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这一套组合拳乱中有细,着实把这一帮人给打蒙了。
与苏亦平肩而站是的骁卫大元帅于世邦,此人与应谷通素有私交,与职务上属平级,只是这位于元帅负责统领宫中全部禁军,并未常年在外带兵打仗。
于苏亦擦肩而过时,于世邦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丢下一句:“苏太傅好手段,只是如此折腾一番,怕是应元帅脸上要不好看了。”
苏亦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于元帅过奖。”
苏亦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一来是他在朝堂上本就没什么朋友可言,二来也是不想看那些大臣们的白眼。
一路走出宫门,苏亦正往自家府上的马车那边过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正看到一辆马车慢悠悠荡了过来。
是樊翁的车驾。
车帘被撩开,樊翁笑眯眯地探出头来:“立之,老头子等你好久了。”
苏亦一愣,然后转头看了看周围,见左右并无旁人注意到这边,便一步跨上了车去。车帘再次垂下,把一切都掩盖在了车厢里。
车厢内摆了一张小桌,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个小茶壶,正咕咕冒着热气,边上倒扣着几个精致的茶杯。
樊翁掀起一个茶杯,用方巾擦了擦,便替苏亦倒上了一杯茶,顿时一股清茶香味就在车厢内弥漫开来。樊翁笑道:“老了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温具洗茶那套功夫便嫌太过繁琐,索性就由着性子来了,立之可莫要嫌弃。”
苏亦忙摆手道:“自然不会,还未喝过樊翁亲手炮制的清茗,是立之幸矣。”
“立之今日这一手玩得漂亮啊……”樊翁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盯住了苏亦,“朝堂比之战场,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立之业已初窥门径了?”
苏亦面色不改,淡淡说道:“唯借势耳。”
“正是。”樊翁点了点头,为自己也添上一杯茶,“借文官的势,借武将的势,借天子的势……甚至借天下大势,若有此等眼界,事皆可为矣。”
“樊翁今日找立之说这些……是何意?”苏亦静静地看着樊少霖的眼睛,在他的谋划中本来没有樊少霖这一环,今日樊少霖突然站出来替他摇旗助威,虽说只算是锦上添花,但总归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樊少霖摇头不答,只是自顾自说道:“先是激起文武官员矛盾,趁此说起战事。先是要落戚宗弼兵权命起回京,如此戚宗弼一脉必然反弹,武将此时却不会再出声,愿在一旁幸灾乐祸;再是要换统兵武将,武将一方面不愿戚宗弼得了好去,也不愿应谷通调去东北边关,但先前未曾开口此时也不好再多言,到头来竟是被立之你各打了一大棒……这些条件想来也知道,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能接受,但妙就妙在最后陛下的旨意,未将戚宗弼调回京,美其名曰与齐晏竹共治大军……呵呵,陛下及时给了个甜枣堵住了文官的嘴,武将孤掌难鸣也翻不起浪花来了。”
苏亦微微一笑:“樊翁慧眼。”
“老头子说这么多,立之可知原因?”樊少霖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微笑着看着苏亦。
苏亦沉默了半晌,摇头道:“……不知。”
“戚宗弼他其实不算奸佞。”樊少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细细看着苏亦的脸庞,“而且……他和立之还有些相像。”
苏亦一愣,反应了半天才知道眼前这老头并不是指长相相像,他定定地看着樊少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戚宗弼在位这么些年我也都看得清楚,着实是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事。他师承李荀,治国之道我不如矣……”樊少霖幽幽说着,“可以的话……老朽想在这里厚颜替他向立之求个情,给他个好下场。”
苏亦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樊翁所求的居然是这个。
“樊翁觉得……立之斗得过戚相?”苏亦沉默了半天才这般说道,这话已经是问得极为露骨。
樊少霖转头看向车外,清晨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许多行人,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樊翁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说:“这天下……终究还是姓陈。”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苏亦才再次开口,只是声音多了些沙哑:“戚宗弼……不得不死。”
“我知道。”樊翁点了点头。
“是这天下容不下他。”苏亦说得有些艰难,像是在给自己找着理由,“不是我要杀他,我与他无冤无仇……我也不想的。”
“我也知道。”樊翁回过头来看着苏亦,“所以今天我才会对你说,而不是对岳窦……更不是陛下。”
“那樊翁的意思是……”苏亦抬起头来看着樊少霖,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疑惑。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m.χIùmЬ.CǒM
樊少霖替苏亦撩起车帘,说道:“立之,你到了。”
苏亦闻言往车外看去,顿时又沉默了。
马车停在一座宅邸门前,却不是苏府。描金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张府。
这是参知张厘府上。
“樊翁……”苏亦张了张嘴。
樊少霖微笑道:“去吧,还望立之日后尽心辅佐陛下。”
苏亦默默点头,心里清楚这位老人早已把一切看了个通透。
因为哪怕没有遇上樊少霖,他退朝后的第一件事也是要来张厘府上的——因为张厘是他插在戚党身上的第一颗钉子,这也是为何素来稳重的张厘会在金殿上说出那番话来的原因,没有他来引起文官武将的矛盾,这一切谋划都进行不下去。
苏亦下了马车,掸了掸袖子,冲车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步往张府走去。
“若是可以……”身后车厢内传来樊翁的声音。
“……给戚宗弼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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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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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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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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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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