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殿内上首的正是端庄威严的太后，冯太妃陪坐在一旁，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
周妍款步走到殿中，徐徐拜倒：“臣妾周氏，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太妃娘娘。”
周妍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过了好一会，才听上首悠悠传来一声：“起来吧。哀家还当你早忘了我这个老婆子了，今日若不是哀家请你入宫，只怕见你一面不易呢。”
周妍眉心一跳，这老太太可真是直接，一来就指责她疏于进宫请安，给她扣了顶不孝的帽子，看来对她是厌恶极了，半分情面也不打算给她留。
冯太妃见状忙打了个圆场，笑道：“我的老姐姐，谁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呢？你向来是不喜欢小辈请安扰你清净的，妍丫头即便有这份心也不敢来呀。”
说罢朝周妍眨了眨眼，示意她说些好话。
周妍不是不明白，只是太后对她的偏见太深，又岂是她示弱服软就能抵消的？
果不其然，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道：“确实是有心之人，就是不知是安的什么心了，哀家挡了她的路，她又怎会盼着哀家好？”
周妍心里只觉好笑，若真要讲道理，她尚可为自己辩上一辩，可面对这么直白的偏见，她又何须再费心思辩驳。
况且今日进宫她早做好了打算，何必再委曲求全。
想到此处，周妍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大殿之上，盈盈笑道：“太后真真是错怪了臣妾，您每回见到臣妾总要动怒，时常生气于身体无益，臣妾不来向您请安，可不正是盼着您身体安泰？”
太后没想到她不仅无半点歉意，竟还如此嚣张。
冯太妃也是一惊，忙劝道：“妍丫头，你糊涂了，不得对太后无礼！”
周妍不答，仍是含笑看着她们，神情之中并无半分悔意。
太后强压下怒火，目光凌厉如刀，周妍毫无惧意迎上她的目光。
到底是个小辈，计较起来倒没意思。
太后移开视线，缓缓道：“哀家今日本想是叫你和煜王进宫说说话，却没料到煜王不在京中。”
周妍微微诧异，“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太后特意为避开王爷才选了今日召我进宫呢。”
“放肆！”
太后横眉怒目，当真是气急了，即便是当年在宫中微末之时，也从未有人这般跟她说话。
这周氏是疯了不成？
冯太妃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妍丫头虽说性子洒脱不拘礼节，但从前在太后面前也不曾逾矩，今日怎么格外反常。
瞧着周妍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眼见太后盛怒，冯太妃忙给周妍使眼色：“妍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还不快向太后认错！”
本以为还要再劝，周妍却从善如流地跪倒，漫不经心道：“臣妾知错，太后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不该妄自揣测太后心意，请太后责罚。”
这番辩解无疑是火上浇油，饶是太后再有修养，也克制不住心底翻腾的怒气。
“来人，快将这疯妇拖下去！”
两个健壮的嬷嬷立时上来架人，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说话声。
“母后这里好生热闹，朕都忍不住要进来瞧瞧。”
说话间人便走了进来，殿中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周妍看到一片明黄的衣摆从面前翩然而过。
都来齐了。
如此甚好，省得她再多费一番口舌。
皇帝看了两位嬷嬷一眼，二人立时躬身退下。
听说太后传召周氏，他一下朝便赶了过来，太后素来不喜周氏，此次召她进宫多半是为了怀锦之事。
皇帝也颇为头疼，子衡与宋家姑娘自小一起长大，自是佳偶天成的一对良缘，如今宋家恢复清白，他二人的婚事当是水到渠成，岂料子衡一直不肯松口，太后只当是周氏从中作梗，今日把她召来兴师问罪。
经过太后寿宴一事，皇帝对周氏印象不坏，虽说她是在周家那狼窝里养大的，却没成为周存岳那般歹毒之人，更何况子衡与她情非泛泛，多少要替子衡护着她些。
皇帝并不看周妍，在太后身旁坐下，笑道：“母后怎生了气，可是这周氏惹您不快了？您何必同这无知妇人一般计较。”
太后余怒未消，沉着脸道：“皇帝当日说这周氏本性纯良，可依哀家今日所见，周氏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这等无德寡仪的妇人不配入我皇室，皇帝该将她从皇家玉牒除名才是。”
皇帝听了，向太后笑道：“母后息怒，这其中兴许有些误会，这周氏未有大错，即便要处置，也该知会子衡一声才是。这么些年了，他统共就这么一个房里人，想来多少是有些情意在的，若为此叫他心中不快倒不值当。”
冯太妃也连声道“是”，劝道：“老姐姐，各花入各眼，周侧妃再有不是，在煜王心里那也是独一份的，您若实在不喜，不理会她便是。”
说到赵岐安，太后心也软了下来，这孩子自小吃了许多苦，又是那样冷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从不与她说，既然他有几分喜欢，那便留着吧。
又转念一想，这周氏不是个好的，但不过一个孤女罢了，如今自己尚在，倒也不怕她兴风作浪，待日后怀锦过门成了正妃，不怕压不住她。
再开口时，也缓和了几分：“既如此，方才的事哀家便不再追究，只要你往后安分守己，好生侍奉煜王和王妃，你依然是煜王侧妃。”
听了这话，周妍却笑了起来：“王妃？哪个王妃？”
见她笑得轻佻，太后不满道：“我儿亲王之尊，自当要择一贤良淑德，品貌皆佳女子为正妃。至于煜王妃......想必你心中也清楚，只要你不僭越，她不会为难与你。”
周妍却只是笑，冯太妃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劝道：“妍丫头，煜王他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待你与旁人不同，日后定不会薄待于你。”
冯太妃心中轻叹，妍丫头性情样貌无一不好，纵是比起明惠郡主也是不差的，只是她托生在周家，如今能保住侧妃之位已属不易。
周妍恍若未闻，笑得愈加放肆，笑得滚下两行泪来。
今日这局面她设想过无数次，也想过无数种辩驳的方式，即便不易，她也要去争一争。
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得很。
他恐怕从未想过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本以为有些话不必说出来，赵岐安也该明白她心中所想，到头来才恍然发觉他们不是同路之人。
见她一时哭，一时笑，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周妍收了眼泪，看着殿上神色各异的面孔，摇头轻笑道：“可是，我不愿啊。”
皇帝怔了怔，问道：“你不愿什么？”
周妍道：“我不愿做侧妃，不愿侍奉他们，也不愿仰人鼻息过活。”
众人只当她不情愿做侧妃，定要这正妃之位不可。
太后面露不悦，皱眉道：“周氏，你当清楚自己身份，不该生出妄念才是。”
皇帝面上也冷了下来，这周氏心气未免太高，莫说太后不答应，她这身份，如何当得起正妃？
周妍朝皇帝一拜，道：“陛下曾许我一个恩典，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确有其事。”
周妍抬起下巴，笑道：“陛下金口玉言，那我今日便斗胆向陛下讨个旨意。”
皇帝这才注意到，她今日句句道“我”，竟未称“臣妾”。
皇帝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瞧，缓缓道：“旁的事朕尚可应你，这一桩却不可。”
“哦？陛下知道我所求为何？”周妍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
皇帝一时语噎，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正妃之位，她还能求什么。
可他却不好明说，这事确实不能答应她。
周妍见太后和皇帝脸色一僵，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笑道：“陛下放心，侧妃的位分我已是高攀，又岂会不自量力肖想正妃。”
太后、皇帝面面相觑，不由问道：“那你求什么旨意？”
周妍眼底似有流光溢出，很快掩下眸中情绪，展颜道：“臣妾周氏，今日自请下堂，还望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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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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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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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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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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