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恭瞧着媳妇都乐傻了,何老娘推他一下子,“去送送你张叔。”一个县住着,哪怕何老娘也知道得跟大夫搞好关系。
何恭方回神,连忙道,“张叔请。”又禁不住咧嘴笑起来。
张大夫也笑呵呵的,他们大夫最喜欢诊视的莫过于喜脉了,何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悄悄同张大夫道,“内子上次生育还是八年前,我颇是担心。”
张大夫笑,“寻常便是四十产子的都不算稀奇,放心吧,你媳妇正当年轻,虽不是强健之人,但生育间隔的时间长,身子底子不错。就是要保养,也不必太过,寻常适当走一走,其实对生产有好处。”做大夫的人,只要产妇不是身体极虚,向来是不主张卧床休养的。张大夫见沈氏躺在床上,方有此一言。
何恭皆应了,客气的送走张大夫,冯凛冯凝听说,也恭喜了何恭一番。何恭笑,“我家子嗣单薄,实在再想不到的。”好几代都是单传了,他家就喜欢人多,哪怕媳妇再生个闺女也好。
冯凛笑,“可见是兴旺之兆。”
冯凝现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眼神温和,“贤弟去看看弟妹吧,这样的大喜事,弟妹定是欢喜,咱们一会儿说话不迟。”
何恭也不与他们客气,笑,“那我先进去看看。”便欢天喜地的屋里去了。
冯凝冯凛看何恭这傻爸爸样都觉好笑,冯凝望向何家这院子,便是春天刚修的花池,移栽的茉莉玫瑰蔷薇,亦皆长势喜人,此际鲜花翠叶,夏风徐徐,令人不禁有心旷神怡之感。冯凝心道,这院中瞧着便有欣欣向荣之气,风水已起,说兴旺之兆实不为过。
冯凝在外看何家风水,何恭去屋里瞧着沈氏都不知说什么好,搓搓手道,“你说,我怎么就没察觉呢?”
何老娘瞪儿子一眼,“你能察觉什么,我孙子又不是在你肚子里。”
何子衿说一句,“又成天孙子孙子的,孙女难道不好?”
当着自家丫头片子,何老娘哪里敢说孙女不好,她争中生智的委婉了一句,道,“我的傻丫头哟,兄弟可是你以后在娘家的靠山,多个靠山有啥不好的?”从袖管里摸出个湖蓝的素面荷包,再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约有半钱的份量塞何子衿手里,“来,给你钱,拿去买点心吃吧。看,不管你娘给你生几个弟弟,我都最疼你。”还生怕丫头片子在孙子孙女问题上较真儿,竟大方的拿出钱来哄了一哄何子衿。
何子衿白得一角银子,揣自己荷包里,“攒着。”
何老娘乐的喜笑颜开,摸摸丫头片子的头,粉儿欣慰,“就得这样,我家丫头片子越发会过日子了。”虽说钱给了何子衿,但何子衿不花,攒着,这钱就还是老何家的,何老娘便高兴。
何恭坐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道,“生个小闺女也好。”
何老娘顿时便急了,咳一声,瞪儿子,“孙女好,孙子更好!”这拖后腿的家伙,孙子还没生呢,就往这儿念闺女经。她老人家可是一心盼着孙子的。何老娘又絮叨,“待今年再给你姐姐可信,可得把这大喜事写上。”看儿子这傻样实在不顺眼,道,“别光瞅着你媳妇傻乐了,又不是头一天成亲,这没出息的样儿,你倒是着紧的给我孙子取几个大吉大利的名儿才好。”
何恭给他娘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么大喜事,还不许人乐一乐了。取名急什么,这还得七个月才生呢。”
何老娘懒得看儿子这张傻脸,道,“行了,你就守着你媳妇吧,我跟子衿去厨下瞧瞧,可得做几样滋补的好菜来。”
沈氏就想下床,何老娘忙道,“你可别动,先歇一歇。刚不是觉着胸闷么,张大夫说快三个月了,待过了三月坐稳了胎再动弹不迟。”
然后,不容沈氏再说啥,何老娘便昂首挺胸,精神百倍的带着何子衿去厨下忙了。
何冽傍晚同小伙伴儿们回家就知道他要当哥哥了,心下大悦,道,“我以后也能管着一个了!”
何老娘笑,“去瞧瞧你兄弟吧。”
何冽大惊,“我娘生啦?”他不过出去玩儿了一日,他娘就给他生了个弟弟!好快!
何子衿直笑,何老娘忙给孙子解释,“年底才生,这不是已经在你娘肚子里了么。先打好招呼,以后兄弟间情分好。”
何冽便忙不颠儿的瞧他弟弟去了,何冽自己就给他弟弟取了名儿,就叫何二,简称小二……何冽是这样跟他弟弟交流的,“小二啊,你以后要跟哥哥的话,哥哥买糖给你吃,不吃话就揍!听到没?”以至于何恭先把他给揍出去了。
何冽又跑去同何炎说他要当哥哥的事儿,于是,不大功夫,小伙伴儿们也知道何冽要当哥哥的事了。
阿念心下暗想,不知他母亲当年有身孕时,家里是不是也这曾般欢喜。思及此处,阿念不禁问老鬼,“生父是谁,你知道么?”
老鬼,“告诉你也没用,他不知有你我,即便知道,于你我也不是好事。当年,他是另攀高枝,方与母亲和离。倘他知道有你我的存在,彼此装作不知道便罢了,他那岳家势大的很。凭你现在,不论地位,还是伦理,你我都奈何不了他,待你去帝都之时,他又仕途折戟,客死他乡。我们与他没什么父子缘法。”
阿念没说什么,相对于抛弃他的母亲,生父于他更是比陌路人还要陌路人。就是听老鬼说他生父客死他乡,阿念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他问,“那母亲呢?母亲去了哪儿,你知道么?”
老鬼很坦白地,“我上辈子到死都在查。”
阿念对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老鬼这种执念,到死都在查,查这种没要紧的事做甚,他只要有子衿姐姐就够了。
恭喜了一回沈姑姑何姑丈,阿念去帮着子衿姐姐准备晚饭,其实已经做的差不离了,见厨下又炸了小鱼,阿念拈一个给子衿姐姐吃,何子衿笑,“你吃吧,我吃过了。”她是厨子,有好菜都是她先尝,又问,“今天去哪儿玩儿了?”
阿念咬一口酥脆酥脆的炸小鱼,道,“就是碧水潭芙蓉寺。”县里只这两个知名景点,阿念道,“明儿早上去爬山。”
何子衿有些羡慕,“这倒是不错,就是平日里闲了多爬爬山,对身体也好。”她也喜欢爬山,就是这年头儿,女人出门实在不方便,据说这会儿民风还开放了呢,搁前朝,女人出去都不能露脸……但何子衿要出门,也要有人跟着才成的。
阿念瞧出他家子衿姐姐的惆怅,悄声道,“等他们走了,我陪姐姐去爬山。”
何子衿再捏个炸小鱼给阿念搁嘴里,“好啊。”
两人先把菜搁食盒里,待前院摆好桌椅,阿念就帮着提了过去。
用过晚饭,何子衿与周婆子在厨下收拾,让翠儿去各处送开水,之后何子衿各处又查看了一遍,瞧了沈氏一回,方回房休息。阿念早在等着他家子衿姐姐了,何子衿笑,“是不是来看新衣裳的?”
“刚看到了。”阿念不急着说他的新衣裳,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何子衿,“今天出门,我给子衿姐姐买的。”他过年的压岁钱都是给他家子衿姐姐收着的,其实在家用不到什么钱,但出门什么的,子衿姐姐也会给他零用钱。今儿出去玩儿,瞧见这簪子好看,阿念就买下来送给子衿姐姐了。
“是什么?”何子衿接了,打开来见是根木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润雅致,簪头是两朵簇簇桃花,雕琢极是精细,何子衿笑,“真好看。”是真的好看,这可能就是乡间手艺人雕琢的木簪,但这手艺在何子衿看来真是上上好,惟妙惟肖,说得上是艺术品了。
见子衿姐姐喜欢,阿冽也高兴,道,“这是桃木簪,桃木可以避邪。等以后我赚了钱,给姐姐打根金的。”
“这根就很好哪,金的我有一匣子。”何子衿摸摸阿念的头,对镜插上了,问,“好不好看?”
阿念仔细端量了一回,给他家子衿姐姐重新簪了,“这样更好看。”
两人正说着话儿,何老娘在东间儿正房问,“是阿冽么?”
何子衿阿念两个便去了何老娘屋里,何子衿笑,“是阿念,祖母看,阿念给我买的簪子。”指了指头上的桃花簪。
何子衿头略歪,何老娘凑近了看一回,“嗯,还成。”鼓励阿念,“好生念书,以后给你姐姐打金的,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事。”
阿念素知何老娘的脾性,笑,“是。”
何老娘还在欢喜沈氏怀孕的事呢,因为马上要有第二个乖孙,何老娘简直欢喜的睡不着觉,问阿念,“你姑姑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你知道了不?”
阿念笑,“知道了。刚过去给姑姑、姑丈道喜了。祖母只管安心,我就看你这看院里这枣树花儿开的多,枣儿了结的多,可不就是大大的吉兆么。枣子枣子,原就寓意多子的。”
阿念几句话把何老娘哄的乐开花,何老娘连连道,“不愧是读书人,知道的就是多。怪道你姑丈时常夸你聪明呢。”Χiυmъ.cοΜ
阿念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么。”
正说着话,何恭过来了。何恭极孝顺,一早一晚,晨昏定醒,没有一日落下的。何恭笑,“打外头就听着娘笑了。”
何老娘笑,“家里有喜事,我欢喜。”
何子衿阿念起身,何恭过去坐了,道,“都坐吧。”同老娘道,“子衿她娘也说我过,我说天有些黑了,就没叫她过来。”
何老娘道,“就是这样,孝顺不在这一时一刻,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何子衿端了盏茉莉茶来,何恭闻着极香,喝了两口。何老娘今日欢畅的很,天黑也不困,见着儿子,还兴致盎然的同儿子说起古来,道,“当年你太奶奶只生了你爷爷一个,你爷爷只生了你爹一个,到我这儿,生了你们姐弟两个,你奶奶活着时就说我旺家。果不其然,你媳妇可不又有了。”阖着儿媳妇怀三胎全是她老人家给旺的。
何子衿还很捧场的拍何老娘马屁,“我就说么,都是祖母这命旺。”
子衿姐姐捧完,阿念接着捧,“家里如今样样顺遂,就是我们,也全都是托赖祖母的福气庇佑啊。”
何老娘美滋滋的一咧嘴,假假谦道,“一般一般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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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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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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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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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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