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冷,她将身上的衣物裹紧了,又将眼前的油灯挑亮,一抬头,这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单手撑头侧靠在门前的一株丁香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一动不动。
她起身,想过去,却未想双腿坐得早已麻木,一个无法用力,身子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桌椅发出了一阵刺儿的声音。
那个身影猛然一惊,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
“怎么了?”陆凶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阿娆身上清冷的药香扑面而来,他的深思清明了很多,料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换了个姿势,扶住了她的手。
“没事,腿有些麻了,没站稳。程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阿娆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坐回椅子里,脚尖在地上来回动着,试图迅速疏通堵塞的血管。
“我见你没睡,有些担心,就在这站着,没想到站着站着竟然睡着了。”
他羞涩地一笑,避开了阿娆的目光。
站着都能睡?
阿娆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心底有股暖流缓缓流过,她觉得有什么地方已经彻底融化了。
“阿娆,你一个人制香太辛苦了,要不这样,我这里呢有几十辆银子,你拿去开个香坊,请上几个人帮忙,你也好轻松些。”陆凶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包银子。
银子一部分是他的,一部分是他跟兄弟借的,这事儿他想了很多天了,现在终于决定说出口。
“程大哥,这怎么可以?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阿娆有些吃惊,连忙推开了他的手。
他也是穷人一个,连家都没有,她怎么好意思要他的银子?
陆凶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顾虑,道:“你也不用推辞,这银子我也不是白白给你的,就当我在你的香坊里入个股吧,你出力,我出钱,将来挣钱了分我一点儿就是。你看,这钱在我的手里就是死的,长不大,也生不了蛋,到你的手里就不一样了,你有本事,能让它一翻再翻,这总比我上山打猎苦苦攒钱好多了吧?”
阿娆抿嘴不言。
陆凶以为她还不放心,道:“你若不相信,我们就立个字据,赔了算我的,挣了算我们的。”
他找了纸笔,刷刷几下写了张纸条,又在末尾处写了自己名字,按了手印,郑重递给阿娆。
阿娆的眼睛在灯光下已经有了泪花,她扭头,假装去收纸条,趁机用衣袖抹了一下。
陆凶见她收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见桌子上还有些散香没收拾,便小心翼翼地为她收好,道:“阿娆,你做的这么一点儿小玩意,就能让城里的贵人们挤破了脑袋,你说我放在你这里的钱,会有去无回吗?所以啊,这便宜到底是我占了。”
“你说谁是狗了?”阿娆忽然嗔怪道。
陆凶一怔,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了阿娆,刚想无论如何先到个歉再说,谁知阿娆捂着嘴笑了起来,“程大哥,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她笑得甜蜜,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清澈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星光闪闪,直看得陆凶有些发呆,半晌他才啊了一声,“是我不好,是我欠考虑。”
他这一本正经地一道歉,弄得刚刚止住笑的阿娆又笑了起来,直到笑得肚子痛,才勉强忍住。
“程大哥,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第二日,阿娆张罗着建香坊的事情。
香坊人多,用自家这几间屋子肯定不够,她去村里转了一圈,看见东南头有几间废弃的屋子,稍微修整一下还可以用,而且那个地方背山面水,制香极为方便。打听到了那几间屋子的主人,她便径直去跟人家商量。那家主人是一个孤寡的老太婆,原先有个儿子,住在那几间屋子里,后来遇到抢匪被杀了,老太婆伤心绝望,就搬家了。
那老太婆倒也不是贪婪之人,听说阿娆要出钱购买空屋子,随便开了个价就成交了,只是她提了个要求,让阿娆隔三差五地过来跟她唠唠嗑。
老人家怕寂寞,阿娆倒也乐意,这个时候能省几两银子就省几两银子,若是这老太婆开口不要银子,她兴许会把人家当妈供着。
房子的事情谈妥,阿娆又去找里正。
里正听说她要开香坊,还可以解决村子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劳动力,顿时高兴起来,不用阿娆开口,便叫了自己的儿子,让他找村子里最好的木匠瓦匠将那房子重新修葺一番,完了还自己出钱买了一头驴送给阿娆,说是当做入股了,阿娆也欣然接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十五的时候,香坊终于建成。wWW.ΧìǔΜЬ.CǒΜ
落成的那一天,里正亲自放了一串鞭炮,陆凶又把姚老夫子请来,让他给香坊写了个牌匾。那老夫子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老了,拿着大狼毫抖呀抖得写了半天,还没爬出半个字来。
“人老了,先歇一歇。”见阿娆看他,老头儿喘着气,在陆凶的搀扶下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娆发现姚老夫子看陆凶的目光有几分怨气。
难道老夫子是被硬拉来的?若真的那样那还是算了,无论如何不能得罪陆朝的老师啊。
正想着要不要给老夫子个台阶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阿娆回头一看,竟然是荀同叙领着一群人来了。
他穿了一袭素色长袍,头发用月白色丝带高高束起,干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在前面缓慢地走,后面跟着的几个伙计抬着个硕大的东西慢慢挪,那东西用红绸盖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那几个伙计阿娆认识,是月江香铺的,看脸色也不是十分愿意,只是碍于东家的面子,不敢转身走掉罢了。
“听闻夫人香坊开张,荀某特来祝贺!”
荀同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一礼。
“多谢先生,这是……”
阿娆福了福身子,指着那红布盖着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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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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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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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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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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