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你说的...将人引去了。你算得很准,长鸣军确实在那个时辰里绕着山庄巡查,虽然身穿便服,但他们行动有素,整齐划一,即便天黑,也很容易让人察觉他们的身份,尤其是同样受过训练的邓氏府兵,更熟悉军人所具有的特征。”沐云答道。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邓陵的这些亲兵,并没有因为长鸣军而停下追捕我的脚步...”
“他们一门心思的追着我,根本不顾常祁山庄的异常状况。幸好,我及时甩开了他们。他们追寻无果后,才重新返回了常祁山庄查探情况。在等你的期间内,我悄悄潜至山庄内看了一眼,这些亲兵隐藏在巨石之间,一直观察着长鸣军的动静,想必...已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眼下,应当已经离开了山庄,返回平村,将此消息告知邓陵了。”
江呈佳一动不动的靠躺在树干旁,由着沐云为自己包扎,听她一番言辞,便轻轻颔首道:“好...很好。只要邓陵察觉长鸣军的踪迹就好。”
“你呢?”沐云低着头,一手举着摇曳着微光的火折子,一手为她擦拭血迹,顺口询问道:“你在平村内怎么样?可有将我们事先的计划完成?”
“自然。你将邓陵的亲兵悉数引出后,我便把卷宗丢在了他身边,随即佯装他手下一名兵士的模样,混入了他的亲兵队中,顺利找到了灵仪队被监禁的地方...”江呈佳半喘半语道。
沐云一阵沉默,替她理了理衣襟,神色深重的问道:“阿萝...我有个疑问。”
江呈佳抬首,与她四目相对问道:“什么疑问?”
沐云踌躇一番说道:“我们这般...刻意相引,那邓陵必定能猜到我们的目的,我听阿轶说过,此人纵然行事狠辣专断,可所做之事没有一件不是站在邓氏全族的角度上考虑的。他未必会在这个时候,顺着你我之意,去找邓情的麻烦...致使邓氏内斗,而无暇顾及你我二人...”
她心藏此疑已有半日,一直惦念着,想到如今也没有想明白江呈佳非要将当年兰心楼一案的真相以及长鸣军妄想图谋不轨的事实告之邓陵的原因。此人精于算计,定能猜到她们的想法...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踏入陷阱?
江呈佳却笑道:“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所以不问...原来是没想明白。”
沐云不解道:“我确实没懂你的心思。”
靠在树干上的女郎倒吸一口凉气,提起精神来,与她解释道:“阿依...我们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未做。此刻邓陵必定在深林之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因此...我们需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天微亮,便赶回千机处存放备录文案的地方。”
沐云眨眨眼,满眼迷惑道:“你要作甚?”
“自然是将消息放出去。”江呈佳淡淡说道。
“消息?”沐云听得有些懵,再问道:“什么消息?”
“邓陵的亲兵,已跟随你去了常祁山庄。且,确确实实发现了长鸣军的踪迹。邓陵自然会识破你我二人的谋算,在这种时机,为了邓氏全族荣耀,他定会选择隐忍不发。但倘若邓情知晓自己的叔父已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杀机,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按兵不动...他会怎么想?”江呈佳一点一点的详细说明着自己的想法。
沐云恍然大悟道:“你竟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是想让邓陵挑起内斗争端。原来...你将这心思放在了邓情的身上。”
“不错。”江呈佳颔首,继续说道:“当年,常猛军逆案发生时,邓情远在北地,根本不知其中详细内情。他父亲邓夫也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虽然憎恶当年以卢氏为首的四大家族,但恐怕并不知这惊天血案是自己的老父亲暗中与宁铮联手而为的。他们父子二人当然对邓陵此时的行动一概不知。
越是如此...越对我们有利。邓情虽然行事胆大妄为,却又十分的敏感谨慎,眼见邓陵知晓真相却毫无动静,肯定会心生疑虑,认为邓陵在私下筹谋反击之事,要将他与他父亲一网打尽。在环环疑虑与焦灼中,邓情定会选择立即行动,在邓陵反击之前,将他灭口,以免夜长梦多。”
沐云连连点头道:“这样一来,就算邓陵为了邓氏全族隐忍,也抵不住亲侄子的暗害,迫不得已之下,必会为了保命选择反击。”
见她终于明白,江呈佳卸下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凉汗,闭上眼,倚在树干上休息。京郊的夜风冷得透心骨,让人头皮发麻。她用双臂将自己团团抱住,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出宁南忧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双眼湿润起来。
她思念着郎君,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养神之际,忽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于是睁眼一瞧,便见面前火光跳跃,暖意如泉涌般涌来,环绕着她们二人,驱赶了深林之中的寒凉之意。沐云不知什么时候,拾来了一堆柴火,用火折子点燃,就置放在她们的脚边。她围着她坐下,双臂紧紧环抱着她的腰,似乎怕她冷,还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江呈佳心底一暖,反手将她搂住,两人相互依靠着,睡在树下,等待着翌日初阳攀升时刻的到来。
夜露浓重。
深林之外,邓陵的亲兵们,已将城郊翻天覆地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江呈佳与沐云的踪迹。午夜时分,人马悉数汇集至了平村,暂时放弃了搜查。
邓陵疲惫不堪的靠在木轮上,满眼的失望。温竹伏跪在地上不敢喘息。就在方才,眼前这个病怏怏的郎君劈头盖脸的将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怒火蓬烧,几乎可以将整座竹屋燎起。
而在他身后,正躺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长谷。邓陵下手毫不留情,即便长谷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人,也没有因此减轻责罚。长谷活生生受了八十军棍,直到鲜血淋漓的躺在担架上,渐渐喘不过气来,邓陵才命棍手停了下来。
温竹眼见此景,已是寒毛耸立。
长谷气息虚乏,脊骨传来的剧痛令他生不如死。他趴在温竹身后,一动不动的朝邓陵跪着,心中暗暗发誓:倘若有机会抓住那沐女与江女,他必要狠狠折磨,否则这心头之恨难以消解。
屋子内沉寂的可怕,邓陵闭着眼,手指轻轻敲击木轮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阴沉。Χiυmъ.cοΜ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温竹伏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下去,抬起了头朝木轮上的郎君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今日,确实是属下等人办事不利。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邓陵的手指轻轻顿住,慢悠悠的睁开一只眼,异常冷寒的望向他。便在这一瞬之间,一股强大的威压便顺着他的眼神朝温竹袭卷而来。
温竹不由自主的抖了三抖,当即垂下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避邓陵的凝视。
邓陵满是病色的脸上,没有一点血丝,苍白如鬼,配着他此刻森冷的眼神,显得格外骇人。他的手中,此刻正抱着一卷案宗。
自他入屋之前,温竹便已瞧见那卷帛书,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没有轻易询问,如今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提,生怕郎君的怒火从长谷的身上燃到他的身上。
少顷,邓陵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沉默,声色淡淡的向温竹询问道:“我问你...你可知,江女此次前来山庄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温竹一怔,结结巴巴的回答:“自然...自然是为了找出监禁灵仪队众人的地点...已备救援计划。”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可知晓?”邓陵再问,目光紧紧盯着温竹。
伏在地上的人微微颤动肩头,垂着头道:“属下...属下不知...”
邓陵再次闭上眼,挑起眉头,继续慢条斯理的问道:“这几日...我让你守着京郊的每一个地方,不让那江女与沐女有机可乘,你可有真的做到?”
温竹又是一顿,俯身大拜道:“属下按照主公的吩咐,已在京郊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人手,各处设置了审查与巡查之人,若有动静,必能立即发现。只是...只是,这江女与沐女武功太高、太能隐藏...府内派出去的兵士竟没有一个上报消息。就连她们混入平村都未察觉,属下...”
“那么...除了邓氏在京郊的地产,郊外属于江氏一族的田庄产业,你可都有查清楚,并派人驻守?”邓陵并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紧接着问道。
温竹心口一抖,颤颤巍巍的抬首望他:“属下...属下都已查清楚了。并在地图上作了标识...在江家的各处产地外安插了人马与内部探子合作,监视庄田之内的所有佃户的一举一动。但...江女与沐女,似乎并没有躲在这些田庄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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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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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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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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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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