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管上半部分是深蓝色的,他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蓝白交界处。
巷子里几乎没有光,暗暗的,他反而自在。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是他身上唯一的光源,他抬头看了看,想起一个人人皆知的神话传说。
玉兔捣药。
她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粉白的雪纺裙,细柔的发尾,像河堤一样浅弧度的眼眶,水晶眼眸,还有指尖碰到他的瞬间。
浑身都麻掉了。
他不自觉,把手放在胸前,她碰过的地方,淡淡一笑。
从远至近,有脚步声越来越响。
他转了个头,是个老面孔。
“呦,这不是占易吗?一个人搁这儿抽鞭炮啊。”
说话的那人,丹凤眼,高鼻梁,嘴唇很薄,是清秀疏朗的长相,一开口说话,却是腐烂食物的臭气。
占易淡定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用尾指往上磕了几下,抽出一只,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有点讶异,鬼使神差地出手去接了。
要接到的瞬间,占易又把烟收了回去,嘴里的那根吐掉,手上的这个含在唇间,小簇的火焰一燃,他吐一口炽烈的灰烟。
冲着那人微抬下巴,勾起一边的嘴角,笑里的阴霾铺天盖地。尽是挑衅。
老子只逗喜欢的人,和狗。
面前的这位,显然是后者,叫狗,都你妈不配,应该是狗中的杂种。
那人接烟的手,落了空。
阴笑了几声,十分默契地也在心里骂了占易一句狗杂种。
酒吧的重金属音乐刺激着人们的肾上腺素,他们几个人堵住了巷道口,身上还带了刀,棍。
占易没在怕的。
在黑暗中,他对上他们的眼,冷声说:“陈太监,皮又痒了?”
陈南最讨厌被喊这两个字。
他咬牙切齿的,话都还没说一句。
身后几个小弟的甩棍还没甩出来。
占易一拳先爆了他头,他挥拳太快,甚至带起猎猎风声,划破了空气。
陈南的脸直面受到了冲击波,着拳头的地方皮肉都陷进去了。
巷子的路道窄,一瞬间,他的头直接顺势撞击到了墙面,咚是一声巨响,头骨撞砖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涌。
占易嘴里还叼着烟,两脚又踹翻了两个人。烟灰抖落,他停下来取了烟,轻吐了一口。
不过几秒钟,地上就躺下来三位兄弟。
那余下的两人举着棍棒,僵在原地,也没敢再上前。脸上胆怯十分,面色涨红的发紫。
心里念叨着,娘的,这个人是练散打的嘛,出手怎么这么快,还有这脚力,刚刚那两脚,骨头粉碎的声音都听到了。
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地斜睨了彼此一眼。
又看了看在地上哀嚎了两位兄弟,兵器一扔就撒丫子跑掉了。
占易也没拦两人。
半倒在地上的陈南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停“…狗杂种,狗娘养的…老子□□祖宗十八代…”他头上还有血,也挣扎着要起来。
占易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往下狠使了点劲儿。
“啊啊——”指节筋骨咔咔作响,他被这巨大的痛感震得又趴回了地上,后颈的肉都疼得颤抖。
“占易,你和那个逼女的不会有结果的,她可清高了,不是你这种垃圾能上的,要上也是老子上!”他疼到极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也不怕惹他发怒。
占易听到他的脏嘴说起尹则灵,什么上不上的骚话,他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
照着他的肚子不要命地猛踢。
陈南的后背几次被踢得撞在墙上。
空气中,有骨头断裂和血水震荡的声音。
巷子口,刚刚因为口臭出来买口香糖的许飞呆立着,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住了。
他愣了半晌,看了半天,才看清这场事故的当事人是刚刚那个还和他谈笑风生的占易。
“占哥!!”他喊了一声,下一声还未出口,占易就已经止了动作。
他嘴里的烟已经燃到棉丝,他吐到地上,眼里的赤红还没有散,胸膛微微起伏着。
“占哥,这咋回事啊?。”许飞走近几步,惊诧的表情挂在脸上。
这怎么…刚刚还一脸幸福的谈情说爱,现在就…打起架来了。
巷道的地面上没有血,空气里却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气。
许飞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刚刚被踹了几脚的兄弟,他脸被打肿了,许飞辨认了半天:“呦,这不是陈南嘛,该打该打。”
许飞嬉皮笑脸地盯着他。
陈南意识还在,嘴里呜咽着,听不清说的啥。
许飞贱兮兮地凑近去听。
“你就…是…他的…一条狗…”
许飞端着下巴,看了他良久。
他和陈南是老相识,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以前他遭到校园暴力的时候,这人虽然没有动手,但也跟着喊了不少句娘娘腔,没jb之类的脏话。
还是占易和许飞说了一句话:“小白脸,今后跟哥混,哥罩你。”
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做占易的一条狗,许飞也愿意。
陈南的声音像破璃碎渣,还是和了血的那种:“你…个狗腿…”
许飞没再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嘴里的口香糖清爽冰甜,他吊儿郎当地嚼着。
“占哥,分你一个,接吻的时候香~”许飞从裤子里摸出口香糖,还是草莓口味的。
占易半倚着墙,一身的戾气还未消。
他伸手接住了那片口香糖。
“回去吧。”占易的声音沙哑低沉。
“好咧,哥。”
巷口的小灯到了晚上十点就自动亮了起来。
许飞转头又看了看陈南那副蛆虫样。
他呸了一声,说:“死太监。”
喊陈南太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下面不好使,或者应该说是不能使了。
初三的时候,宜城市里办了一场小型的足球联赛。城区的其他几个初中学校也是参赛队。
占易是八中足球队的前锋,速度奇快,脚法好,占位敏锐,即使单骑,也可闯数人,是难得一见的速度,力量和头脑并存的全能型前锋。
比赛的那几天,led大屏幕上把他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十五岁的少年已有清廓的身姿,那时他还是黑发,剃了个短短的寸头,眼神凌厉,穿着银色的十号球衣,在宽阔的球场上奔跑,像一道可以腾空飞至天边的镭射激光。
迷他的妹子坐满了整个体育场。
联赛踢到最后一天,决赛的上半场,他左腿受了点皮外伤,贴了几张黑色的创可贴,打了个护膝。
休息室里,他们几个人坐着唠嗑。
“胸还可以,就是有点黑…”
“反正我喜欢白的…”
初中的男生就是这样,嘴比下水道还脏还臭。
占易抱着手臂,独自坐在一边没理他们。
陈南摸了摸头发,啧啧嘴说:“其实还是白的好,做的时候看着刺激…”
旁边的黄毛锤了他一拳:“卧槽,你真做过啊。”
“切,也就上十次吧,不算多。”他脸上是得意炫耀的表情,猥琐至极。
“跟我说说有谁?”黄毛挨他挨近了一点,好奇地问着。
他说了好几个名字。
把黄毛说得一愣一愣的。
“卧槽,都是好学生啊…那个谁,上次国旗下讲话还有她,看不出来啊,表面上清高样儿…实际上…”黄毛咧着嘴地说,神情既有惊讶也有嫌恶。
“好学生才有意思。”
“那你知道尹则灵吗?”黄毛搭了一嘴。
尹则灵是八中一等一的好学生,也是九班的班花,长的出挑,成绩拔尖,想避开她不谈都不行。
八中是鱼龙混杂的学校,暗地里盯上她的人不少,占易听到一个弄一个,听到两个弄一双。
“知道。”陈南无声地笑。
黄毛:“你没试过?”
“啊…试过的。”
黄毛:“卧槽,做过?”
陈南半眯着眼睛,阴险狡黠:“没,不过快了。我问她借过几次书,然后约了一起去市图书馆,就后天。”
黄毛悻悻道:“图书馆能干啥,话都不能大声说。”
陈南:“你懂个屁,人都被我弄出来了,在哪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黄毛:“你这属于犯法吧,哥们。”
陈南挑眉:“性侵属于犯法,老子玩玩不就行了。”
黄毛跟着挑眉:“你想咋玩?”
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
各种身体器官,玩具,道具,服饰的名字层出不穷…
占易的上下牙齿磨的都在叫,咬肌鼓起,脖颈的青筋浮出,他攥着拳头用全身的力气在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才隐忍着当下没有发作。
许飞上完厕所回来,坐在占易旁边,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正反两面都擦了擦。
教练喊了一声:“准备了。”
他们活动着筋骨走进了绿茵场地。
上半场,八中靠着占易先进了一球。
下半场,比分便一直保持着不动。
对面的看着所剩无几的时间,踢红了眼。
对面的八号在被许飞拦下几次后,一个恶意的冲撞,照着许飞的膝盖内侧一个勾踹,许飞直接被绊出去了几米远。ωωω.χΙυΜЬ.Cǒm
速度太快的两个物体撞在一起,产生的冲击太大,许飞抱着腿,痛得滚来滚去,脸上惨白,皱成一团,被两个工作人员架着回了休息区。
那人被罚了张黄牌,还满不在意地冲着他们吹了声口哨。
占易盯着对面的八号。
那人看见他也不知收敛,还吊着眉毛,竖了中指出来对他。
陈南在身后轻嗤一声,火上浇油地指责许飞:“垃圾娘娘腔,功夫不到家,活该!”
裁判吹了哨,比赛又继续进行。
解说员是从宜城体育学院请来的专业解说员。
解说:“现在我们看到八中的十号正在控球中,好,越过了防守,这个速度快得摄像都跟不上了…”
“占易!占易!!”
解说:“现在观众们都非常的激动,这位少年也是照我们的话说,一表人才。”
解说:“现在是到传球的机会了,对面的八号又被拦下来了。”
陈南和对面的八号挨得近,对方几次闪着裁判的视线用脚来绊他。
陈南嘴上一个劲儿的言语辱骂,人身攻击,激动到口水四溅。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说员看了一眼大屏幕下的时间:“还有最后几秒钟…看这个球能不能进…”
“占哥,这里!!”黑皮举着手,食指竖出朝着他喊了一声,是个空档,
陈南那边也不知死活地冲着他喊:“这里,占狗!”
观众席上在倒数着时间。
“十,九…”
他们想抓着这个机会,最后再进一球。
占易的头压得低,眼睛从下往上睨着陈南的方向,肃杀冷冽,深不见底。
要球是吧,老子给你。
他用脚底磨了几次地,像要上角斗场的斗牛。
他用脚外侧发了一个弧线球,击球点高,腿上的肌肉霎时绷紧,力道用了十成十。
像一发加满火力的巨型子弹,飒飒作响,陈南闪都没来得及闪。
球正中他的下三路。
他眼球激凸,一声惨叫。
一颗突如其来的陨石撞断了黑皮破烂火车。
八号也被他牵连其中,绊在地上,登时摔了个狗吃草。
裁判吹了一声口哨,尖亮,锐利。
他交叉着挥手。
比赛结束,八中对十中,比分一比零,拿下联赛冠军。
解说紧接而上:“我们看到的是一记超高速的弧线传球,十号球员正中同方的队友…”
解说员凭着专业素养,说完这句话后,自己也懵了,他看了看屏幕,嘴半张着,愕然地对着话筒,一语再难发。
体育场里人们的呼喊也跟着停了下来。
空气凝固。
人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哑然,震惊。
占易看都没看他们,他立在球场中央,银色的球衣在阳光下璀璨耀目,像一颗光临白日的彗星。
他仰面对着天空。
解气的骂了好几句脏话。
声音轻狂刺人。
就他这个暴脾气,能顾着球赛,忍到这最后几秒的时刻,才给他两这一脚,已经是个奇迹了。
许飞坐在休息区。
拍着手掌大笑:“个老子的,一球双狗!!!”
银色的彗星击碎迷雾。
足球联赛的决赛视频在宜城贴吧上无数次转发。
踢足球的中学生,他们管占易叫战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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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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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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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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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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