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穿好衣服,走进了里屋。
里屋,池南苇还睡得昏沉,昨晚吃饭时她来了兴致,硬说要喝酒,结果几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嘴里呜咽着吴爷爷和方大哥等人。
叶北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于老太和苏亦知道池南苇是想起伤心事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叶北枳见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索性就直接将她抱了回来扔在了床上。
床上的池南苇侧卧着蜷缩成一团,均匀地呼吸着,像是一只小猫。
叶北枳静静站在床边,伸手替女子理去脸颊上几根散乱的发丝,低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眼里泛起一丝波动。
良久,叶北枳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床上的女子。他蹲下身来,把手向床下摸去,手一探便摸到一物,拿出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唐刀。
原来是池南苇将唐刀藏于此处,她一直以为瞒过了叶北枳,以为他找不到,哪知叶北枳早已知晓,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如往常一样,将唐刀悬于后腰挂好,也不用再多准备什么,便打算出门了——杀人而已,带上刀就是最好的准备了。
在关上门前,叶北枳手下停了停,他在想——要不要给池南苇留张字条什么的?但下一刻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
“咚。”一声轻响传来,门被关上了。
屋内的池南苇翻了个身,梦呓几句,睡得很香。
就在叶北枳离开福照大院不久,隔壁于老太的屋门也开了。苏亦推开门走了出来,屋内传来于老太的声音:“小兔崽子——你今中午到底回不回来吃饭?”琇書蛧
“不了,我还有事,娘你自己吃吧。”苏亦应付了一句,把门关上了。
看得出来,今天苏亦穿的比较正式,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从一品云纹仙鹤官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去见那个人,以从一品官员的身份去见,才能明确表示出自己此番前来的正式性。
他要去见戚宗弼,见那个居然敢用五万百姓性命去赌博的右相大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为百姓做些什么,但苏亦还是想亲自去问个清楚。
若是在之前他还只是个从七品的翰林郎身份时,怕是连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但此时不同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太傅,实打实的从一品,虽说没有实权,但至少能和戚宗弼面对面地,把腰杆挺直了说话了。
但唯一有点不和谐的是……这位穿着从一品官袍的人手中,提着一筐鸡蛋。
一个穿着云纹仙鹤袍的大官,提着筐鸡蛋,来拜访自家老爷?相府看门的门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敢问这位……这位大人?”看门的门房有些犹豫地拱了拱手,“……有何贵干啊?”
“哦,是这样的,”苏亦礼节很到位,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下人便心生轻视,“劳烦通报一声右相大人,就说太子太傅苏亦有要事相商。”
“这……”门房的脸色有些难看,“苏大人,这可真是不巧……”
“嗯?”苏亦一愣,“怎么了?”
门房摊了摊手,说道:“我家老爷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此时不在府上。”
“右相大人出门了?”苏亦有些疑惑,“这才新年第一天右相大人怎么会不在家?”
“苏大人有所不知,”门房答道,“每年的今日,我家老爷都会去祭拜先师,所以……确实不巧。”
苏亦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右相大人多久能回来?若是不久的话我可以等等。”
“这就不好说了,我只是个下人,哪能知道老爷的安排?”门房顿了顿,诚恳说道,“若是苏大人真有要紧事,还是尽快去找我家老爷,当面说清为好,我家老爷这马上就要离京了,据说是要去打仗……到时候可就不好找到他咯!”
门房一提打仗,顿时就牵动了苏亦的神经,他连忙问道:“那我这就去找他!敢问右相大人是去了何处?”
门房指了一个方向:“城里最西北的方向,那有一座叫算天祠的地方,老爷便是去了那里。”
“多谢。”苏亦拱了拱手,就欲提步离去。
门房急忙回礼:“苏大人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苏亦刚走出没两步,突然又转身回来了。门房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见苏亦回来忙停下了动作。
“那个……”苏亦把手中的鸡蛋往前递了递,“……一点心意,替我转交给右相大人。”
门房愣着神把那筐鸡蛋接过来:“呃……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苏亦却已经走远了,他低头盯着手中的鸡蛋喃喃自语:“……难道今年送礼变花样了?”
再说苏亦这边,早上起来时就已经不算早了,途中再几经耽搁,时辰就已到了晌午。
他摸了摸肚皮,早上没吃饭,此时腹中空空,却是饿了。心想戚宗弼那边应该也没这么快忙完,便随便进了街边的一家铺子,打算先填饱肚子。
苏亦这一走进来可吓坏了这铺子的掌柜,他这只是个小店,何曾有过穿着这一身官袍的人进来过?看那官袍的样子,缥缈流云中几只仙鹤翩翩起舞,衣摆袖口皆用银线描边,没一处不显得精致大气——他就是再没眼力见儿也知道是来了个大人物。
掌柜的一把推开已经看得愣神的小二,忙迎了出来,小跑着来到苏亦身边:“这,这位大人,敢问……敢问来小店有何贵干啊?”
苏亦见掌柜这番态度,也愣了一下,但随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忘了自己还穿着官袍了。
不过说来也是,哪有穿着从一品官袍来这种小店吃饭的官老爷?
但此时又不可能再回去换衣服,苏亦无奈地摆了摆手:“没事——你给我上碗阳春面便是,我吃完就走。”
“阳……阳春面?”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阳春面,其实就只是名字好听,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其实所谓的阳春面就是素面罢了,一大碗只要两文钱。
官老爷走进来只为了在我这小店吃一碗阳春面?掌柜觉得,这事儿自己可以拿出去吹一年。
掌柜的正欲再向苏亦确认一下,却发现苏亦看着一个方向眼睛都瞪直了。他顺着苏亦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穿过街道,往那个鲜有人踏足的算天祠方向走去,这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但唯一一点与常人不同的是——
他的后腰挂了一把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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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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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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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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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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