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严旬躲在角落头看着这两人。
严桥疑惑问道:“难不成你之前不知情?你不打算插手了?”
一见高源似乎有不想插手的意思,沈丛云顿时急了,他道:“高大夫,你可不能不管我,是你把我带来的,你要不管我,我怎么办?”
高源有些迟疑。
沈丛云急叫道:“你别听他们一面之词啊,没错,当初我是穷困潦倒,才会来做上门女婿的。可那时候,正是他们老太爷垂危的时候,他们严家是想招婿冲喜,我是给他们冲喜用的呀。”
“在严家吃住十年,我又不是白吃白住,我也是干活的呀,白天要去药房帮忙,晚上还要洗衣洗裤,干家务,我这个上门女婿跟佣人没两样。”
“而且,也不能怪我叛出严家。我刚入赘之时,就说我叫沈丛云,是沈家传人,将来是要重振沈家门楣的,他们也是答应的。老太爷辞世之后,你们非要给我改姓严,又把我孩子也改姓严,是你们不讲信义在先!至于……至于学严家医术……那我确实是学了。”
严桥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晃出水来,他道:“混账,你一个上门女婿,是最无能的东西。若不是我们收留你,你早饿死在外面了,不知感恩图报,还倒打一耙。”
严旬张大了嘴,似是听到了什么隐秘。
“小旬,你先出去。”严家老二来赶人了。
严旬小声说:“二伯,让我再听一会儿吧。”
严家老二挥了挥手,板着脸道:“大人的事情你别管,出去!”
严旬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到门口,见二伯始终盯着他,他才没办法,只能出去,但却接着躲在门口偷听。
沈丛云激动了起来,他对着严桥颤抖着声音,大声道:“你们答应过的,我说了,我只会姓沈,不会姓严!”
“你!”严桥指着沈丛云,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爸。”严家老大赶紧上前扶住了严桥。
“混账!”严家老三想上前打沈丛云。
高源赶紧道:“现在可是新社会,你们不怕公安找上门吗?”
他们这样旧社会家族现在正是被重点观察对象,他们最怕行差踏错,惹上麻烦,所以这么久,他们一直是嘴上谴责,行动上很难做什么。
严家老二赶紧上前拉住了暴脾气的老三。
沈丛云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现在又缩下去了,他又躲在了高源身后,低着头怂怂地抠指甲。
严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高源关切地问:“严老,您没事吧?”
严桥闭上眼睛,喘着粗气,理都不想理高源。
高源心里很清楚,严桥跟沈丛云的矛盾的根源,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
沈丛云一心想要重振家族名声,想要恢复他心目中的那個沈家。而严桥也最看重家族名声,他就是一个封建大家长,不然也不会逼着沈丛云非要改姓严了,所以两人天然就是一对矛盾。
要解决两人的矛盾,就得从他们最看重的家族名誉上来处理。
高源见严桥不理他,他便自顾自说道:“既然严老前面想让我们算一算账,那我们就一样一样算。您对沈大夫的确有收留之恩,可沈大夫也有冲喜之功,所以这就扯平了。”
“十年吃住,哪怕是招个佣人,你也得管人吃住,还得给人工钱,这一点也扯平了。至于嫁女儿,招女婿,婚姻的事情你情我愿可不能算账。所以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学医加上一个离婚的事情,是这样吧?”
严桥突然又睁开了眼,他很想说不是,因为在他看来沈丛云就是十恶不赦之人,怎么掰扯着就剩这么点了?可他又反驳不了,因为本来就是这样,他道:“那还不够吗?单一个骗学我们严家医术的事情,就够他千刀万剐了!”
高源吃惊道:“这么严重吗?”
严桥怒道:“废话,你大剂量使用乌附药的窍门,能随意教给别人吗?别人来偷学,骗学,你能不气吗?”xǐυmь.℃òm
高源只回答了后半句:“来骗来偷,莪肯定是会生气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严桥冷哼一声。
严桥指着沈丛云鼻子骂:“你若知些廉耻,你就只用你自己的外治法治病救人,不该再用我们严家的内治医术。可惜,你永远都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人。”
高源对严桥道:“严老,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为何不想一个更加合适的解决方案呢?”
严桥问:“什么方案?”
高源道:“你们重新做回一家人,不就不存在什么偷学还是骗学了嘛。”
严桥惊怒道:“你说什么!你还想让我跟这种小人成为一家人?”
高源赶紧劝道:“你也应该为您女儿想想看,她的病情我也听说一二了,她现在已经起不了床。儿子再孝顺,也总不方便给母亲每日擦洗身子,把屎把尿,换洗衣裤吧?她总需要有人照顾,不是吗?”
这话一出,原本正欲暴怒的严家人一时也陷入了沉默中。
沈丛云看一眼高源,而后又低下了头。
高源劝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苦了家人,对您严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严桥不说话了。
沈丛云偷偷看高源,他隐隐感觉高政委又要现身了。
高源道:“其实说白了,你们的过节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过节。对您来说,沈大夫是叛出严家了。可沈大夫究竟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对于您来说,您是想要一个唯唯诺诺的上门女婿,还是一个有出息的能给严家增光增彩的真女婿呢?”
严桥皱眉看高源,道:“就他,也能给我们增光?不让我们丢人,便已经烧高香了!”
高源道:“当年沈大夫是光着屁股出严家的,可是出去之后,没过几年,他就能买房置地,从一无所有到薄有积蓄,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有能力的大夫。”
“他既会你们严家内治,又会他们沈家外治。还做过前市长的保健医生,虽然是烧错冷灶了,但您也得承认他的能力,泛泛之辈岂能做到?”
“对您来说,还有比严家出人才更重要的事情吗?不说别的,沈大夫的能力,不一定比您的几个儿子逊色吧?”
严桥回头看几个儿子,这几人面色纷纷一僵,好家伙,高源居然把火烧到他们头上来了。
高源又烧了一把火:“李润玉大夫是公认的全县医术最好的大夫,可你们严家才是我们县里的医学世家啊,您真的甘心被李大夫压上一头吗?”
严桥眼角抽抽了几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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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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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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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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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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