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港的夏天很长,湿热的气候,黏腻的空气,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教学楼外下起瓢泼大雨,不少学生被困在里面。
夏槐不喜欢阴雨天,因为她从不带伞。雨势瓢泼,她站在教学楼底等雨停,单薄的校服贴着皮肤,被风吹得凉丝丝的。
和她一起等雨停的同学,前后脚都被人举着伞接走了,最后只剩下她和陆星衡。
他们虽然同在一个班级,但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
陆星衡不是乖乖牌的好学生,榕港一中的人,没人敢惹他。
夏槐低着头,丧气沉沉地站在角落,本身小小的个子缩成一团就更小了。头发湿答答的贴着脸颊滴水,校服湿透贴紧身上的皮肤,勾勒出她的瘦弱。
夏槐一直在等雨停。
没一会儿雨停了,来接陆星衡的人到了。夏槐认得他们,是隔壁班的男生,两人个子高高的,长得都挺帅。
榕港一中的女生群体中,将他们奉为铁三角。长得帅的男生都在一块玩儿。
夏槐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耳边传来一阵笑骂声,地上浅浅的水洼,拖拽着少年的影子。
“上次那职校的,不玩了?”付烁听说那女的,为了他要死要活的,闹了好几次。
“早腻了。”陆星衡挑眉,像在说一件玩腻的玩具。
“这次可超三个月了,破纪录啊!!”谢烊偏头坏笑,按照陆星衡换女朋友就像换车一样频繁,三个月太久了。
付烁揶揄道:“咱们衡哥换女朋友,可是月抛型。”
按照往常的频率,三个月够他换五六七八任女朋友了。这次这女的,长得够姿色,他陪她玩了几天,但总是缺点意思,这才没两天就腻了。
说他渣,说他烂,陆星衡都认。
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个纯垃圾。
陆星衡懒得理他们,回头看了眼站在楼底的那个女生,问道:“刚才那女的几班的?”
“这还没分,就看上新的啦?”
“老子又不是畜牲!”陆星衡踹了一脚付烁。
谢烊一掌拍在付烁肩上,哈哈大笑:“衡哥几时做过人啊!哈哈哈哈。
“操,滚一边儿去。”
夏槐在班级里是个透明人,她被所有人忽视,陆星衡不认识她很正常。
地上淌水的地方,被雨水打起一圈圈的水波,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滴答滴——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夏槐怔忡了片刻,掏出手机,看见有一条短信躺在收信箱里。她点开,一张她的x照出现在眼前。
那个女生告诉她,如果不听话,就把照片曝光。让她在榕港一中出名,让所有人,人手一张她的x照。xiumb.com
看完,夏槐沉默着删掉短信。
她抬起头,望见一道目光隔着几米远,与她眼神撞在一起,像引燃了什么,一下子就沉寂在她的余光中。
夏槐转身离开,朝着空荡荡的教学楼走去。
榕港一中,理科班和文科班不在一栋教学楼。夏槐所在的班级,在整栋楼最顶层,穿过一条走廊,在走廊的最左边,门牌上挂着“高二、五班”的深蓝色牌子。
夏槐一把推开教室门,空寂寂的教室,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下。
滴答滴——
手机又传来短信的铃声,夏槐打开手机,是赵冬兰发来的短信,告诉她,今晚公司聚餐不回家。
夏槐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赵明兰平时忙着谈恋爱,和那个叔叔约会,根本无暇顾及她,这种短信也只是敷衍的说辞。
她是父母错误人生的产物。所有人都告诉夏槐,她的父母离婚了,她应该学会独立,学会坚强,要一个人好好生活。
即使他们再婚,也不可能带着她这个拖油瓶。
夏槐不知道赵冬兰在得知她自杀后,会不会也像她现在一样痛苦不堪。
她很痛苦。
她想要解脱,从她意识到自己病了开始,就在不停挣扎。
夏槐颤抖着手指在键盘上打字,中间连续输错了好几次。
她说,对不起。
夏槐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墙角号啕大哭,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彻底击碎。
她撑不下去了,她想放弃了。
夏槐爬上教室窗台,这里是五楼,下面是光溜溜的水泥平地,跳下去鲜血横飞,一定会很痛吧。
现在是下午放学,没关系,等明天一早他们就能看到她冰冷的尸体了。
夏槐坐在窗台上,面朝着空旷的操场,背后是空荡荡的教室。
她手里拿着白色的药瓶,很小一瓶,她的拧开瓶盖,把里面的药全部倒掉。
她讨厌吃药。
吃药的副作用很大,头晕脑胀,食欲不振,嗜睡,呕吐不止。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所有人讨厌,要生病,要吃药,她每天都觉得嘴巴好苦。
夏槐想过好起来,她不想生病。但她每天都不开心,她想解脱,她想死。
对不起。
夏槐松开一只手,慢慢闭上眼睛,神明不会救一个已经绝望的孩子。
阳光给不了她希望,有一个声音在引诱她跳下深渊。
再见了。
她准备纵身一跳时,从身后伸来一只手,将她狠狠的扯了回来,摔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夏槐茫然的睁开眼,耳边抵近一道低沉的声音:“活着不好吗?想死。”
她僵硬着脖子,侧脸望进一双戏谑的眸子里。陆星衡的眼睛是好看的内双,有点野性。眼瞳的瞳色很黑,睫毛很长,目光如寒星一样冷然。
陆星衡身上的气质,偏痞气。
他的五官艳丽,高鼻梁、深眉眼,脸部轮廓锋利,线条完美,是直观的凌厉美。
夏槐浑身都在发抖,手脚冰凉,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点了点头。
她想死的。
陆星衡“啧”了一声,一把放开她,深黑的宽松T恤晕开了一片水渍。他昂了昂头,问道:“为什么想死?”
夏槐低下头沉默不语。
陆星衡挑了挑眉,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要不是他的东西忘在教室,折身回来拿,她可能就死了。
其实他的语气并不凶,但夏槐忍不住眼泪蓄积在眼眶流了下来。
“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陆星衡不懂怎么安慰别人,只好换一种方式,“带你去个地方,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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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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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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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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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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