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专业的我,本来应该研究莎士比亚,结果现在,天天跟郗阳这个法医专业的一起研究“谁杀谁呀”,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了。但小百合当初是怎么夸我的来着?说我善于发现现场细枝末节的证据。
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于是我查看完天台的门,下了半层,回到李叔家门口,对郝帅说:“让治安的撤吧,这是谋杀,现场也不仅仅是小屋里,还有整个六层到天台的楼道。”
“谋杀?楼道?”一个小伙儿问。“怎么杀的?”
“过堂风。”我说。如果我生活在柯南的世界,那么这集,应该叫“过堂风杀人事件”。
郝帅接过郗阳手里的手电,照向天台的门,又回头照了照李叔家的门,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了然。
“什么意思啊?”另一个小伙儿问。
“意思就是。”我看向郝帅:“郝队,请立即抓捕嫌疑人,杨滨。”
办案区,讯问室,冯队、郝帅坐在桌子后面,小宋在电脑前敲字,对面,是曾经跟他们并排坐着的杨滨。局座来了电话,基本就说了四个字,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和郗阳在监控室,我戴着耳机,他斜靠在我肩上,看着屏幕,楼道里聚集了很多人,冯队不允许他们进屋,监控室也不行。
“我们是龙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
程序开始,这段例行公事的话,杨滨也曾经对别人说过。他来公安工作不久,下个月才能过实习期,还挂着拐衔。他那么年轻,本科刚毕业,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没有出落成男人的轮廓。
被曾经的兄弟们按住的时候,杨滨有一瞬惊慌,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不再挣扎。看着手铐锁住手腕,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一年前,杨滨曾经拿那副手铐开过玩笑,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照片,说新款玫瑰金,戴上一定特别爽。
整个讯问过程中,杨滨很配合,或者说,很认命,他没回避任何问题,有问必答,只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答题机器人。
他先叙述了杀人过程,跟我推想的一样,是利用了过堂风。
李叔的家在六层,也就是住户的顶层,再往上,走半层楼梯,就是天台的门。那门破旧得很,已经露了窟窿,冬天的时候,风从窟窿吹进来,楼道里特别冷,我在门口站着等郗阳的时候就感觉到冷风,还听到尖利的风声,好似鬼怪哀嚎着想要挤进来。等上楼查看的时候,我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原本订好用来挡风的塑料布被划破了几条口子,那风声,仿佛在哭诉自己被无辜利用,成了杀人工具。Χiυmъ.cοΜ
李叔家的房门,是凶手利用的第二个工具。他家的门很旧,但老楼的防盗方式,是使用那种推拉的铁门,平时木门就一道锁,也不起防盗作用,外头看不到里头就成,一家人也没在意。所以,风从楼上吹进来,把楼道里的煤气全灌进了李叔的家里。
造成这场惨案的,还有一道门,立在楼道里,虽然不上锁,门框也歪斜了,但这也是致命的一环。
从前的居民楼,顶楼两家交好,会把最上层的楼梯封起来,这样,楼道里的公共空间,就成了这两家共有,方便放点儿杂七杂八的东西,李叔家门口就是这样。
那门不是他家安的,而是早在他们搬来之前就有了,开始他们跟对门的邻居共用,也比较方便,就保留了下来。后来对门搬走,又有新的房主搬来,来来去去很多年,对面换了好几家,直到十几年前有了拆迁的动静,对方的房主才算固定了下来,但那家人并不住这儿,而是常年出租,所以李叔家门口的木门也不怎么常用。案发当时,这扇门被人掩上了。
三扇门,一盆炭,一个孩子的生命,一个少女的青春。郗阳往我怀里靠了靠,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拉过他的手,手指很凉。
他抬起头,看向我,缓缓地说:“师兄,如果我们早点儿发现,或者,中午的时候就抓住杨滨问话,是不是那孩子就不用死了?小姑娘也不会……”
我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郗阳接着说:“我也知道没用,现在后悔也没用,问了他就会说吗?”郗阳轻轻摇头。“可是师兄,我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讯问还在继续,我们需要了解杨滨的动机。郗阳站起身:“师兄我们走吧。”我点头。年轻恋人之间的谋杀,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感情,我只是替李檬和她弟弟不值,遇人不淑,终成祸事。
我刚要摘耳机,杨滨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王小山死了,她想要自首,我不同意。”
我愣住了,手放在耳机上,眼睛盯着屏幕,没动。
“怎么了?”郗阳抬头问我。我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住耳机仔细听。
“哪个王小山?”郝帅的声音有些激动。
杨滨回答:“公园管理中心的王小山,前几天自杀那个。”
郝帅追问:“你讲清楚。李檬跟王小山什么关系?”
杨滨接着说:“他俩不认识,但王小山,是我老板。”
询问室里,冯队、郝帅、小宋同时看向杨滨,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电话响起来,是黄泽,他声音急切:“裴队,杨滨和李檬最近经常通过境外服务器联系,就是王小山和傅月月用的那台!”
我看向郗阳,他不清楚状况,还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却脊背发凉,一阵阵的后怕。
我一直以为,郗阳在龙城局,有我护着,有柳政委护着,有全局的兄弟们护着,是安全的,可那伙人远比我想得神通广大。
杨滨在郝帅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从未察觉过到异样,这孩子平时做事勤快,人又老实,郝帅甚至当他是最亲的弟弟,连夜班都少给他排。如果这样一个看起来清清白白的孩子都另有所图,那他们到底潜入了多少人,我身边到底谁才可信?郗阳在明鬼在暗,这房间中的任何一个缝隙中,都可能藏着窥视的眼睛!
这场讯问远比我们想象得久,按照杨滨的说法,他杀了人,就是死罪,多供出去几个,也好给自己铺条活路。送他去看守所的时候,郝帅押车,在场的人都沉默着,包括冯队。
上车之前,杨滨回过头,我以为他想问我李檬的情况,没想到,他却冲着郗阳点了点头,说:“保重,小少爷。”
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但我已经感觉到那些看向郗阳的眼神儿中,多多少少带上了疑惑和猜忌。
结束之后,已经是清晨了,龙城的冬天,天亮得晚,若是夏天,这会儿太阳都该出来了。我和郗阳去我们组的备勤室里休息。
一间办公室,三张上下床,我和郗阳和衣而卧,躺在一张下铺上,倒也不觉得挤。“太瘦了。”我搂了搂他的肩膀,拉过被子,盖在我俩腿上。房间里很静,没有窗帘,月光照进来,像那天在办案区时候,我跟郗阳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郗阳是我这边儿的,所以安全,但他是我这边儿的,我就真的能护他周全吗?
对于今天在讯问室听到的一切,郗阳始终很沉默,没做任何评价。我不知道小百合在想什么,平时他最有鬼主意,可现在,他靠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到他没睡,眼睛一眨一眨,目光落在墙角,那儿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发愣。
我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郗阳抬头,看着我,突然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吻了过来。我立即感觉到他传递来的情感,全是悲伤。郗阳很快放开我,转了个身,说了声睡吧,就没了动静,我想叫他,但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累了,想睡了。算了,明天再说吧。我从背后搂着他,在他脖颈处轻轻吻了吻,那一处伤疤曾经给他真切的痛楚,也给他的人生套上了枷锁。我发过誓的,为他抓住那个鬼,不再让他受伤,不论代价如何。
第二天一早,谁都没叫我俩,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看表,十点多,睡了四个小时。郗阳躺在我怀里,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抖动,分明装睡。他真好看,像小王子,如果穿上中世纪小少爷的衣服,一定也很好看。我想着,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睁开眼,看到我,便笑了。
早安啊,我的小百合。不论在哪里醒来,不论这一天要面对什么风浪,只要你在我身边醒来,我就觉得满足。
我洗漱完去办公室,才听说早上的时候,局座给开了个全局大会,通报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强调了纪律规定,所有在家的局领导都参会了,只有柳政委一人不在。
洪亮给我拿了吃的,我没什么胃口,让他送去给郗阳,洪亮乐呵呵说:“我让大黄送过了。”
我突然觉得感动,鼻子一酸。“谢谢!”我说。我们这两口子,全靠他们这两口子照顾了。
不想辜负他俩的好意,我还是吃了两口,刚吃完半块点心,孙宇进来,说冯队叫我,我放下东西,喝了口水便过去了。
我敲了门,进了冯队办公室,郗阳也在,我俩对视一眼,冯队摆手,招呼我俩坐下。
“我现在要说的事儿,你俩先有个准备。”
冯队的开场白让我更加不安,但有多少可怕的事又如何?我是刑警,我的工作就是对付乱七八糟的麻烦,何况,我还有郗阳,我都怕了的话,他怎么办?
我点头,突然感觉袖子刮了一下,我低头,看到郗阳食指蜷着,拇指按在上头,捏住了我的衣服。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我拉过他的手,攥在我手里,小家伙,万事有我。
“你俩紧张什么?”冯队突然说。“我要说的是柳政委的事儿,而且已经解决了,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我俩同时看向冯队,那老狐狸撵着桌上的烟丝,一脸的无辜,可我分明觉得他眼角有深意。冯队眼神假装不经意扫过郗阳和我紧握的手时,我就懂了,老狐狸是想试探,我俩有没有一起承担的心,或者说,我对我的“小荷花”,有没有信心。
尽管气氛活跃了不少,但冯队说出来的话,还是让我和郗阳都紧张了起来。他说:“柳政委前几天中毒了,一直在家休养。”
“什么?”我直起身:“师傅怎么样了?”
郗阳也着急,看向冯队。
“你俩是不听我说话吗?我不是说了,已经解决了。”冯队永远都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有时候是真的气人。
“什么毒?怎么回事儿?”我追问。
“毛毛躁躁。”冯队摆摆手,我忍住耐心,听他给我们讲了上午提审杨滨的事儿。
我俩从冯队办公室出来,各自拿了外套,在停车场集合,直奔柳政委家。童老师给我们开了门,说柳政委刚吃了药,睡下了,让我们稍等会儿。他看我的时候,目光很柔和,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但大家都是雄性动物,他能喜欢我吗?还是先存疑吧。
就这样,我又见到了童老师。上次见他,是在局三楼会议室,他坐柳政委旁边,穿一身警服,灰色的肩章,警衔比柳政委还高。当时我觉得这人谈吐气度不凡,分析案件的时候也对得起专家的名号,加上那天柳政委的态度很是客气,更让我多敬了他三分,如今回想,那眼神儿哪是客气,分明就是“对对对!媳妇说得都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童教授和郗阳这对师徒,可是把柳政委和我这对师徒给栓死了,脑子里不觉浮现出两对妻管严交流哄老婆技巧的奇怪画面。
“小然,喝咖啡还是茶?”童教授问我,我下意识答:“茶。”说完就后悔,我有点儿渴了,其实只想喝白开水。
童教授起身,郗阳也跟着站起来:“老师我帮您。”两人一起去了厨房。我就开始担心,柳政委家的餐具也是很讲究的,小祖宗你可千万留神。
当然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一针见血”的手还能拿不住一个杯子?郗阳什么都能搞定,只是在我面前特别的笨。一会儿俩人就出来了,郗阳拿了两个杯子,一杯茶一杯柠檬水,柠檬水他抿了一口,说酸,就跟我换了茶,我感觉童教授眼角隐隐有笑意。
放下茶杯,童老师问郗阳:“在小然家住着,还习惯吗?”
郗阳点点头:“习惯的!师兄做饭很好吃!”
又夸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下学期你科研任务重,我跟院里说一声,不让你住校了,免得你来来回回的打扰宿管和同学们休息。”
“谢谢老师!”
谢谢丈母娘!
正说着话,里屋有动静,柳政委醒了,童老师立即起了身,冲着我们点了个头,进屋去了。他对柳政委的关心不言而喻,但俩人到现在也没有和好,这其中有多少陈年旧事,我不得而知,只盼着他俩能早点化解,相爱太不容易了。
不一会儿,童老师出来了,说柳政委招呼我俩进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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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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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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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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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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