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来扑了个空,裴骏和旌三已然出门。
又怕他们拿自己不好好伺候说事儿,沈虞心中忐忑之时,门口精卫进来,“刘娘子,旌三爷说今早送过来的饭菜多了,请刘娘子在二爷屋里用饭。”
沈虞一看,桌上确实摆着几盘精致小碟,还有一小碗粥。点点头,精卫退了出去。
迫不及待来到书桌前,拿出昨天那本青州志,噌噌连翻几页,终于看见青云寺。沈虞仔细地阅读,认真到眉头都不觉凑在一起。
“青州志士筹建,是以于京青州人士多去参拜……”
沈虞嘴里喃喃了几遍,好像这青云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禁又颓了精神,歪着头连着往后翻几页,心中越发烦躁。起身去到书架前,又取下《徐州志》和《车舆图册》。快快翻了几页,认真读起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门口被噔噔敲了两声,早上的那个精卫又推门进来,手上带着几份街头小味。
精卫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二爷怕刘娘子早饭没吃好,特地让属下给刘娘子再带些热乎的口味回来。”说着就放到桌子上,“二爷说,希望刘娘子莫要为置气,坏了自己身子。”
又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金穗,“二爷记得床头的金锁穗断了,请刘娘子换上个新的。”递到沈虞手中之后,精卫接着道,“二爷说刘娘子看会儿书,也歇歇神。喂喂鱼逛逛院子都好,不用总闷着。”
接着收起早上的饭菜,就反身离开。
沈虞按了按手中的金穗,走到裴骏床前,褪掉锁不住帐帘的穗子,将手中这个重新扣上去。退后一步,扫视两端,见平衡端正,就打算离开。
一低头,平展的青缎床褥边上,放着一个咧着口子的荷包。
低头略一沉思,原来如此。
取来针线,沈虞走了几针,荷包便又工工整整。她的手艺比不了原身,宋婶子说虽比不了落水之前,不过绣补个平常人家的帕子衣物还是够用。
从清早到现在,也确实觉得饿了。
沈虞回到桌前,翻看带回的小物,均是驴肉烧饼、桃仁酥果和菜豆腐等青州小吃,在《青州志》中略有提及。稍稍尝了几口,复返至书桌边,接着看书。
越看这《车舆图册》,沈虞越觉得它是个宝,恨不能将其带走。图册主要介绍官道路径,和各主要驿站分布。
凝目远望思量片刻,沈虞取来一方帕子,比照着车舆图,粗略绣出大概,再点出其中关键节点。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手一直颤颤巍巍,扎破了好几次。其实前路她并未做好打算,只不过心中隐约觉得,有备无患。
等到有些像样的时候,沈虞停下绣活。举眸四看,眼前冒起了一环又一环的圆圈。扬起脖颈,如同生锈一般。
天儿也开始抹上夕阳散开的霞光。
把书归置到书架上,匆匆去厨房安排了晚饭,屋内点灯燃蜡,想不出还有什么疏漏了。沈虞才又回到书桌前,静静坐下。瞧着窗外快要隐去的夕阳,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眼神空空地盯着门,脑海中沉沉一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裴骏回来之时,天已大晚。
看着眼前酣眠的娇娥,他俯看久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她鼻子下,感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温热鼻息。热脉从指尖顺着胳膊滚到全身,身上毫发不由自主地挺立起来,想要贴到她手上,被其一一抚顺。
或许是最后那两杯辣酒坏事儿了。也或许是她的不清醒更易激起让人摆布的劣心。裴骏喉头上下一动,将手移至其面颊旁,拂动那几缕调皮落下的发丝。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香腮边的雪肌,引得她微微觉得发痒,稍稍动了一下。又撅撅嘴,像是宣泄不满,却很快再入甜梦。
红唇润软,仿佛包着糖一样,诱得裴骏缓缓弯下腰来,想要品个究竟。
门外精卫交接,传来几声低语。声音不大,但一下子唤醒脑海迷幻的裴骏。
他瞬时站直身子,丢下眼前绮色,转身快走几步,待得冷静下来。心中暗道,再给你些时间,权当爷疼你。
喀吱推门声,伴着一声急急的“爷”。
沈虞看着旌三,揉揉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年。旌三顾不得她的怠慢与不妥,“刘娘子先去后头催催。”
不知道要催什么,可沈虞看旌三面色紧张,不似从前。乖乖听话,有些头重脚轻地出门朝后院走去。
旌三盯着她,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关门报到裴骏跟前,“大爷那边来信儿,圣旨已经到了西疆。皇上任徐惠将军为‘西疆战马总兵’,统领击羌总务。”旌三看着裴骏绷紧的侧脸,“大爷协助徐将军领兵。”
“什么?”于松猛地抬眼,按桌起身,一脸震惊,“此话当真?”xiumb.com
侯府方脸侍卫低头,“千真万确。”
“皇上果真下了这样的旨意?那徐惠哪里是能领兵打仗的人?”因为讶异,于松手下的桌子咯吱晃动作响,叹气道,“定是司国丈谗言所惑,奸人当道。”
方脸侍卫手指一动,又当作没有听见一般,“京城有人蠢蠢欲动,将军府内外有人勾结。”
于松脸色更深,“裴将军远在西疆,裴骏在徐州皇上迟迟不召回。京城将军府内只剩幼子女眷,司国丈借机动手抢权,皇上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怕会寒了忠臣之心。”
“裴大人在府内留了众多精卫守卫,侯爷也派人在将军府周围护佑。”
“裴骏虽浪荡不羁,不过他兄弟二人均非无能之人,且都中正忠君。外疆不破倒罢,外疆若破,便有‘靖康之耻’可鉴。只怕千钧一发之迹,还要请裴将军出战。此时就是为了世间你我,也不能让司国丈把事做绝。”于松对关晋云的做法表示赞同,说完略微仰天。
再无时间喟叹,“一会儿派人,替我给张首辅送去一封信。”
侯府宽脸侍卫稍一停顿,似觉得不妥,想起侯爷信中内容,还是张口问道,“大人,此事要透露给裴大人吗?”
他的耳目只会更加灵通,哪里需要这边通信儿?于松淡然道,“侯爷的动作他未必不知,这情分裴骏领不领?可不好说。”
裴骏紧握挂腰的剑柄,“豫州那边怎样了?”
“豫州粮仓已经被祁刺史倒腾去一半,自己府内白银成山。前几日还去给司国丈送去了一座真金白银雕出的金山银山。这几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只今年瞧着雨水勤,从春末一直下到入秋,当地山庙上这些日子还出了‘樱桂齐发’的奇景。又一个阳光不足,粮食不好好长,而陈粮储备被泡坏不少。估计打起仗来,还得搜刮当地百姓。”旌三一一道来。
裴骏不发一言,眉眼平展。
许久,“让齐兴那里收好证物,现在再收些粮食,京城那里去信儿盯紧点。”
“那边都已经安排下了。”旌三认真答道,只是还有一事儿,“爷,关侯爷也派人在将军府周围做了暗防。”
旌三没有多说,裴骏心中自是有数。他们现在有亲戚关系,侯爷做到这一步应是顾念亲戚情分。可是谁都不信止于此,开罪国丈做到这一步,还是想要点什么吧,只为了这个绣娘的美色?他不信。
“她的家世可有什么特殊之处?你又打听了没有?”
“当地官府、亲戚邻居都细细查看过,并无异处。父亲是一学堂夫子,母亲是破落官家的孤女,只这一女儿。要不是跟咱们进了府上,根本就没出过青州。她家也单薄,没甚的太多亲族,就她父亲原有个兄弟在荆州过活。去年遭了水,一家都给冲没了,还有个儿子要来投奔刘娘子家,不知为何在路途中也没了音信。她家和祖上跟关侯爷家没一点点关系,就在侯府两人见过面。”旌三细细说来,看这情况关侯爷只能是倾于刘娘子美色了。
“她相公呢?”裴骏脱口而出。
“相公是个秀才,也是她父亲的学生。成亲没多久就死了,她婆母听从族中兄弟挑拨,一怒将她卖了,往后的事儿爷都知道了。”旌三想了一会儿,又添几句,“她父亲想让婿家供孝,特地选了这个家境单薄的学生,仅一母一子。他母子多与与族中亲戚往来,也未和青州以外的人有过接触。”
旌三望着窗子顶上回想着,“听说刘娘子和她相公倒是情投意合,进咱们府内还提到过一两回。就是那次落水之后,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看着真不像是和侯爷有什么联系。”旌三判断,找不出可疑之处。
裴骏唇齿间微微漏出几个字,“那就再留意关侯爷。”
看看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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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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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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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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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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