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看到外面喧闹的景色,玉桃不禁觉得庆平郡主是个好人,为了以绝后患,她分明可以直接杀了她。
但她不止没杀人,还把她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让她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特别是这些天船上的侍卫没有把她们当犯人看管,偶尔还让她们上岸休歇,缓一缓长时间坐船的晕眩。
当然让他们上岸,也有可能是因为想测试她们,会不会给旁人送信,逃回京城。
“这里是三百两的银子,任你使用,只是你用完之后,郡主不会再给你。”
把银子扔给了大花,费祎等着玉桃的选择。
费祎其实不懂,郡主为什么要对一个卑微的丫头施舍怜悯,非要他把人送到扬州,给人一笔银子,在旁边监视着她,一年为期,若是她花完了银子,想着回京城再杀了她。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路上他还特意把玉桃放上岸几次,想着她要是在路上传信,他正好就把她给杀了,船只不必到目的地就可以原路返回。
谁知道玉桃跟她那个乡下丫头老实的很,最多就是看到新鲜玩意,打听价钱买了点,根本没有往京城传信的意思。
他都怀疑是自己抓错人了,这真是韩重淮千娇百宠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通房?
“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看着三百两,玉桃眉头微蹙了蹙,也不知道这里房价多少,够不够买一间住下。
不过幸好能从韩重淮那里大笔弄钱后,她就是在宅子里不出门,身上发簪和玉佩都没少带,荷包里还放了不少张不占重量的银票。
她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把她掳走,给她机会展开新的人生,单纯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有满足感,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费祎注意到了她的蹙眉:“你现在恐怕十分想返回京城;我听说韩大人甚是宠你,在你身上花了不止万金。”
“几千两可能有,但是万金也太夸张。”玉桃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费祎一愣,他本来以为玉桃听了他的话,就算不露思念京城的眼神,也至少是惊恐他的试探。
但却没想到玉桃却一副跟他是熟人的模样,眉眼含笑地应对他的话。
一双眸子瞧着,像极了等着他开口继续与她闲聊。
费祎咳了声,板起了脸:“你打算如何,不快点找地方投店,今夜恐怕会露宿街头。”
说着,费祎期待玉桃去找镇上最贵的酒楼,三百两对平头百姓不少,但用来住最贵的客栈,加上平日饮食,估计半个月就能消耗干净。
等到玉桃那时没了银子,他就可以杀了人回京城复命。
“多谢费侍卫提醒,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地方住下。”
话虽那么说,玉桃看了看天色,却跟大花不急不缓地打听起这座小镇的状况。
费祎并不插手这些,只是见玉桃并不打听什么舒适的客栈,而是到处探听靠谱的牙婆,了解镇子东南西北四方房屋的价格,规划三百两银子如何用,之后又要做什么小本生意,他才觉得惊讶起来。
她不止不排斥被扔到这个地方,甚至对住在这里感到兴奋,眼睛都闪着亮光。
说起来从上船开始他就没听她提过一句韩重淮。
这到底是因为怕了郡主的话,还是因为在她心中韩重淮没那么重要?
当初韩重淮抱着她闯温泉庄子他可是在的,亲眼目睹了韩重淮焦急的模样,难不成情分都是做戏?
转念一想,他看到了韩重淮的表情,却没看到过她的,谁知道她跟韩重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屋里庆平郡主的哭声响了片刻,最后被赵胤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赵胤一咳就止不住,杏黄色的帕子捂在唇上,没一会就有殷红透出帕子。
“父王,是女儿错了,不该违背你对女儿的打算……太医,传太医!”
庆平跪坐在赵胤的腿边,见自己的父亲这样,她的所有倔气都没了。
韩重淮一直都以局外人的身份,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太医给赵胤诊脉时,庆平才看向了他:“韩大人你先出宫。”
就算还打算利用韩重淮,现在也不是时候。
“在殿外……稍等。”
庆平让韩重淮走,但赵胤却开口留人,韩重淮行了一礼退至殿外。
“父王还有话与他说?”
庆平捏着帕子伺候了赵胤喝药,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的爹,“父王心中也觉得韩重淮比魏锦阳好吧?”
说魏锦阳几个字,庆平嗓音稍底,毁了婚事她本就愧疚,如今又用韩重淮来否定他。
“你竟然还在想这事!”
赵胤眉头紧皱,他不愿把所有事告诉女儿,是不想她卷入纷争之中,可她却非要往纷争上靠:“你觉得锦阳有哪处不好?”
“他要是好你就该把以后担子交给他,而不是让韩重淮一步步到权利的中心。”
庆平噗通一声跪下,“父王庆平已经不小了,庆平能为你为皇爷爷分担很多事情,庆平知道父皇你有计划,庆平不想只享受父王你铺平的路!”
“刚刚你说得话全忘了?”
赵胤看着女儿不由头疼,刚刚还答应他不在胡闹,如今他才喝下药,她又变回了原样。
庆平理亏,跪着不发一言。
“韩重淮那个通房是你弄走的?”
韩重淮最近在全城找人他有所耳闻,想来韩重淮怎么都没想到人是庆平弄走的。
“爹爹知道你的性子,那个丫头现在应该还是好生生的活着吧?”
庆平不言,她既然会把人弄走,就不会几句话又把人弄回来,她怎么也得达到自己的目的。
“爹爹给你暗卫是用来保护你的安全,不是让你用来劫人,你若是想让爹爹安心,就该乖乖的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
“韩重淮年少英才,如今朝中老将还因为国公爷卖他面子,更别提那些曾在边疆受他差遣的将士……庆平怎么就不能心仪他!?”
这次韩重淮翻案是为了成千上万被不公平对待的兵,他现在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
“当然不能!你可知道——”
想了想,赵胤还是没开口说出韩重淮的身份,从韩重淮的选择看来,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庆平不知道什么?”
“反正不可是韩重淮,你与他并不相配,今日宫中发生的事,父王会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父王会为你请旨,你只用等待嫁给锦阳即可。”
赵胤精力不济,喉咙痒的厉害,说完不管女儿的排斥,让身边宫人送她出了殿。
韩重淮进殿后,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药味,才等来了赵胤的开口。
“沁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与沁儿怎么可能结亲!”
赵胤坐起看向韩重淮。
从以前他便觉得韩重淮跟韩家人不像,知道了他兄弟的私生子之后,倒是慢慢从他轮廓看出几分赵家人的影子。
审视地看着韩重淮,到现在他也不确定韩重淮的话有几分真假,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在为他做事。
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福王设得局。
人之将死,想法也变多了起来。
“孤最放不下的就是沁儿,她如今做得这些不过是想为孤,你该知道孤的余力都用来给沁儿一个安稳的生活……”
赵胤的话音不重,但韩重淮知晓赵胤在威胁他。
轻抿唇瓣,韩重淮低眸:“一个通房而已。”
“呵,之前你可为了这个通房连命都不要……你不必跟孤说这些,沁儿没动你通房分毫,只是她现在不愿说人藏在了哪里,孤查出会传话与你。”
对着韩重淮,赵胤不像是对着女儿那么顾忌,说话期间又咳了几次,挥手让他走是时,脸上都是虚汗,眼下青黑一片。
韩重淮踏出殿门,既然赵胤都认定他在意玉桃,那他也便不隐藏什么,迅速嘱咐属下去查庆平这段日子的动作,判断玉桃会被她藏到哪处。
不是他不信任赵胤说得帮他找人,而是他觉着赵胤这状况,说不定没告诉他玉桃在哪的那日了。
*
福王世子露面,不过一日建王世子也在京城出现。
不过比起福王世子的被逼出现,建王世子大方得多,从城门口不疾不徐地到了宫门外头。
两位世子具到,朝臣们不由等待着陛下的旨意。
在世人看来陛下把世子叫到京城,定是为了过继之事,太子寿命快到尽头,陛下铁了心让赵胤成他的唯一继承人,也只有为赵胤过继儿子。
只是两人到了京城,陛下除了第一日见了他们,之后便未曾把他们召到跟前。
过继之事更是未曾提起。
朝臣提起,反而被陛下重罚。
一切都那么僵持着,京城的风都带着压抑。
过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感觉到滋味的年,一切终于有了破口,大年初二,太子薨与寝宫。
*
玉桃在小镇里,京城的大事传到她耳里都要晚几日,等到她知道太子死了的时候,离他死那日已经过了三天。
早觉得太子命不久矣,如今人真没了,又觉得突然。
这大过年的京城的大臣可都要忙了。
特别是韩重淮应该忙得特别厉害,也不知道庆平郡主成了没,有没有成功跟韩重淮结为夫妻。
瞧向一旁依然守着她们的费祎。
“费侍卫不需要回京?”
费祎摇头:“郡主未下达命令。”
“可这是大事。”
“我只听命于郡主。”
费祎目光笃定,估计庆平郡主被刺杀了,但死前没给他下命令回京,他就不会回京。
他不走,玉桃其实挺高兴的。
大花力气大,对待其他男子的态度彪悍,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她们能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买到一套不错的小院子,都是因为有费祎在,哪怕他不愿开口帮忙,只愿在旁冷眼旁观,气势摆在那里,总是有人会怵。wWW.ΧìǔΜЬ.CǒΜ
对于玉桃把他当做门神用行为,费祎开始是厌恶,但看多了她勾/人的笑脸,那股子被指派来这儿的怨气也慢慢散了。
“你想回京了?”费祎开口,不免有些许试探的意思。
“回京做什么,我要是想回京,我就会租房子,挥霍身上的银子,而不是买下这套小院子,租下铺面卖东西。”
身上的银子在买房和租下铺面后已经不剩多少,玉桃盘算着要是她当老板娘不成功,那下一步就该去卖身了。
她租下的铺子也不是卖什么大东西,而是一些杂货,她初来乍到要是突然想弄什么稀奇生意容易翻车,在住宅区开杂货铺,大钱赚不到,但至少有几分薄利。
费祎一路盯着玉桃做事,每每都觉得她能出乎他的意外。
她一开始就精打细算的买宅子就让他觉得意外,没想到她后面又抛头露脸的开铺子,每天乐呵呵的盘算着以后,一点都不像是被强迫到了这个地方。
甚至每日还对他这个盯梢的巧笑倩兮,时不时给他她亲手做得糕点。
“到了这个地方你就那么开心?”
见玉桃打开抽屉数铜板,费祎看着那些带着脏污的铜钱落在白皙的掌心,觉得有些不顺眼,“你这双手往常都是捧金子。”
玉桃手顿了下,仔细地打量了费祎,确定了他不是在跟她开黄腔,说她手往常都是捧着韩重淮的万子千孙。
“费侍卫觉得我该不开心?”
“我是不懂你为什么开心。”人可以装一天两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为什么不开心,我本以为我活不了,我活下来了,然后有了住处,现在还轻松地赚到了银子。”
她胸无大志,在现代她的愿望就是开一家小卖部当老板娘,现在能实现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而且古代她的房子还是自带小花园的。
虽然想着自己有可能还是会被韩重淮找到带走,但是这段时间当做可放风的日子。
放风的日子不尽情的笑也太浪费。
“你不想韩重淮?”
“想他做什么?”玉桃不解反问,“他不会要来找我了吧?”
其实听到太子薨,她有种放风时间快结束,韩重淮要找来的预感。
费祎摇头:“不可能,连郡主也不知道你在何处。”
他不怕实话告诉玉桃,“郡主吩咐用暗线把你送到一个合适的小地方,并不需要汇报任何信息,太子府的暗线用完即毁。”
所以说,要么一年后他回去复命,要么就是他杀了她提前回去。
低眸看向玉桃精致娇媚的脸,既郡主不需要他汇报任何信息,一年后他不回,郡主恐怕也不会有精力寻他,这样玉桃就永远不需要再见她不想见的韩重淮,可以永享平静的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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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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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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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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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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