有说服力。
前排的人不自觉放下手机。
“别拍了别拍了,这娘们儿不让拍!”
一传十十传百,从前到后,海潮一般地把她的话传到后排去。
最后一排,有个也想凑热闹的小胖子刚把脖上挂着的单反举起来,有人劈头把他手拍下去。
“干什么啊?”
“想拍啥啊,没听见吗,顶前头的那个姑奶奶说了,今晚谁敢拍她和她老公亲嘴,咱今晚就下不去这座山了!”
“她有这么了不起?”
“她不知道是谁,可她老公,好像是咱烟城的霍骁啊……”
威慑效果达到,宴清这才转回头。
想要‘幸运之吻’是吧。
宴清凝视霍骁的眸。
那如同黑色水晶,藏入深海一般的眼睛。
她闭上眼,踮着脚,啄上了他的唇。
霍骁在她吻自己的瞬间,长翘的睫落下来,贴着白瓷般的肤。
宴清感觉到他伸过来的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腰,把她的重心托进那双手里。
——她吻起他来,就不用一直踮着脚那样费力了。
山脚的清风掠过他们发丝,在袖口下轻微晃动。
或许是这风有点凉。
又或许他们的吻过于清水,浅尝辄止,未曾深入。
宴清觉得今晚,霍骁的唇,像是薄荷味道的清甜。
说来奇怪。
他们没吻之前,现场一片尖叫。
等他们切切实实贴到一起,大部分人反倒安静了。
大抵是他们如同世界名画般那样赏心悦目。
见心者悦,悦心者静,便觉得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不多时。
二人分开。
宴清的脚跟,再次和地面亲密接触。
她扬起脸看他,“平安回来。”
霍骁的手还环在她腰际,“我会赢。”
宴清皱了下眉头,“平安回来。”
霍骁笑了,唇线向上勾起,“我会赢,并且平安回来。”
他在她额头,印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作为回应。
两人走到秦来身边。
秦来倚靠车头坐着,看他们过来,不等霍骁说话,他站直身,笑眯眯道:“先说好,我赢了……”
霍骁打断他,“你不会赢。”
秦来不再笑。
他眼睛很亮,盛着如野兽般的欲望和怒意,就这样直白地显在他好看的脸上,告诉看见他的所有人,他现在很生气,有人要遭殃了。
“我赢了。”他说:“你和小茉莉立即离婚,我娶她为妻。”
霍骁握紧抓着宴清的那只手,“我要你输之后,立刻从烟城消失。”
秦来眯了眯眼。
“一言为定。”他点了点头,说。
他看向宴清,冲她抛过来一个轻轻的飞吻,含着笑意,转过身,打开车门坐回那辆如枫叶般红的法拉利里。
霍骁与宴清对视一眼,他走回齐柏林旁边,打开门时,宴翎从车上下来。
宴翎担心地看着他,小声说:“小心。”
霍骁没看她,颔首。
他关上车门,坐进去。
齐柏林缓缓发动,与法拉利共同停留在同一起跑线上。
在开始之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这段时间,宴清和宴翎搭乘其他人的车,先去了山顶,等待结果。
和山脚相比,山顶只聚集数十人,毕竟地方不大,站不了太多人。
为表示对此次“烟京之战”的重视,上面还专门搭了个小台子,让一位业余赛车爱好者在上面进行解说。
峰顶比山脚冷六七度。
宴翎穿得单薄,不由抱住双臂。
今晚,不,已经是新的一天。
今天凌晨,会是谁第一个出现在山顶上?
那面写着“秦”的旗子迎风飘扬。
她看了眼宴清。
宴清比她穿得还清凉,轻纱的裙摆,完全不能抵御冷风侵袭。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她望着山脚下密密麻麻如蚂蚁的人群,似想从中努力辨认出霍骁的身影。
如画的眉目上萦绕着紧张与担忧的情绪。
宴翎咬了下唇。
犹豫片刻,她终于下定决心。
“姐。”
宴清没理她,依然往下看,太过专注,显然没听见她的声音。
“姐。”
宴翎又重复一次。
“嗯?”
宴清回过神来,转头看她,“怎么了,是不是害怕?”
宴翎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撇过视线,“姐,把霍骁让给我吧。”
一瞬间,仿佛世界静止一般。
耳边只能听见风呼呼刮着,在峡谷回荡的声响。
宴翎看见宴清的发丝随风扬起来,她脸上先是出现惊愕,在短暂的停滞后,那种愕然就变成了愤怒。
她当然应该愤怒。
这很正常。
宴翎心想。
感觉到宴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心虚,垂下眼帘,不与她的视线相接。
比起同性之间的审视,宴翎觉得宴清的视线,更像是以长辈的身份投来的。
良久。
她听见宴翎道:“你再说一遍。”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宴翎的心提起来,小腿肚子不知怎么地,也跟着抖了抖。
她睫毛快速眨动,嚅嗫着唇,竟打了个冷战。
即便如此,她还是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宴清严厉的目光,轻轻地说:“姐,请把霍骁让给我。”
说话间,她已泪盈于睫,“除了他,你还有那么多男人爱着你,分一个给我,很难吗?”
宴清听完,毫不犹豫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掌并不重。
却还是扇得她倒退几步,按住了面颊。
她预料到宴清会这么做了。
“你的母亲破坏了我的家庭,你如今也要步她后尘,做个第三者吗?”
宴清的质问如一记重锤,重重砸到她心上。
宴翎眨了眨眼,眼珠就掉下来。
“姐姐。”
她抬起小白花朵那样脆弱的脸庞,泪痕铺面,声音小小的,像易碎的瓷瓶,“霍骁,是这世上除了我母亲之外,唯一真心爱我的人,我想依靠他,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的。”
“你当然可以,你不仅可以,还能活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你应该爱自己,为什么要强求别人来爱你呢?
宴清本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一想到宴翎刚刚经历的事,悉数咽回肚里。
宴翎被人拍糟糕的照片,被掳走监禁在废厂里。
她没经历过这些事,她不能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地说教她,斥责她。
这是伪善,不是真正关心她。
宴清倒吸口凉气,“一个男人而已,你确定要为了他毁掉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
宴翎不说话。
宴清往前走一步,贴近山顶边缘,俯瞰山谷之中的黑暗,再闭上双眼,努力让她浮躁的心稍稍沉下来些。
宴翎听见她语气淡淡地道:“你想要任何男人,随便你抢,包括霍骁。”
宴翎心口一震,抬眸看她。
宴清竟然同意把霍骁让给她?
可她心底的雀跃还不曾升起,宴清接下来那句话就浇灭了她的高兴,“但是那些人,都必须是单身。”
宴清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你是宴家的女儿,我不允许你做出道德败坏的事,更不允许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把你的脊背挺起来,身上畏畏缩缩的那股玩意儿收回去,我要你抬头挺胸,堂堂正正过完这一生,你本来就应该这样过一生,你明白我的话了吗?”
宴翎这个时候,这种心境,显然不能明白她说的话。
她暗下眼眸。
宴清的意思,不就是除非她和霍骁离婚,否则,她与霍骁便无可能么?
可是,她几乎已经等不下去了。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宴清抬高声音,“答应我,宴翎。”xǐυmь.℃òm
“……姐,我答应你。”
宴翎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当时在她看来不以为然的许诺。
宴清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爆发式的尖叫声。
紧接着,贯穿峡谷的呼啸声,与回声糅杂一起,冲进她的耳朵里。
她快步走到山顶最边缘的位置,向下望去。
盘山公路上灯影幢幢,不甚明亮。
一黑一红两辆车如暗夜魅影,疾驰狂奔。
来了。
他们来了。
他就要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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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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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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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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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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