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银白色的身影翩然灵动,如同飞过旷野的雪花,掠过之处没有留下半分足迹。
然而,他们行动时看似迈出一步之遥,却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仿佛真真缩地成寸一般,瞬息间就将双方的距离消弭于无形。
狐妖们维持着风度,并未同时如同狼群抢食般一拥而上。
当中最年轻的银发少女率先逼近,口中喷出一道卷着飞霜霰雪的寒流,宛如利箭般直射而来。
这看上去只是寻常招式,然而苏旭作为直面攻击之人,能感到周身都被刺骨寒意所笼罩。
那一道寒流射速极快,一个呼吸尚未结束,空中已凝结出长长的冰柱,苏旭只来得及稍稍侧身,尖锐的顶端已擦过脸颊。
鲜血瞬间被冻结,一片碎冰从伤口处浮现出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周围扩散开来。
倘若是一般的妖族,仅仅这一下,整个脑袋就会很快被完完全全地冻结,然后炸成一地碎冰。
她默默地运转灵力,听见耳畔传来蔓延的碎裂声。
冻结的冰层倏然破碎。
红裙少女脸上浮现出一道道灿金妖纹,纹路如同藤蔓般绽裂蜿蜒,绕过脖颈胸腹,攀上宽大的双翼,很快遍及全身。
她体内散发出骇人的热意,无形的热浪层层爆出。
天上飞雪不断飘落,在逼近她周身一丈之内,就仿佛坠入了无形的火海中,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银发狐妖目露惊骇之色。
本能告诉她,此刻应该退却避让,然而恨意和自尊又驱使她上前。
——毕竟面对的是杀死兄长的仇人,而且这鸟妖甚至还不及百岁!
狐妖尖啸一声,身躯膨胀,华美的衣裙骤然撕裂开来,雪肤生出银白绒毛,指爪变得尖锐。
眨眼之间,她已经化作原身。
一身皮毛水滑、高比马驹的巨大妖狐,龇出满嘴锋利獠牙,甩开六条蓬松长尾,身形鬼魅般地一动,已然高高跃起,一口咬向半空中的鸟妖。
以她们的体型之差,这一口要是落实,起码能撕掉半边翅膀,或者直接将对方拦腰咬断。
苏旭怡然不惧地浮在空中。
她从对方的攻势中获得了一点灵感,决定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灵力向胸肺汇聚,灼热的火流涌过咽喉,如同自熔山深处喷薄而出的岩浆。
白茫茫的雪原上燃起了狂妄的火光。
最前方的狐妖反应极快,身上凝结出层层冰霜,漫天飘雪仿佛都受到指引,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地冰结凝固,构成了一座高高的冰之堡垒。
铺天盖地的火海倾泻而下。
冻结的霜雪来不及碎裂就被软化、消融。
它们甚至不曾变成水流,直接化作蒸腾的白雾,在热浪里绝望地崩散开来。
稍远的几个狐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睚眦欲裂地看着姐妹的身影被淹没在火中,恐怖的焦糊气息弥漫开来。
——这是何其惊人的力量!
待到那大火散去,雪原上被烧灼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地面的积雪和水面冻成的坚冰悉数融化了,奄奄一息的银狐漂浮在冰冷的雪水上,身形缩小了数倍,且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狐妖们赶紧救出了姐妹,其中一个少年将姐姐抱在怀里,飞速后退,很快就退出了战场。
他掠到那一直不曾出手的九尾狐身边,似乎低声说了什么,后者微微颔首,少年转身离去,很快没入了苍茫风雪中。
那六尾银狐并没有死。
苏旭确实可以杀了那家伙,然而她隐隐约约感觉,若是只打成重伤,说不定会让其他的狐妖分心照顾她,将她杀了恐怕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更何况若是要一击杀死,自己亦要消耗许多灵力。
在屠山地宫那一战,她一招烧没了永劫之火以及数百魔修,然而她自己也消耗了大半的灵力,如今就算她真要一招毁掉眼前这些狐妖也没用。
银狐们畏惧她的火焰,远远退出了数十丈,尽管这距离于他们而言亦可以一瞬间打破。
苏旭看似在与他们对峙,目光却落在远处那黑发九尾狐身上。
——这才是真正令人头痛的对手。
魑灵王身为青丘狐族之首,是现世仅有的天狐。
有道是狐生九尾,力可通神。
也许武力方面,他在妖王们当中绝非最强的,然而这不代表苏旭就可以轻视他。
黑发黑袍的男人伫立在狂暴的风雪中。
他优雅地抬起一只手,食指指侧贴上薄唇,仿佛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明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背对他的银狐们却仿佛纷纷得了指示,一下子四散开来,然后转身奔走,很快都没入了风雪之中。
这雪原本来笼罩在阴郁天穹之下,虽然天色昏暗,但依稀可见是白昼。
此时此刻,黑黝黝的暗影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眨眼间就弥漫了整个苍穹,昏沉的天幕被染得漆黑,密云的缝隙里流泻出星光。
只一瞬间,黑暗的夜幕就覆盖了雪原。
黑发男人神情平和,似乎露出了笑容,又似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天人交感!
苏旭也可以做到,然而她方才费尽全力,也没让这里变成晴空万里的日出之处。
这第一回合她已经毋庸置疑地惨败了。
她宁愿将韩二狗推进埋骨之渊,也不愿多一个帮手,那是因为她确确实实觉得他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苏旭毫不怀疑他会帮助自己,甚至可能都不会过问缘由。
——最多打完再兴师问罪一番,或是抱怨她是否又和哪个狐妖生出首尾牵扯云云。
有一瞬间,她惊讶于自己竟然对他也如此了解。
明明她已经鲜少再去关注他。
说实话,苏旭觉得这遭恐怕九死一生甚至干脆十死无生。
即使有那么一线生还的机会,她也必须像在屠山地宫中那般释放自己。
面对平庸无能的对手也就罢了,在旗鼓相当或是更加危险的敌人面前,她真的无法顾及自己的同伴,甚至反而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
若是彼此交心的挚友或恋人,也许可以携手共同进退,最终坦然赴死。
虽然不知道韩曜如何作想,但她自己,绝没有丝毫想要和对方同生共死之心。
若是输了,她就连累了他,若是赢了,她说不定还欠了他。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很糟糕。
——而且早在她被魑灵王入梦,明白那桑树有报丧之意的时候,她就觉得第一种可能性较大了。
“素闻王上有先知之能。”
苏旭慢吞吞地说道,“那究竟是传言还是真的呢?”
两人相隔百丈之遥,旷野上风雪肆虐,昏天黑地,几乎望不见彼此的身影。
她微弱的语声仿佛都被吞没在暴风嘶吼中。
然而,对方还是听见了。
苏旭听到耳边传来一把温柔悦耳的男声,“仙君认为我缘何出现在此处呢?”
这样的对答本就是精神上的博弈。
对方这一句,意思就是他们并非追踪她的足迹而至,而是他早就预料到她会来到此处,故此直接守株待兔了。
倘若他真的能预见尚未发生之事,是否他们的战局结果也已然注定呢?
或者说,如果那结局对他不利,他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而一旦生出这种念头,必定会气势大减。
苏旭并未正式和这种等级的敌人对阵,地宫里的古魔算是一个,然而劫火附身的是疯狂的信徒,直接干架就好,也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她微微一哂,“那王上为何不曾预见到令郎之死?”
“此间万物皆如草木,春生秋死,此乃天命。”
九尾狐似乎并未动怒,声音还是柔和平缓,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正如仙君所言,求仁得仁,千岁万载与旦夕朝暮并无差别——他命该如此罢了。”
苏旭在他的话里听不到半分恨意,不知是他真的毫不动怒还是他修养太好。
“若非我另一个儿子唤起仙君的记忆,你也不能将他辨识出来,若非他早年对兄弟太过狠厉,笙儿也不会借机报复他,可见生死皆有成因定数,我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呢?”
苏旭听得云里雾里。
等等。
这家伙的意思是,自己是被人唤起了那段六十年前关于幽山君的记忆,而且是被幽山君的仇人,也就是魑灵王的另一个儿子?!
“——夜雪阁阁主?!”
这是她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在见到幽山君前认识的、修为高于自己的狐妖。
“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见我之后也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原来这才是目的。”
魑灵王长叹一声,叹息的尾音袅袅萦绕在耳边。
苏旭知道那恐怕是默认了,“那王上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如你所言,你今日杀我与不杀我,也都没什么差别了。”
“一朝不曾破碎虚空,就逃不出因果之缚。”
他似乎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仙君不日就会明白——我此来便是为你斩断这牵绊,自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只是以仙君如今的本事,恐怕亦要使劲浑身解数方能逃脱。”
苏旭隐约听懂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一团浆糊。
然而,一股本能产生的危机感倏然涌起。
仿佛一道凉意直直窜上脊背。
晦暗的夜幕之下,飞雪如海。
密集而散乱的雪花蓦然一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牵引,化作无数道剑光似的冷芒,又仿佛千万点寒星,划破长夜激射而来。
鸟妖少女手中绽出一点耀眼的红色光芒。
她身形微动,一个呼吸之间,那一点星火似的微光已膨胀成巨大的火团。
滚滚热浪翻腾而起。
她劈手丢出了那团火球。
刺眼的焰光几乎点燃了枯槁的夜色。
崩裂的烈焰如有实质般飞散开来,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冰雪凝聚的箭矢。
冰火相交之时,灵力亦然互相碰撞,甚至发出了连绵不绝的交击声。
无形的气浪在荒原上爆发开来,地面的积雪被震飞,如怒涛般向外层层向外扩散。
冰凌和霜花轰然碎裂成齑粉。
卷上天空的火浪也在溃散、然后渐渐熄灭。
苏旭心中叫苦。
表面上看,她选在此处与敌人交手似乎颇为不智。
因为这里本就是冰天雪地,适合这些冰属灵力狐狸的发挥。
然而,一来她不愿将这些人带入九州深处,届时动手太容易伤及无辜。
二来,她早就发现,妖族的力量在这地方会大打折扣。
譬如最初她一直昏昏欲睡,就是因为这九尾狐施法引她入梦,然而等到靠近埋骨之渊时,她已经完全不再受那种力量的辖制了。
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为她自己的灵力也在飞速流逝,然而总归还是好处多于坏处。
下一秒,四面高耸冰墙拔地而起。
苏旭深吸一口气,掌心的火流奔涌而出,撞在光泽流离剔透的冰晶上。
冰雪消融成水,白色雾气蒸腾而起,然而同一时间,空中卷舞的雪花就如同飞蛾般扑来,层层凝结而上。
冰雪凝结的壁障发出吱吱嘎嘎的冰冻脆响,变得更加厚重坚固。
眨眼之间,四面冰墙已经有百丈之高,厚度已不可分辨,只能望见那层层冰晶中晃动模糊的重影。
鸟妖被围在冰墙之中,如同围栏中挣扎的困兽。
随着那壁障不断变得厚重,她的自由空间越发狭窄。
火焰依然在周身缠绕飞旋,无数条火龙擦过墙面,冰墙上淌出解冻的水流,很快又被重新冻结。
苏旭暗暗叹息。
看来这狐狸说得对,她是无法轻轻松松打发过去的。
不过,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身法能快过对方,若是魑灵王一直与她维持这样的距离,她就算使了屠山地宫中那一招,说不定都未必能挨到对方。
万一人家直接转身逃跑呢。
火总是不以速度见长。
苏旭头痛地想着,旋又觉得刚才那些话中暗含着别的意思。
“……跑。”
朦胧中,她听到耳边传来什么人的声音。
“……快跑,莫要和他拼命。”
那人继续道。
这声音十分陌生。
“……小傻瓜,你宰了他儿子,他也来杀你一次,无论结局如何此事都会了结,怎么你竟没听明白?”
那人好笑地说道,“走吧,如今你尚不是他的对手。”
苏旭可以确信自己并未听过这声音,然而她却情不自禁想要信服对方,“他方才确实是这个意思?我猜到了,只是不太确定。”
那人又笑了起来,女声低柔又带点沙哑的磁性,“如今你应当知道了,不用谢我。”
苏旭咽下即将冲口而出的道谢。
那人话语的余音渐渐消散了。
她抬起头望着那剔透泛光的冰晶,上面反射出半妖略显狼狈的倒影。
少女黑发凌乱,脸颊毫无血色,发丝散落在白皙雪肤间,一对漆黑羽翼半合半张。
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力,唯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泛着光,淡金的光辉微小却明亮,像是薄暮的晚霞,又像是黎明的朝曦。
——这不是我。
她忆起在那古魔召唤仪式上听到的神秘声音。
苏旭伸手抹去冰晶上的蒙蒙水迹,刺骨的寒意渗入了她的指尖,又冷又痛,尖锐得像是针刺。
那人说得对。
她就像被束缚在这身躯之中,唯有燃烧之时方能醒来。
在屠山地宫之中,她忘记了法术,忘记了灵力,只记得释放力量的感觉,仿佛诞于本能和血脉。
半妖闭上了双眼。
诡谲的白色火焰冲天而起。
她身边盘旋的赤红色烈焰轰然暴涨,一切火光都变得苍白刺目,火舌嘶鸣着伸上天空,宛如地狱降临人世。
漫天飞舞的霜雪、高耸雄踞的冰墙都在热浪中融化,转瞬间消融成水、水蒸成气,茫茫白雾腾空而起,与天空落下的雪幕相接。
这一场焚天烈焰傲慢地在雪原上燃烧着,点燃了阴沉的夜色。
许久之后,火焰渐渐停歇熄灭。
雪原上早已空空荡荡一片,远处绽裂的深渊鸿沟也悄然消失了。
旷野上恢复了寂静,天色也慢慢变得晴朗起来。
……
苏旭又做了一个漫长而迷乱的梦。
她看到许多幼时的往事,皆是支离破碎、半真半假的片段。
然而在梦中却难分真假。
她甚至罕见地梦到了母亲,虽然那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
苏旭并不通晓入梦一类的法术,但她一向不怎么赞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
她小时候常常幻想母亲的样子,不仅是她想要一个母亲——事实上父亲将她照顾得很好,她并不真的需求母亲的存在,她更希望那人会回来,这样父亲就不再终日郁郁陷入思恋之中。
但她很少梦到母亲。
十余年来也就只有寥寥三四次,醒来时还都记不清梦到些什么。
这一回的梦境里,她还是小女孩的模样,攥着从集市淘回来的头花,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里。
庭前花开如织锦。
碧水清波的湖心中,有一座精致的凉亭,亭中坐着一对风采卓然的男女。
他们琴箫和鸣,乐声婉转悠扬,依稀是鹧鸪天的曲调。
她走过架至湖心的石桥,那女人依稀只有半边明艳剪影,而父亲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眼含鼓励。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听到了歌声。
那并非是孩童稚嫩的嗓音,倒像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自己。
“?!”
然后她就惊醒了。
苏旭恍恍惚惚地半睁开眼。
晨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慵懒洒在脸上。
她置身于深林之中,周围是一棵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叶片层叠碧绿,又被镶上一层金辉,脉络清晰可辨。
她微微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身边环绕着一大堆流光溢彩的鳞片。
一条鳞片泛着冷光的银蓝色长龙,正安静地盘踞着,牠周身泛着淡淡的凉意,双目闭合,头上雪白的犄角如蕃盛花树。
一只羽毛蓬松的大鸟窝成一团,被他圈在身体正当中。
苏旭:“……”
然后她开始惊讶另一件事。
自己的羽翼几乎大半边染上了一层金色,像是水波中映出的阳光,那光芒似乎还在粼粼流淌,明亮瑰丽无比。
她不可置信地动了动翅膀。
与此同时,那条沉睡的龙也慢慢地苏醒了,“你梦到了什么?”
牠的嗓音极为动听悦耳,带着一股雌雄莫辩的清凌,像是早春冰雪初融。
“媱姬?”
苏旭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在哪?”
“我们在大荒。”
龙族慢慢抬起头,环顾四周,“具体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中境和东境之间,这附近鸟妖和兽妖都不少。”
苏旭这才看到牠嘴边有些血迹,附近地面上草叶被染红,干涸深暗的血痕斑斑驳驳,仿佛发生了不止一次屠杀般的战斗。
“你梦到了什么?”
牠重新问了一遍,似乎颇为好奇,“我听到你在念诗——你梦到了你的情人么?”m.xiumb.com
苏旭苦笑一声,“是我爹,那是他教我唱过的,还有我素未谋面的娘亲,我小时候总是盼望着一回家就看到她出现在屋里——到你了城主,你为何会在这里?”
“你不必唤我城主了。”
媱姬轻声道:“我一离开白沙城,它在现世就彻底灰飞烟灭了,连废墟也不曾剩下。”
苏旭已经重新化作人形,一时懒得穿衣,随手给自己用幻术遮掩了一下,舒服地抖了抖身后黑金交织的羽翼。
“什么意思?它依然存在,只是现世的人就看不到它了?”
媱姬重新化成了英俊青年的模样,光着上身大喇喇地坐在原地,双手撑在身后,颇有些怀恋地望着天上的阳光。
他坐在绿荫下,散碎树影在眉宇间晃动,那双澄黄的龙目里竖瞳隐现,又被覆落的长睫遮掩了大半。
“里界最初只是方寸之地,随着魔族的增多,高等魔族的力量扩散,会自行构成一片任其支配的领域,这样的领域越多,里界的范围越大,少部分领域甚至会直接与现世融合——如果其领主进入现世,那领域亦独立于整个里界之外,不需要通过埋骨之渊也能进入。”
“白沙城就是我的领地,我可以随时让它消失。”
苏旭讶然看着他。
后者摊开手,“初代的封印者们无法真正毁灭现存的古魔,就参照现世制造了里界,里界就像是现世之镜像,只是时空混乱无序,你见到的白沙城其实是里界的一部分,是我力量和意念的投影。”
苏旭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说,里界既是那些封印古魔的地方,也是所有高等魔族的领地,它不是一个地方,更像是一种概念?”
媱姬并未否定。
苏旭想了想,“你这不是挺清楚个中原委?先前怎么说不出来?”
媱姬沉默片刻,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好啦,实话告诉你,方才那些并非我的原话,而是另一个人向我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讲不出来。”
苏旭愣了一下,“谁?”
“一个自称莪山君的人,她说你可能是她的女儿,她不忍心见到你被那九尾狐吃掉,故此帮了你一把。”
媱姬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忍俊不禁。
苏旭:“?”
媱姬横了她一眼,幽幽地道;“她还说,你是头一个被货真价实的魔族爱慕、且有真龙当侍宠的鸟妖,离火王都要甘拜下风。”,,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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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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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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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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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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