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未到中午,趁着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处理完政务的陈勋带着陈忠君前来游湖赏花。
陈勋在前,陈忠君微微欠身落后半个身位,后面的宫女禁卫分别跟在两侧。
绕湖小半圈,陈勋走得有些累了,便走进一处亭子坐了下来。他望着亭外成片的雪白梨林,突然开口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仿佛昨日朕还与父皇在此亭中嬉戏。”
陈忠君躬身,细声道:“今陛下仁德,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欣慰的。”
“母后走的早,如今好多关于母后的记忆都已有些模糊了,唯有再看着这片梨林,尤能再忆起些许。”陈勋没有理他,望着梨林出神,“但唯有一些,是怎么都不敢忘的。”
陈忠君像是个负责的捧哏:“奴婢愚钝,陛下说的是?”
陈勋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看着陈忠君:“昔朕尚年幼,母后在耳边提起最多的便是,身为帝家,当知百姓之疾苦,明百姓之忧患,晓百姓之所求。朕自登基以来,日夜不敢忘母后所言,还幸有先生耳提面输,时刻敲打警示,才使朕不被百姓讥骂,落得个昏君名号。”
陈忠君躬身到底:“陛下仁厚,与先帝都是少有的明主,百姓皆对陛下感恩戴德,又哪里会有不满?”
“是吗?”陈勋目光不转,“那为何还有百姓揭竿而起,要夺朕的江山?”琇書蛧
“这……”陈忠君额头冒起冷汗,这个话题他可不敢接。
陈勋自顾自说道:“因为百姓过不下去了,不造饭就要饿死。自三年前那场饥荒后,先生一手将贩恶商连根拔起,将粮价管控在朝廷手里,后又调集流民开垦荒地,光是新开垦的良田便不下百万亩,可为何这几年还会有百姓饿死?忠君,你来说说,那粮食都到哪里去了?”
陈忠君脸色瞬间煞白,原本只是起了层毛汗的额头顿时汗如雨下,他努力抑制着身体不去颤抖,低着头说道:“回陛下,粮食去向是户部尚书卢大人在管,奴婢的司礼监却不太清楚,陛下可是要召见卢大人觐见一问?”
陈勋冷笑一声:“卢志雅?于大丰调去前线任职佥事,他从左侍郎直接升任尚书很是欢喜吧?朕听说他升任当天还在月轩楼摆了二十桌宴请宾客和朝中大臣——陈掌印,当时你也是去了的吧?”
陈忠君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卢大人升任户部尚书,那请柬送来了司礼监,点名要奴婢亲自前去恭贺,奴婢心想同在朝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说卢大人是戚——戚相的人,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所以才不得不去……”
“不得不去?”陈勋一甩袖,不去看他,“说得你好像还很委屈。你说卢大人是戚相的人,可朕怎么听说,卢大人反而和你走得很近?卢大人还经常带着礼物去你在宫外的府上拜会——就是你养了一对孪生花的那座宅子。”
就在此时,忽然一名小太监从远处匆匆跑来,但远远望见陈忠君跪在亭子里,顿时不敢上前了。
陈忠君和陈勋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那小太监,陈勋冷冷一笑,盯着陈忠君不言语。
这小太监是陈忠君的內侍,他神色匆匆分明是有要事要告诉陈忠君。
陈忠君看到小太监的瞬间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心中波澜大起,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污蔑!陛下明鉴!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
“污蔑?是污蔑你有那座宅子,还是污蔑你养了一对孪生花?”陈勋瞪眼看来,“是否要朕现在就派人去查?”
陈忠君立马噤声了。
陈勋继续说道:“而且去拜会你的不止是卢志雅,还有现在的右侍郎田明芳,以及内阁次辅徐长鹊……瞧瞧吧,多么周密,就连内阁都有你的人,内阁加司礼监两道门槛,只要是关于粮食的奏折根本就呈不到朕的面前来。”
“冤枉……陛下!”
陈忠君慌了神,赶紧往前爬了两步要去抓陈勋的腿,却被身后的禁卫按住了,他大喊大叫起来:“放开杂家!杂家是冤枉的!陛下!陛下你听奴婢一言——”
陈勋置若罔闻,望着湖面出神,半晌后突然开口道:“陈忠君,今日并无早朝,你可知朕为何还要你来陪着朕游湖?”
陈忠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应道:“那是因为——是因为陛下与奴婢亲近!奴婢伺候陛下这么久,陛下使唤奴婢最是顺手,奴婢最知陛下心意……”
“错了。”陈勋摇头,然后指了指远处的小太监,“让你来当然是为了盯着你,免得你提前收到什么消息,又使手段做安排。”
这句话一说出来,陈忠君顿时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自己正不停地往黑暗中的深渊下坠去。
“就在今早,东厂上下人员尽出,将朝堂上只要牵扯进粮食案的官员尽数捉拿下狱。”陈勋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着,淡淡说出这番话,“至于京城外的,锦衣卫也早做了布置,这条线上的,一个都跑不了。”
陈忠君跪在地上,双眼通红,他死死盯着地面,双手缓缓握紧,指尖在地上磨出了血印。
陈勋招了招手,禁卫把那名小太监带了过来。
“说罢,”陈勋问,“你找陈掌印何事?”
小太监望了望陈勋,又低头看了看陈忠君,明明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感觉到小太监的犹豫,陈忠君用沙哑的嗓音吼了出来:“说——!”
小太监吓了一跳,带着哭腔说道:“回,回陛下的话,卢大人派了人送口信过来,说……说让公公救他!”
亭子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很久之后,陈忠君狠狠磕起了响头,直到血渍将地面染红都没有停下来。
“还有什么话说?”陈勋面不改色。
“陛下饶命。”陈忠君沉声,“奴婢知罪,求陛下开恩。”
“何罪?”
“奴婢不该贪图银钱,更不该拿百姓的粮食去换银钱。”
陈勋再次沉默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忠君啊……你可知你扣下来的这些粮食最终都到了哪里去?”
“民间粮商……或是外地官员……奴婢不知。”陈忠君抬头看向陈勋,眼神有些茫然。
陈勋此时也把目光从湖面收回,低头与陈忠君对视。
“是北羌……你是在资敌。”
陈忠君浑身一震,直接软倒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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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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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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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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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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