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的痛感一定和苏明御绑在了一起,不然心怎么会那么痛。
待在那种环境里,哪怕是闻到一丝血腥味,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他走至一处偏殿,各大门派的弟子都聚集在这里,四周噪杂一片,喧嚣得很。
他却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祁师弟。”顾方怀走了过来。
“顾师兄。”祁决轻声道了句。
“你的脸色好像很差。”顾方怀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祁决轻轻地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再提此事。
顾方怀也没再追问下去。
偏殿外走进两名华山派的弟子,他们走至许望平的跟前汇报道:“圣明教此次前来的教徒已全部伏诛。”
祁决的心中生起一股冷意,直直地望向许望平。Χiυmъ.cοΜ
顾方怀也讶然地看向他:“许掌门,苏明御既已被困于万国光寺中,为何连他门下的教徒也不放过。”
许是听出了顾方怀话语中的不满,许望平耐心解释道:“老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留下活口,他们难免不会回圣明教通风报信。”
“好好的名门正派,却因这点理由而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花眠越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你……”许望平不愿得罪苍越派,半响没说出下文。
“阿弥多佛。”智禅大师开口道:“许掌门的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但人既已死,也难以追究。许掌门且自去佛堂誊写五百遍往生咒,为他们超度吧。”
许望平被智禅这么一解围,也知道此举有些过了,忙就坡下驴道:“老身知错。”
各门各派的弟子在偏殿内待了许久,万国光寺内的佛家弟子引众人前往庙内的住所。
“智禅大师。”祁决叫住智禅大师,低语道:“虽然苏明御是圣明教的教主,但现下也一心悔改,我希望你们不要太为难他。”
“阿弥陀佛,贫僧自是以感化为主,我会让苏施主放下心中的仇恨与杀念。”智禅大师道。
“如此就有劳大师了。”祁决行礼道。
眼见祁决走远,一名佛家弟子走上前来:“师父,苏明御每日的礼佛该如何安排?还是派人去囚牢内为他讲经。”
“礼佛,礼什么佛?”智禅大师眼露精光:“万神殿的佛不都被他们砸了吗?”
佛门弟子惶恐地低下头:“可师父方才不是刚答应祁施主。”
“淮城的祁家富可敌国,如果他没坏了我的万神殿,别说这么一点小忙,就是更大的忙,老衲也帮得。”智禅大师面色发狠道:“可他现在竟然还要我关照苏明御,我一定好好关照他。”
“万神殿是祁施主破坏的,师父你何必把气撒到苏施主的头上。”佛门弟子小心翼翼道。
“如果我动得了他还用你在这里废话。”智禅大师厉声道。
那佛门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阿弥陀佛。”智禅大师长叹了口气,又恢复了一派心平气和的模样:“雾山派的二弟子素来恃才傲物,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人而有求于我。可见此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你还小,你不会懂的。”
智禅大师粗砺的指腹摸过佛门弟子的脑袋,佛门弟子背后的寒毛直立。
智禅大师清声道:“你好像很怕我。”
“弟子不敢。”
“智提,你今年几岁了?”
“弟子今年二十有余。”
“都这么大了,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智禅大师沉声道:“是我不好,一直把你当做孩子。”
“做弟子的,在师父眼里永远是孩子。”智提应道,额上的冷汗直下。
“今晚到我房里来。”智禅大师意味不明地抛下一句。
“师父,弟子不敢。”
“你是想到我的房里来,还是想到后山的崖下和你的师兄弟们做伴。”智禅大师冷声道。
“弟子遵命。”智提小声道。
“智禅大师真是好兴致。”许望平远远地走了过来。
“许掌门,我不是让你去佛堂誊写经文了吗?那么快就誊好了?”智禅大师的手从智提身上收了回来。
“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智禅大师和我多年至交,想来也不会忍心老身这么一把老骨头夜夜伏案于佛前吧。”许望平说着从袖间拿出一叠银票放入智禅大师的怀中。
智禅大师冷笑一声:“说吧,许掌门又有何事要贫僧帮忙。”
“自是囚牢里的钥匙。”许望平直言道。
“各门各派的弟子还在我万国光寺中,许掌门便如此迫不及待。”智禅大师道:“贫僧还是要提醒你,切不可惹出事端,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智禅大师请放心,老身心中有数。”许望平道。
智禅大师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放于许望平的手中。
“多谢大师。”许望平收紧手心行礼道,往囚牢里去了。
苏明御缩在角落里,听到了一声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疲累地睁开双眼,见到许望平走了进来。
“想不到堂堂圣明教的教主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许望平仔细地打量了下苏明御,轻笑道:“更想不到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和你无冤无仇。”苏明御的身上满是鲜血,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无冤无仇,我和你的怨仇可大着呢。圣明教这种邪.教就不应该存在。你接管了圣明教,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人?”
“许掌门,你就是十五年前的兰陵许家人吧。”苏明御哑声道:“我知道那件事,萧珏十五年前洗荡了兰陵,许家上下惨遭灭门,可偏偏有一个人逃了出去。他为什么没有当场为他的亲人报仇呢。”
许望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懂什么?”
“可你也没有向萧珏报仇,你偏偏要对我报仇。”苏明御的声音很沙哑,气势却未曾减弱分毫:“倘若我今日没在此地,你恐怕连对我报仇都做不到,你就是个废物。”
“骂得好。”白须老妖被关在隔壁的囚牢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胡须,闻言高声道。
“你闭嘴。”许望平恼怒道。
白须老妖适时地闭上了嘴。
“可你今日偏偏就在此地。”许望平上前拎起苏明御的衣领,对着他的下巴打了一拳。
苏明御的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许望平的手摸过苏明御肩胛上的琵琶爪,重重地拨动了一下,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苏明御脸上极其痛苦的表情。
许望平笑道:“很痛吧,我看你究竟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你会被困在这里多久?”许望平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半月?一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谁会来救你呢?”许望平轻描淡写道:“忘了告诉你了。圣明教所有的弟子都被我们解决了。”
苏明御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地上的干草,眼里是汹涌的暗潮。
“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老身虽然年岁已高,可陪你个十几二十载不成问题,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许望平复又踹了苏明御几脚,他平复了心情,将牢门紧紧地锁了回去。
“你怎么不求饶?”白须老妖紧贴着墙壁,传话道:“如此硬汉,倒显得我的脸皮没地搁了。”
苏明御伸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我从不求饶。”
“哈哈哈哈,那日我明明听见你向雾山派的那名祁少侠求饶了。”白须老妖笑道:“你那祁哥哥叫得跟情哥哥似的,老身的骨头都酥了。可惜人家铁石心肠。”
“你不会不好意思了吧,理我啊,在这里无聊透了。”白须老妖敲了敲牢内的石壁。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的求饶有用。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是没用的。”苏明御开口道。
囚牢内安静了一瞬,白须老妖有意打破这种凄怆的氛围,转移话题道:“你那日用了化神大法的第十层,想必损耗不少吧。不然就凭你的本事又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真是不要命了,你应该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在这帮虚伪的名门正派里,你不给自己留一手,就等着他们给你留棺材吧。”
“可那个时候我不能不出手,我不出手,他们就会有危险。”
“是那个人有危险吧。”白须老妖抚须道:“南维斯还说你心不在焉,你那哪是心不在焉,明显就是在乎某个人啊。”
“怎么又不说话了。”白须老妖不甘寂寞道。
“我该说什么?”苏明御淡声道:“是说你说的对,还是承认自己的感情用事,儿女情长害了自己。”
白须老妖还没想好说什么,又听苏明御低声道:“我在乎他又有何用,他已经不在乎我了。”
他话语中的情绪异常低落,白须老妖劝慰道:“习武之人,感情是大忌。你看我独自一人生活了那么多年,不比你逍遥快活多了。”
“可你现在还不是和我关在两隔壁。”苏明御道。
“你这孩子。”白须老妖一时哑口无言。
苏明御不愿再进行这个话题:“波斯教的功法和秘宝你知道多少,竟然还没有全部说出来。”
白须老妖长叹道:“波斯教哪有那么多的功法,多半都是无用的,中原的历史比我们波斯的悠久那么多,真要有秘宝也该是中原的多。可我虽然没什么骨气,却有脑子。我说出来我还有命使吗?”
“也可能他们会放了你。”苏明御道。
“我一开始还真抱有这个念头,可我看到你也不敢了。”白须老妖唏嘘道:“中原的名门正派里也不全都是好人啊。”
苏明御低笑了声,没再接话。白须老妖这般感慨完也有了困意,靠着石壁渐渐合上了眼。
一日过后,叶暄文已能勉强能下地行走。他在房内绕了几圈,忽然听到一声推门声:“祁大哥。”
“是你师兄我。”任云霏故作不满道,“怎么看到我整个人都蔫了。”
“我没有。”
“看来我还真是不受欢迎。”
“没,师兄我还等着你给我送早膳呢。”叶暄文讨好地笑道。
“祁决没来看过你?”
叶暄文摇了摇头:“他前天才把我送过来,我都吃了解药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他不来看我才是正常的。”
“他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应该顾不上你吧。”
“祁大哥他生病了?”
“没有。说不上来。”任云霏道:“等你身体好了去见他不就知道了。”
“嗯。”叶暄文低低地应了声:“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任云霏无奈地戳了戳叶暄文的额头:“你啊。”
“白须老妖的嘴巴也太严了。”花眠越低叹道:“我还以为不出三日就能撬开他的嘴呢。”
“下午我去吧。”祁决开口道。
“可是祁师兄你昨日下午刚去过。”常硕一脸认真道:“估计作用不大。”
花眠越拉了下常硕,附耳道:“他这哪是去看白须老妖,分明是想看那人一眼。”
常硕终于反应了过来:“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撬不开他的嘴。祁师兄你去吧。”
就算听不见,祁决也知道花眠越对他说了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尴尬,但更不愿意拒绝这个机会,轻轻地应了声。
顾方怀看见了叶暄文,拍了拍祁决道:“祁师弟,他应该是来找你的吧?”
“嗯。”祁决道:“我去去就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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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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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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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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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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