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转念,又想到自己才是求人办事的那个,多少要有点求人的态度,不该那么急不可耐、着急忙慌。于是便一直忍着,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开始考虑起解决眼前困境的其它路子。
既能在地位上压得过谢氏,而且还会对他施以援手的人,商圈的、政圈的,且能被他接触得到的,还有谁……
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私底下作风十分不堪的油腻嘴脸,谢霁翡甩甩头,觉得还远远不到那一步。
他一个好端端的正直青年,清清白白地成长到现在这个年岁,虽然也自认有几分聪明,但论斤两,还不够那些个老变态啃的。想遛人,别最后被人遛了,白惹一身脏污,那多倒胃口。
至少目前接触的这个,还算仪表堂堂、彬彬有礼,表面像个真君子的样子。再等等看吧……
熟料,他第一个等来的,却是谢荀卫的阴阳怪气。
老头子具体吼了些什么他没仔细一字一字听得分明,注意力全放在“有风悬做靠山,翅膀硬了”这句话上了。
这么一来,连那个震耳欲聋的“滚”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xiumb.com
之后随便电话里的人如何暴跳如雷、兴师问罪,他都只含糊地应了几句,嘴巴却是一点一点地越咧越开。
新靠山很牛逼啊。
且不去分辨究竟是装可怜卖惨立的功,还是装可爱扮乖建的业,总之,不枉费劲劳神地研究了这么久,终于起效果了。
否则无法解释,这么一个多金帅气的大老板,会向一个几乎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施以援手。他先前想利用钱财打动黎听悬本来就是一种天真的做法,人家又不是没见过钱,不至于为着一个明星的片酬和通告费打乱原本的商业计划。
答应这类赔本买卖的人,不是纯粹的捞子,就是打心眼里的另有图谋。
不图钱,那就是图人了。
虽然以谢霁翡目前的眼力,还不怎么能看得穿黎听悬藏在内里的心思,但他通过一番推敲,仔细地自我分析,总觉得自己是找对了一点方向。
既然承下了这份恩,那就继续努力使劲儿呗。十八般武艺,他还没上齐全呢。
谢家没办法再留着谢霁翡,他就完全可以继续天高任鸟飞。次日天没亮,接到消息的冯周元就亲自从南城跑到了阳城来,确定他全须全尾,除了脸上一点小擦伤之外什么都没有,终于可以放心地跟工作室众人交代。
黎听悬给的药挺有效果,一夜过去不肿不疼,稍微用点遮盖细痕的粉敷一下就没大问题了。
谢霁翡从吩咐冯周元带的东西里挑了一身亮堂行头重新换上,下机前又对着镜子用摩丝把头发随意弄出一个靓丽的型,走出贵宾通道的那一瞬,就是全程最抓眼球的崽。
他现在身上负担沉重,不敢再跟以前一样敷衍随性,而是抓紧分秒,配合摄像头来了一场机场秀,顺便帮最近合作的品牌商宣传了一波时尚新品。
看着光彩照人的站姐发图,粉丝们一边疯狂舔颜,一边不可置信,这个积极营业的谢霁翡是假的吧?
照片放大十几倍,一如故往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盛世美颜,是真的没错了。
杜尤几乎是一得到谢霁翡回南城的消息就赶紧过来催人进组了。这位导演虽然对片酬未减和投资泡汤的事只字未提,但若说心里不肉疼,那也是不可能。
谢霁翡估算了一下自己手头还能勉强动用一下的余额,囊中羞涩,暂时没吱声。他匆匆忙忙进组,接下来一直忙得昏天黑地,中间只来得及在手机上跟黎听悬口头道个谢,表示希望有机会能请他吃个饭。
两人一个在南城一个在阳城,中间的路途加起来也要四五个小时,因此显得这个约定尤其的敷衍。对方反应平平,倒也省了谢霁翡不少奉迎的工夫。
《蒲草》的主角丰登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因为失手伤人进了一次牢狱,虽然不到一年就出来了,但其中丰富的狱中生活,却是采用了浓重的笔墨。
刺头恶霸们都有欺生的惯例,短短两分多钟的狱中场景,丰登从一个人人欺辱的青年,长成了一个无人敢惹的疯狗。
谢霁翡没有从小的正宗武打基础,但他能吃苦,不够到位的动作能够一遍又一遍地重来,可如果想在不用替身的情况下让“丰登”快速成为身手老辣的油子,难度实在不小。很多招式他做得出来,却总是不对味。
用杜尤的话说就是——发泄的力度还不够,没到达你能达到的界限,是我们这么多人站这里,你摘不掉包袱吗?
谢霁翡跑到片场边缘抽了半根烟,回来后坐在片场中间,闭上眼直接躺倒,忽视掉周围所有的视线。
《蒲草》二十九场五镜十一次。
镜头下,衣物单薄的丰登像是刚从被窝里被人拽出来的,赤着一双满是泥的脚,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踢在围着他的四个人身上。
那些人手里或多或少拿了些尖锐的东西,或是日用品,或是自制的利器,青年不要命似地朝这些武器迎过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最后撂倒一名光头胖子时,整个人的半截身体都没力气地倚靠在了墙边,一只腿强行支撑整个身体以致不会立即倒下。漆黑的额发下是漆黑的眼睛,皮肤被故意弄暗几个度,仍挡不住一双明亮犀利的眼睛。
丰登半是防备半是疯狂地往门缝外探,喘息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苍白干燥的唇紧紧抿着,令他看上去又可怜又凶狠。似乎只要再有一个人敢进来,他就有胆张口朝对方最脆弱的脖颈咬去,来一个同归于尽。
但丰登啊,他又是一个极其惜命的人。入狱之前,如果不是为了生计和保护自己,他也不会一边害怕、又一边坚定地捅下那一刀。
他是不能死的,所以,藏在门角暗处的青年微微歪头,像一个天真的捕猎者一般露出一只窥视的眼睛,黑色的眼珠转动,直怼镜头。
“完美!”杜尤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呼,“太棒了,小谢。”
过了一秒,掌声陆续轰动地响起,不论是主配还是场务群演,都重新刷新了一遍对于谢小鲜肉的认知。
长时间的打斗拉伸几乎使谢霁翡力竭,他放松肌肉,慢慢从墙壁上滑倒坐下,收拢情绪后,唇角终于露出一点得意的笑。
有一天剧组里外变得尤其活跃,冯周元按捺不住好奇,闲着跟人聊天时得知了一个小道消息:《蒲草》有新投资方加入了。
“真的假的?那杜尤得高兴疯了。”谢霁翡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们这群助理亲信聚在一起,嘴里就爱嚼些没根据的不实信息。不信谣,不传谣。
结果当天的杜尤果然顶着一脸红光来了剧组,并单独找到他做了正式通知,说是按惯例撺了饭局,晚上提前一点收工,要让几名主创跟资方爸爸们见个面。
谢霁翡听罢没多想,简单地表示了一下自己会到场就结束了话题。虽然有些烦这些个□□的过场,但也不至于驳总导演的面子。
只是,直到进门前,他还不清楚资方究竟有哪些人、什么身份,隐约只知道,都是些酒桌上的常胜霸王,特别能喝。
喝酒嘛,一般情况下都是有开头、没结尾的,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等真正上头了,他今晚注定不可能睡得早。
因为要见投资方,冯周元绝不允许谢霁翡顶着一身潦草敷衍的休闲装出门,反正也是迟到,不如搭配得好看一点,为显庄重,还喷了点味道馥郁的香水。
“什么味儿的?”谢霁翡嗅了嗅,问。
冯周元很得意:“最新款的C牌,通过内部拿到的货,怎么样?”
谢霁翡匆匆答了句好闻,实在没时间多做评价。
一张圆桌,正好八个位置。
杜尤,副导,制片,以及资方的三个人已经互相寒暄着坐下,一水儿的大老爷们儿,只主位还空着。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未语先笑,迟到则自罚三杯,谢霁翡对这些酒桌上的规矩熟悉得很。
却是资方里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人摆着手让他也坐下,“晚什么晚,我们都是前后脚到的,谢霁翡?小谢是吧?杜导捡到大便宜了啊。坐,想要喝酒待会儿有得是机会呢。”
杜尤也在一边打圆场:“今天的戏份有特效妆,鼻青脸肿刀疤背,收工后光是卸妆就要花费不少工夫,在座都是叔叔伯伯辈的,哪会跟你一个小年轻计较这么多。”
谢霁翡刚挨到桌子边,杜尤张着嘴刚要把在座的生面孔给他依次介绍一遍,便见靠近主位的一个男人一脸不认同地站出来,“叔叔伯伯辈?杜导,你这个账算得不对吧?”
杜尤哭笑不得,先把这个开口道不平的人介绍给谢霁翡,“小谢,这是连霄然,连总,只比你大了十来岁,确实不能算叔叔辈。”
谢霁翡从善如流:“连总好,既然是平辈,这一杯就不该省了。”
他痛痛快快地拿来一瓶醒好的红酒,直接一干而尽。
温润的笑容在灯光下更显柔和白净,谢霁翡语气认真而谦和:“您随意就好。”
他给在座所有人一个半鞠躬,“还没感谢诸位给予《蒲草》剧组的信任和支持,为了不辜负这份雪中送炭,我会继续努力。这其中少不了领导们的督促和教导,也希望不久的将来,杜导不要后悔选错了人才好。机会总是由人争取而来的,您在追,我也不想落后。”
杜尤明显有些感动,拍拍他的后背,轻声说:“下工晚,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副导和制片相对一笑,都对谢霁翡的表现感到满意。
连霄然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会儿,慢慢挑起眉毛,总算知道好友为什么突然之间准备下凡了。人家长得好,又有头脑,最重要的,还是有一颗实在的真心。
连自己都识不出来的演技破绽,你总不能说这个小美人是在做戏。
只是作为投资发起人的正主,姗姗来迟不说,来了以后还一副大尾巴狼似地装不认识人家,这就比较过分了。
黎听悬一身黑色正装,今天还戴了一副银框细边的眼镜,落座之后即使没说几句话,但无疑,余下的资方都以他为首,恭敬有加。
讲真,谢霁翡的确没想到,风悬会在《蒲草》的创制过程中插一手。他被黎听悬的从天而降吓了一跳,杜尤用扯袖的方式示意他叫人。
谢霁翡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地做了自我介绍,“黎总好。”
他原本还在想着数天前许诺要请饭的事,如今本尊就在跟前,肯定不能作罢。
可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这人从头到尾看自己的眼神和杜尤无异,谢霁翡便无师自通,自知对方是不想在这个场合承认与他相识了。
呵,男人。
连霄然按捺不住好奇,几乎抓肝挠肺,悄悄发信息问——兄弟,你是怎么一回事?
黎听悬趁隙回复——嗯?
连霄然差点翻白眼——……我不信你俩不认识,想捧人?这流程我熟啊。
再之后,眼见小美人逐渐和老头子们开聊,好兄弟既不回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别人商讨起了市场走向,连霄然心里的疑惑漫出天际,借着醉意,终于没忍住,偏过头低声问了一句:“别给我装哈,你们的香水味儿都是一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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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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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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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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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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