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没有说什么道理,而是一个个讲解具体的病例,有断手断脚的截肢手术,还有缝合肠子,内脏等急救手术,甚至还有些阑尾切除术,等等。顺便将剖腹产说了说。
不过,自然没有妇人可以现身说法。
百余名大汉光着膀子,暴露出自己的伤疤,在会场各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李时珍这才详细讲了起来。
开始了一场人体结构的科普。
五脏六腑是什么样子的,身体内部各组织是如何合作等等。
一时间,这里变成了医学小课堂了。
很多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宋明之际,医学普及化,文人号称不会明相,即为名医。甚至很多文官都有一手好医术,刘天和就是其中代表。在坐很多人不敢说在医术上有多高的造诣,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那就是他们都读过医术,对于医术理论,都有最基本的理解。
正因为如此,他对李时珍的讲解,大多都能听懂,让他们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周梦臣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想将薛已给搬出来的,毕竟薛已威望高,名声大,很多大名人,都请过薛已看病,有薛已在,是更有说服力。只是而今薛已是这个样子,周梦臣只能让李时珍上台。
只是而今的李时珍,并不是几十年后的李时珍。
周梦臣还担心,他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现在看来,是周梦臣多想了,他心中暗道:“今日之事,只要大家看见,外科手术的种种好处,定然对解剖之事,也能网开一面,不至于太过苛责了。想来人吃五谷杂粮,总是会生病的,即便是自己不生病,他的亲友也要生病。医学的进步,是对所有人都有的好处。”
“下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吧。”
这是周梦臣思量的应对办法,就是事实证明。解剖这一件事情,是有大用处的。
只是他心中有一些没底。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李时珍很快就讲得差不多了。
甚至有几个人还开口询问了一些具体的病症,有没有解救的办法。李时珍也一一回答。似乎之前的气氛一下子淡去了。
严世蕃可不想看见这个局面,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这小厮立即明白。他微微一鞠躬。就消失在一群之中。琇書網
忽然下面有一个起身朗声说道:“这为李郎中,我有话要问你?”
周梦臣目光看去,不认识此人。张居正在身侧小声说道:“那是翰林学士董学士。他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嘉靖二十年进士,是严嵩在翰林院的死忠,与老师有过接触。不过他冒头是好事。”
周梦臣低声说道:“此言怎讲?”
张居正低声说道:“我其实打探过口风,很多人对这一件事情都不赞成。如果第一个出头的是其他人与严嵩无关的人。说不定这局面不好收拾。但是严嵩的死党一出来,有再多人不满意你,今日他们都不会说话了。”
“毕竟你的事情不过是小节。你如果今日毫无理由的支离尸体,那是道德败坏,自然不容你列于朝廷之上,但是你这般说辞,这个理由未必让很多信服,最少说得过去。”
周梦臣听了,低声说道:“如此我还要谢谢严世蕃了?”
张居正低声说道:“过了这一关再说吧,如果你能过了这一关,再谢不迟。”
此刻李时珍已经大声说道:“这位大人请讲?”
董份说道:“你解剖过尸体?对吧?”
李时珍说道:“是。”
董份厉声呵斥道:“你于心何忍?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让他泉下不安,人如果没有一个囫囵尸体下葬,来世必有残疾,这是造孽啊。你也是郎中,从来是医者父母之心,你这等,毫无心肝可言,如何能为郎中,简直是无耻之尤。”
李时珍到底年轻听了,只能眼睛都红,手中死死抓了一卷东西。这一卷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各式手术刀的,李时珍恨不得用手术刀给他大卸八块。李家行医也有三代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李家没有医德。这算是惹毛了李时珍。
李时珍说道:“死后如何,谁知道啊?阁下信奉鬼神,请让鬼神给你治病,要不请药师菩萨下凡。我李某人只管活人,不管死人。”
周梦臣说道:“好。董大人是吧。夫人言未能侍人,焉能侍鬼?自古医道最讨厌的就是巫医,身为儒门弟子,说这些神神鬼鬼的,简直是玷污夫子,一些愚夫愚妇之言,阁下视为珍宝,我真不知道,你这个翰林学士,是怎么来的。”
董份听了,顿时脸色通红,说道:“好,好,好。夫子之道,不过是仁者爱人而已,对父母要侍死如生,即便不讲鬼神之道,也当择善地安葬,怎么能让他们支离于刀斧之下,这是做人子的本分吗?”
“天地生人,不管是谁,无非是人之子,人之父也。你们支离人子之尸体,何以对其父?支离人父之遗骸,何以对其子?”
“真不知道是何等厚脸皮,还敢在这里侃侃而谈,真是毫无人心人性可言。董某羞于与周大人同殿为臣。”
很显然,董份这个翰林学士,绝对不是白给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从道德高度之上,居高临下的攻击解剖这一件事情,一下子引起了很多人最朴素的共鸣。
的确,即便这一件事情,有很多好处。但是每一个只要一设想自己是哪个被解剖的人,顿时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就涌上心头了。夫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以说,在明代找一万个人,有一万个人不愿意自己死后被解剖。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一样,大多数人不愿意去当大体老师,这也是基于儒家文化圈的人之常情。
这种朴素的正义感,立即让很多人觉得董份说的对。
周梦臣一时间感到喉头发紧,分外艰难。
高拱见状,对张潮低声说道:“我就担心这个,道理最大。真不知道周梦臣该怎么反驳。如果反驳不了,今后解剖这一件事情,恐怕也要封存在史书之中,如华佗绝技一样。”高拱微微一顿,摇摇头说道:“不,或许不会,天下怕死的人这么多。自然有人偷偷研究,只是如此一来,其利未必是利,其弊百倍胜于今日。”
“严嵩祸国殃民。”
高拱很担心,很多事情明面上禁止了。下面却屡禁不止。就好像是海禁一般。只要有利益,很多人不介意铤而走险。倒是,新医术的发展,不在朝廷的控制下,各种解剖尸体的行为,更加难以控制。
而今这一件事情,利弊皆有。如何进行利弊权衡不好说。但是如果全部禁止,就是全是弊端,再也没有一点有利之处。
张潮说道:“高兄,你不想办法帮帮周梦臣,他也是即将拜入吴师兄门下,也算是我们的师侄?”
说起来高拱也算是王廷相的弟子。当然了,不是嫡传的弟子。高拱是郑县人,也就是而今的郑州。而王廷相乃是开封人。王廷相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儒,高拱数次拜访,还在门下求教过。关系不错。
叫王廷相一声老师也不为过。只是在学术传承之上,只能有些关联。高拱更多主张经世致用之学。给他打一个标签,乃是实学,不是气学。当然了两者之间是有互相重叠之处,也有抵牾之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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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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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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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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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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