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巫十四从安若手中接过她的火镰与火石,分别在火膛周围四处,分别点燃柴草。然后他便吩咐其余人一起动手,闪动蕉叶,将火扇旺。渐渐地,整个火塘里便火焰升腾。
巫十四只消一辨火焰的颜色,便说:“大伙儿,再加把劲儿,使劲扇。这火还不够旺!”他抬头一瞅围在四周的少年,登时哑然失笑,补了一句:“都到上风处来!”
被熏得涕泪横流的伍良等人顿时得了解脱,一起跑到上风处帮忙扇火。很快,柴堆的火焰渐渐呈现明丽的橙黄色。巫十四伸手擦了一把满额头的汗,叹了口气说:“差不多,应该成了!”
安若这时候已经去山溪旁汲来了清泉,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众人:“各位,辛苦了。来,喝口水吧!”
巫十四接过安若手中的竹筒,道了一声谢,咕咚一口,一饮而尽,对安若说:“眼下差不多成了。估摸着过一个时辰,这边的柴草就要烧成炭了,到时还得再添一回柴。你让大家先去忙别的,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就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安若当成了这岛上发号施令的人,杜骁似乎往后退了一步。
安若谢过众人,招呼他们先去忙别的。倒是篾匠万十八一脸纠结,立在铁匠身边,望着火塘里升腾的火焰。“我总想着,好像哪里咱们还没想到,所以这陶器烧出来之后才总是容易破。”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个结论,呆了半天,伸手拍拍铁匠的肩头,说:“一会儿再来帮你。”
安若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她从未亲自烧陶,也没有看过人烧陶,这种“不对”的感觉,只是想当然。
这时一名身形瘦弱的素衣男子来到安若背后,捡了一处慢慢坐下,双眼凝望着火塘里升腾的火焰。巫十四头也不回,问:“乐十六,你这是怕冷,来烤火了呀!”
乐十六这个名字,安若听过,晓得是岛上的乐工。她还曾听过此人月夜吹箫,箫声甚是动人。只是,岛上原本温暖,这又是大白天的,为什么竟会有人想要到此烤火?
安若一回头,差点儿吓了一跳。只见这名男子没有多少老态,却须发皆白,脸色更是白得有些泛青,他瘦骨嶙峋,看上去风吹即倒,在岛上这么多“汉子”之中,十足是个异类。更要命的是,他的排行是十六。岛上的男人除了杜骁以外,都按年纪排行。乐十六序齿排在宋十三和巫十四之后,而巫十四也不过二十八岁。
谁能想到,这满头白发如雪,看似弱不禁风的乐十六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青壮?
安若养气功夫甚好,她心里的异样,面上一点儿也不显。相反,她伸手拍拍身边一截横倒在地面的树干,说:“来,坐这儿来!这儿暖和!”www.xiumb.com
乐十六望着安若,忽然便笑了。他眉眼原本生得清秀,这一笑更是令人觉得有如春风拂面。他果然缓缓起身,来到安若身边坐下,舒服地叹息一声:“果然暖和!”
“安若娘子,我烤火取暖的时候同时也需要喝水,可否劳烦娘子替我去取一点儿水来?”刚坐到安若身边,乐十六已经向安若提出要求。
安若一双秀丽的双眼微微一转,当即点头:“好!你等着。”
眼下这里只有巫十四、乐十六,和她三人。巫十四要盯着火堆不能走开,乐十六显见着是个病人,能走动的,只有她。安若便很大方地去了,先去储藏工具的地方取了一只竹筒,然后去溪边取了一筒水,拿来递给乐十六。
岂料乐十六却没有饮用,他自管自将那筒水放在自己脚边,然后仰头对安若说:“还不够,劳烦娘子再去多取一些!”
安若一双妙目便定在乐十六面孔上。乐十六登时笑道:“娘子不会以为乐某是在戏耍娘子吧!”
安若一对美目一时笑得弯弯的,冲乐十六摇摇头,心里暗道:不会,这世上从没有人敢戏耍她,她不去找别人麻烦已是谢天谢地。此时此刻,乐十六恰好与她对视,这个病弱的男人略一抬唇角,对安若说:“所以,娘子,清水多多益善。乐某多谢娘子!”
安若抿着唇,想了想,登时一阵风似的去了,少时一手捧了两个竹筒,这么又跑了一回,待到巫十四带着人给火塘加柴的时候,乐十六身边已经放了九个盛满水的竹筒。
火塘的热气将乐十六逼得额头出汗,他不时需要伸袖将额头的汗水擦去。可是放在他身边的九个竹筒,却一个都没有动。
终于,巫十四带着众人加的第二次柴也慢慢烧完了,一层厚厚的柴灰覆盖在陶胚上方,火焰渐熄。巫十四手持两柄枯枝,正在将烧得通体通红的陶胚从柴灰里翻出来。
就在此刻,乐十六突然站起身,在安若耳边一声低语:“倒水!”
杜骁首先决定,增设一个?望的岗位,每日在山顶巨岩上观察四周海域。最终这个任务交给了乐十六。他不能胜任其他体力活儿,但是视力绝佳,足可见远。而且他本是乐工,凭一片叶子就能吹出曲调。乐十六当即与岛上的人约定了一个调子,只要他一吹这个调子,岛上的人便知道是有船来了。
除此之外,杜骁还下了死命令,晚间在海滩一侧不得生明火,这也是防止晚间路过的船只发现岛上的居民。这一点对男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他们如今已经在岛上凹陷处初步建了些石头的“营房”,在里面生火,岛外看不出任何问题。
唯一受影响的是安若。这意味着安若所在的那一小片“领地”,以后可能就不能再在晚间生火了。安若却一副全无所谓的样子,抬手向上指指,意思是她可以睡树上。
树上?!——男人们想起那条已经应该已经转生很久了的巨蛇,再想起安若手中那柄切金断玉的小匕首……他们纷纷表示:世上怕是没什么能再威胁安若的安全了,何况她还是在树上。
*
如此计议已定,安若便似与杜骁有了默契。两人暂时都不提未来的打算,也暂且不去计较各自的身份背景,反正他们目前所想的是完全一致的。
不多时,安若真的猎到了一头成年的山猪。烤山猪肉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岛上的汉子们都馋疯了,即便以前与安若有过过节的那些兵油子们,也一概都拉下脸来向安若致歉,表示愿为安若鞍前马后地效劳。
安若则对岛上的人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更加没有特别指出她猎来的山猪肉是什么人不许吃的。最后就连龙二都吃得满嘴流油。
山猪肉却还剩了些,但好处是他们现在已经有盐了,整块的山猪肉可以用盐腌上,挂起来在火塘上方熏制成熏肉;杂碎可以剁成细馅儿塞在肠衣里做成肉肠;肥肉可以熬炼成猪油,反正熬出来的油他们如今也有小陶罐可以盛了。
山猪皮则被篾匠万十八当了宝贝,猪鬃被他留下来说是可以做刷子,猪皮则鞣制之后制成革,准备给兄弟们做成猪皮鞋。甚至猪骨都被留下来,石匠宋十三说是有些部位的猪骨风干硬化后足可以制成工具,用来加工修建石屋所用的石材,将其修整成需要的形状。
一整只山猪,物尽其用,没有半点儿浪费。安若便合什祷祝:山猪本尊,生得伟大,死得其所,一定可以好好托生,下辈子离她远一点。
但说到底,持续受欢迎的还是熏山猪肉。原本只能生吃或是烤着吃的生番薯,如今多了一种新吃法,划拉两片熏肉,加一小块猪油,和番薯装一锅,用陶锅煮了,将番薯炖到软烂。山猪肉的肉油香味儿便一直渗到番薯里,炖出来的番薯叫人打耳光都不肯放。
随着熏山猪肉的告罄,岛上立即涌现出一大批成日变着法儿拍安若马屁的。安若则手一挥,大大方方地承诺:“之前说好了的,我既占了岛上的地界儿,你们又守了承诺,没人来扰我,我便得再给你们猎一头山猪来。”
登时有人问:“安若娘子,您是怎么猎到这么大的山猪的?”
安若一抬眉笑道:“也就是在山里守着,看看山猪总在哪儿出没,瞅准了它们常去的地界儿便做一个陷阱,然后等着就行了。”
杜骁在安若身旁,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心知全不似那么简单。当初安若将这样肥硕的一只成年山猪从山里扛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撞见,还搭了一把手。因此他知道安若是穿着她那身玄衣与甲胄出来的,半身都是猪血,甲胄胸口处还有个明显的印记,像是山猪的獠牙给撩到了。若没有那身甲胄,安若很可能就此糟糕。此刻听安若说得这么“谦虚”,杜骁忍不住心中感慨:好一个要强的女人啊!
此后数日,安若继续在山里转悠,此前她捕杀那只山猪的地方,似乎已经被它的同类们视为禁区。安若便须寻找新的地界儿做“陷阱”,才有可能捕到猎物。少年们纷纷要求帮忙,却被安若笑着婉拒,说:“眼下你们的功夫还不到跟我一道去捕猎的程度。再多练几日拳脚,等扎马步时没法儿被我推倒了,再说这话不迟。”
伍良等人彼此望望,都有些泄气。他们随安若练习了几日,刚开始觉得新鲜,但是少年人心性,过了几日便觉得枯燥得不行,纷纷向安若请求,想要学习新的招式。安若便考校了一回他们扎马步,果不其然,安若伸手一推,便一个个歪七扭八地全倒了。
少年们别提多沮丧了。安若却嘻嘻笑道:“你们爱练,就跟我一起练。不爱练,也不打紧。反正我只负责教拳脚,不是负责哄孩子的。”
她这话听上去凉薄,李景田等几个听了都是鼓鼓的不服气。只有伍良听了觉得安若是在反讽,言语里其实对他们充满了失望。于是第二日清晨,伍良不管旁人怎么埋怨,死乞白赖地将几个同伴都拉了来。
伍良等几个奔到沙滩上,登时都傻了眼:只见安若依着她晨练的老习惯,正在海边练她的拳脚功夫。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杜骁,此刻正稳稳地扎着一个马步。安若见少年们都来了,到底忍不住点点头,面上流露出赞许的笑容,似乎算到他们一定能想明白,重新回到她这里。
随即她走向杜骁,像是特为给少年们演示一样,她伸出雪□□嫩的手指头,毫不客气地朝杜骁胸口戳了戳。
杜骁功底不错,此刻自然纹丝不动,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光却朝安若转过来,状似讨饶,仿佛在说:娘子,饶了我吧!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详细描绘了昨夜杜骁悄悄隐在暗处,气得脸色发青的情形。杜骁听说了心想,这真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他若是隐在暗处,谁还能看得出他脸色发青了?
可是昨日安若确实流露过那么一点儿的意思,而且宋十三和巫十四他们上前去与安若攀谈,安若一概言笑晏晏地认识了攀了交情,安慰起万十八来,更像是多年的老友,成功将思乡思得摧心肝的老万哄得破涕为笑。这在杜骁看来,确实有点儿来者不拒的意思。
第二天旭日初升的时候,营地里也显出些不同的气象。不少人开始注重起仪容,有特地去水潭那里洗澡洗衣的,有用简单的小木叉试图梳理一回头发的,至不济也将周身的衣衫拾掇得整齐,至少能称上“得体”。用谋士柳九的话来说,整个营地忽然拥有了一种春天的气息。
柳九话说得委婉,杜骁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岛上起了春风,桃花儿开了,只是这桃花儿究竟会落在哪一个的手里,尚未可知。但不少人都信了:桃花反正没落在他这位杜老大手里。好在杜骁在岛上威信尚在,无人当他的面谈及此事,也无人敢随意跑去寻安若,各人各有司职,纷纷去劳作了,各自期盼有机会能“偶遇”安若娘子。
岛东端,安若起身,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去寻那五人少年团。她昨儿晚上就答应了与少年们一道去捕鱼的。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去山上看看有什么可以捕猎的。毕竟之前答应了还有每个月的“租子”要交,为此她需要去捕猎。但是她手中到底还是缺少用于远距离进攻的武器,唯一可以考虑的还是制作陷阱之类的,可能需要昨晚新认识的那几名工匠过来帮忙。
安若一面想着心事,一面抬脚迈过了的作为“界河”的山溪。
“杜老大,杜岛主,早啊!”她一眼瞥见杜骁在山溪另一侧立着,当下堆起笑容,“您是来这里记日子的吧?”她指的是往那株巨树上划记号,记下他们这些人上岛之后度过的每个日子。
杜骁抱着双臂,沉着脸望着她不说话。安若心中有数,她知道昨日自己说过的某些话应当是被杜骁听去了,其中自然有那么几句是杜骁不爱听的。于是她笑得更加灿烂:“杜岛主,算来你这位做老大的也真是精心,竟然也不假手他人,自己亲自来记这个日子。”
她有点喜欢看杜骁生气的样子,这个男人生起气来的时候,至少看起来格外认真。
杜骁果然脸色有点发黑,板着脸道:“我只是过来问你一句话的,问完我就离开。”
“你有的选,我没的选,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安若听见,双眉一挑,笑道:“杜岛主,你这是明知故问吧!”她眼珠一转,跟着双手一拍笑道:“我知道了,马宁是龙二哥的人,所以那五个少年里也有你的人。是谁呢?李景田太闷,伍良太纯……我知道了,”她双手一拍,“是米乐对不对?”
杜骁脸色愈黑,自己只问了区区一句话,竟被安若判断出来那么多秘密。的确,昨日安若对少年五人团说的那句话,的确是米乐告诉他的,米乐还告诉他安若如何教他们捕鱼,如何帮他们重整各种工序,米乐也说了少年们对安若的钦佩之情,丝毫未曾隐瞒。
偏生这时候安若两眼发亮,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她那粉嫩的面颊上,笑赞道:“竟然是米乐,机敏而不外露,忠诚而不死板,很会与其他人打交道,也很有分寸。杜岛主果然物色得好人选。”
她每说一句,杜骁的脸色就会黑一分。她把他当初相中米乐那时所有的心思都说出来了。这固然证明杜骁与安若对少年们的判断出奇地一致,可也证明了安若的眼光极快极准,毕竟她认识少年们才刚刚一天那。
“所以你故意通过这些尚自懵懂的少年,将这话放出去教旁人知道,再惹得旁人为了你你争我夺,大打出手……安若娘子,你的心思好生缜密,划得一手好算盘。”杜骁忍不住叹息道。
安若脸色渐变,一挑眉道:“哦?真有此事?”她还真不知道男人们的营地那里起了这等流言。
杜骁心里却在想:装什么装?
可是一转念,他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少年团里的五个人,都不是会随随便便传闲话的。李景田和贝志远都是大家子弟,不屑背后说人阴私,伍良心地纯良,而米乐有话只会和他说,马宁有话只会和龙二说。所以……这话也许是龙二特为放出来的。毕竟龙二说过好几次,到嘴的肉不吃,迟早被别人吃了去。
安若的脸色却又恢复得如常,转身迈步,笑道:“反正我这话本来也未说错,本来就是这样,岛上三十四个大男人,只有我一个女人。自然是我有的选,而你没的选。杜岛主,告辞了,今日我约了小伍他们一道捕鱼,待会儿还要去山上看看捕猎的事儿。杜岛主,咱们就此别过,我要忙我的去了。”
她说着抬脚离开,冷不丁杜骁一个箭步上前,搭住她的肩膀逼她转过身来,口中道:“娘子留步。”
安若转过身,正对着杜骁:“郎君何事?”
“晏子曾以二桃杀三士,所以今日娘子也打算效法,想凭借一己之力,令我们兄弟失和,自相残杀么?”杜骁紧紧盯着安若的双眼,想从她眼中看出她真正的想法。说实话,这个女人,太捉摸不透了。
他不明白她为何坐视这种传言散布开,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刻意结交,左右逢源。听米乐转述“她有的选”那几个字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儿受伤:她就真的那么看不上他?宁可去收集旁人的殷勤,也不愿接下他抛出的邀约?
除此之外,杜骁也知道得很清楚,岛上“兄弟”们用以结盟的恩义,其实也太脆弱太松散了。他生怕一有波折就会再度制造分裂,他好不容易勉强建立起来的联盟,因为安若而分崩离析。二桃杀三士的旧事与岛上的情形相去甚远,但是杜骁一时口不择言,却还是引述了当年这段玩弄权术,借剑杀人的往事。
岂料“二桃杀三士”这五个字一旦说出口,安若瞬间翻脸了:“好你个杜骁,竟然出言不逊。二桃杀三士,功臣固然死得可悲,可是你以为我是什么?我把自己当做诱使你们不和的诱饵么?是任人品尝采撷的桃子么?身为这岛上唯一的女人,就活该被人吃掉么?”
杜骁还从未见过这么凶的女人。安若此刻站得离他很近,柳眉斜斜地竖起,她眼中闪烁着难以遏止的怒火,一张俏脸涨得微红,仰着头,距离杜骁更近了些,似乎想看清楚眼前这一位,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杜骁心里也憋着一股气,自上次他们在山溪便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憋着了。当下他索性也不否认,冷笑着道:“是又怎么样?”
安若稍许按捺怒火,准备平心静气地讲讲道理。她几乎已经贴至杜骁面前,一样紧紧逼视他的双眼,缓缓开口道:“杜骁,你到底还是没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所有人好。”
“我绝没有心要从中挑拨,也绝不打算做任何有损你们兄弟之义的事,”安若缓缓地说,“再说了,二桃杀三士,我孤身一人在此,哪里来的‘二桃’?”
岂料就在此刻,杜骁好死不死,低头看了一眼。安若身材很好,再加上她今日没有披她那一副甲胄,此刻当真是身形毕露,美不胜收。杜骁原本压根儿就没朝那上头联想,偏生他就于此刻不合时宜地偷看了一眼,心里马上反应过来,他一向是个守礼的人,此刻羞愧难当,真想伸手扇自己一掌。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安若比他快,一只粉拳已经揍了过来。杜骁是习武之人,反应快过常人,手一伸已经握住了安若的手腕。安若微微一挣,已知不好挣脱,她也快得出奇,另一边已经一个肘槌撞了过来。
好在杜骁早先看过安若与龙二打斗,而且在那之后杜骁几乎将所有安若用过的招数几乎都复盘了一遍,当下另一只手一推,用力将安若的肘槌一抵,同时膝弯一勾,侧过来一撞,刚好抵住安若踢来的一脚,同时他用力将安若左肘一推,另一边一拽,几乎将安若双臂带一足,死死抵住,教对方几乎动弹不得。
岂料安若心思灵敏,突然飞起一脚往杜骁脚下一扫,瞬间将两个人都带倒在地面上。即便摔倒在地,安若与杜骁两个人也是谁都不肯服输,彼此的手足依旧牢牢相扣,哪怕是摔在地上,杜骁也是一用力,两人一落地他便将安若扣在下方,同时赶紧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安若不甘示弱,膝弯一曲,往杜骁膝头一撞,杜骁登时一声闷哼,安若立时一个翻身,将杜骁死死按住。两人一动武,她满头青丝稍许有些散乱,此刻垂下来落在杜骁面孔上。杜骁只听安若在耳边骂道:“杜骁,杜岛主,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编竹篓这项工作对他们来说难度略高,三个少年将手中的竹篾扭来扭去,到现在也没扭出个大致的形状。看来今儿个捕到的鱼,又得在竹竿上穿成一串,再带回去烤制了。
这里的五个少年,正是岛上的“汉子们”之中,年纪最小,排行第三十往后的五个人。他们是同一年生人,其中最长的李景田和马宁已经满了十五岁,其余小米小贝小伍因为月份小,都只十四出头。就因为“同年”,这五名少年格外抱团,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鱼是岛上的汉子们每日不可或缺的食物。他们很走运,这岛上原本就有淡水,但是却无处取盐。捕来的海鱼自带些咸味,因此多少能给其他劳作的岛民补充些盐分。
伍良他们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不少事,晓得这岛上的问题并不全是出于人手缺乏,而是因为工具实在太少。就拿伍良和贝志远手中的尖头渔叉来说,全岛上下就只有一把篾刀可也用来劈竹竿,削渔叉,那把篾刀还是一柄当初从解差手中夺下的一柄短刀,万十八觉得趁手就拿去劈竹子去了。这两柄渔叉,也是万十八在百忙之中给小伍他们做的。
这岛上除了万十八、杜骁和龙二之外,旁人手里就都没有其余趁手的利器了,平日要做点儿什么都只能去山涧里捡一些锋利的石片,哪怕是杀鱼剖鱼,伍良他们也只能用石头。
所以岛上人人都羡慕安若手上那把镶金柄的小匕首。伍良他们几个就都议论过,若是他们人手一把这样的利器,做事得多方便呀。可是话说回来,若是每个人手里都有利器,岛上的人相处起来,可能也没有那么轻松。
此刻少年们看似捕鱼的捕鱼,编竹篓的编竹篓,可是大家伙儿的心思都在马宁早先说的话上头。
“唉,说实话,这岛上除了杜老大,还有谁配得上安若娘子?”米乐幽幽地叹了一句。
“话可不能这么说?”伍良抬起头,脸上有点儿倔强,“若是杜老大没有那件……那件东西,咱们也未必会尊他为老大,不是么?若他不是头儿,安若娘子,还会看得上他么?”
伍良说到这儿,安若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你们杜头儿究竟有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肯这么听他的话?”
背后议论他人,结果被人听见了,伍良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差点儿从水中跳起来,伸手理了理衣衫,才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望着安若躬了躬身,称呼一声:“安若娘子!”
岸上米乐和李景田也都一起站了起来,只有马宁还坐着。大家伙儿一起都朝安若欠了欠身。
“你们杜头儿有什么?难道能比我的金环还漂亮,比我的匕首还厉害?”安若笑着过来,她足上蹬着一双少年人从未见过的蛇皮鞋,棕黑色纤细的皮带自脚踝一直绑缚到她的小腿肚,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伍良等几个见了都有点儿挪不开眼,只有米乐一个笑道:“哪儿能呢?杜大哥所有的哪儿能和娘子您的比?”
安若听了这话,看了米乐一眼,重复了一回:“米乐,行三十三……”
米乐登时乐了,点着头道:“娘子记得不错,某正是米乐,您若是愿意,可以叫我小米、小乐,米三十三,都行。想方便点儿叫米三三、或者三三,也都行。”
安若一听立即点头:“‘米三三’,这个好,不止能记住姓氏,也能记住你的排行。”
旁边伍良他们几个连忙七嘴八舌地道:“我是伍三四!”“我是李三十”……安若忍俊不禁,左右看了一圈,冷不丁问:“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
伍良心里最是过意不去,连忙道歉:“娘子,真是对不住,我们不该背后议论……”
安若一伸手,拦住他的道歉:“无妨,我这不也是在背后听见你们说话了么?”
几个小的心想:好像也是……
“娘子,你……你会嫁给杜老大么?”伍良有点儿期期艾艾地问。
“你们觉得我该嫁他么?”安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竟反过来像是听取意见一样,问眼前的这几个少年。
五个人齐齐地懵了:这种事,他们哪里懂得?
“还有,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他,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安若一挑眉问。
五个人懵得更厉害,隔了半天,伍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那他也得有得挑才行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安若一拍双手,掌声清脆,“我有的挑他没的挑,我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决定嫁他?”
五个少年人相互看看,突然都觉得有些道理,竟一起都点了点头。
是呀,岛上有这么多男人,安若娘子未必就一定会看中杜老大。想到这里,虽说都是乳臭未干的少年,这几人忍不住都挺了挺胸脯,心中生出些表现欲。
“不说这些没谱的事儿了!”安若说,“你们这是……要捕鱼?”
伍良托了托手中的竹制渔叉,点点头应道:“是呀,娘子!”
“只有你们几个?”安若问,“难道要捕供所有人食用的鱼?”
伍良摇摇头:“不止我们,岛另一侧还有一个捕鱼的地方,但那边水深一点,要水性好的人去才行。我们几个专门负责在这一带捕鱼,每天基本上要在这海边上待一天。所以那天娘子上岸,也是我们先发现的。”
安若一双明净的眼紧紧盯着伍良,心里暗叹她运气不错。在她闭气晕倒的时候,发现她的就是这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若是换了别有用心的人,她铁定要倒大霉。她的目光在每个人面上划过,似乎要将每个人都牢牢记住,并且说:“谢谢你们,我安若有生之年,一定会报答各位的大恩。”
几个少年当真不好意思了,伍良脸上一阵发红,低头道:“娘子,这,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其他几人也跟着客气。
安若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摇摇头:“我可不觉得这是举手之劳。”她接着一挑眉,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几个少年,道:“让我来看看你们是怎么捕鱼的。”
“好!”伍良当即与贝志远一道,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沿着岸边的浅滩,走进齐腰深的海水里,手中举起他们的竹制渔叉。
其他三人则各自放下了手中刚刚开了个头的竹篓,也卷了裤腿下水,弯下腰,将自己衣衫的前襟兜在海水中。眼下日光很好,海水一片暖融融的,甚至有些浑浊。不少小鱼到这浅滩附近觅食。几个人见到有鱼儿悠悠地游近,就将衣襟一兜,许是便有那么一两条来不及逃脱的留在他们的衣襟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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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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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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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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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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