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端着铜盆进去,将它放到浴房外的架子上,将雪白的帕子浸湿扭干,对萧永谌道:“我给你洗脸。”
正准备接过手帕的萧永谌顿住了,撇了她突然之间殷勤的脸,“不需要。”
他拿过手帕,擦了擦黏腻的颈脖,随后又将手帕递给阿雀。阿雀今日很是上道,接过来,像模像样地洗了洗,扭干,递给萧永谌。
又殷勤又听话,萧永谌禁不住看了她两眼。
阿雀吃了药粒,原本的发色眸色都变成了寻常的棕黑,五官也平平无奇,但一身肌肤,依然不变。晨光透过窗棂打在她面颊上,光滑干净如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这样娇生惯养的肌肤,又怎么会有那样粗鄙的行为举止?萧永谌觉得这个丫鬟真是矛盾得很。
夏日炎热,萧永谌出了很多汗,净了脸和脖子后,还到浴房,快速冲了个冷水。
他擦净身子,才发现下人没有提前给他准备衣物,皱了皱眉,正当他要开口,突然便进来一人。
阿雀捧着衣裳,大刺刺地就走了进来。
萧永谌身上不着一物,即使冲了冷水依然散着热气,硬挺而宽阔的胸膛看一眼便让人红脸,冷肃的眉眼微微蹙着,锐利的眸盯着阿雀。
阿雀才知道拘谨羞涩,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左看右瞟,脸颊飞了一抹红,将手中的衣裳举出去,磕磕绊绊地道:“给、给,穿衣服。”
“衣裳放下,出去。”萧永谌冷然道。
“哦、哦。”阿雀飞快地将衣裳丢到一旁椅子上,便像一只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猫儿四肢并用地跑了出去。
跑出浴房,阿雀便走到四弥跟前,小声问:“可以吃饭了么?”
四弥瞪了她一眼:“主子还没用膳呢,哪里轮得到我们,等着吧。”
阿雀撇撇嘴,暗道这个王爷怎么不快点。她心急如焚,焦灼等待,于是一双眼睛便全程盯着萧永谌。
他喝茶盯着,走路盯着,终于用早膳了,她更使劲盯,那炙热的视线,萧永谌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萧永谌看了她一眼,她又立即飘忽着眼神闪躲,这丫鬟,该不会是对他有什么企图?
萧永谌假装不知道,是狐狸,早晚有一日会露出尾巴。
这一日,萧永谌早早便出了府,没有了老虎,猴子就称大王了,特别是有阿雀这么个凶残的猴子。
早膳的时候,阿雀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两碗青菜粥三块糕点一碗面汤,往常能吃的小厮最多也是两个馒头两碗粥,看到阿雀这么个吃法,都愣了。
这哪儿是个丫鬟,这是领了个饕餮回来吧!要是天天这么吃,哪里能给她造,更何况还是个懒丫鬟,光吃饭不干活儿!
可他们都不敢说,因为有个小厮不信邪,专门去挑衅阿雀,转眼被人家挥飞了,躺地上半天起不来。
关键是挥完阿雀还一脸愧疚地去扶那挑衅的小厮,嘴里说着对不起没收住力。
怕了,惹不起。
中午时分,阿雀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有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特别体面的侍女,来了院子。
四弥立刻迎了上去,“覃姑姑,您怎么来了?”
覃姑姑笑了笑,直明来意:“太妃听闻王爷领了个丫鬟回来伺候,便让我带人过去瞧瞧。”
“原来是为这事儿。”四弥指了指在树下乘凉要昏昏欲睡的阿雀,“就那丫鬟,名唤阿雀。”
覃姑姑看了一眼,点点头,“你让她过来吧。”
完了,四弥心想,让阿雀面见太妃,这不是找死么?可他也无法,太妃要人,哪轮得到他放不放。
四弥认命地去唤阿雀。
阿雀头一点一点的,突然被推了一下,她骤然惊醒。
迷迷糊糊的,声音软糯无力地问:“干什么?”
四弥突然觉得她还挺可爱。
“咳!”四弥清了一声嗓子,低声道:“太妃要见你,你跟着覃姑姑走一趟。”
“什么?”阿雀不明所以,“谁要见我?覃姑姑是谁?”
“太妃要见你,那边的……”四弥眼神示意她看,“看清楚没有?那就是覃姑姑,你跟着她去一趟。”
阿雀看了覃姑姑一眼,目光与她对上,“我不认识她,我不去。”
四弥简直是心惊肉跳,“祖宗哎!你不去,就要被打板子了。”
还不一定是打板子那么简单,万一太妃一个不高兴,就将人赐死了。
这个丫鬟,也不能仗着自己一身本事,无法无天啊!
“我不想去。”阿雀转开脸,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我想睡觉了。”
四弥简直要给她跪下了,恨不得将她绑起来送过去。
“你、你……”四弥突然灵光一闪,“只要你去了,听话一些,说不准太妃一高兴,便赐你一碟寒瓜了。”
“寒瓜?”阿雀被提起了兴趣,“寒瓜是什么?”
“就是一种夏日的水果,红红的瓤,水很多,特别甜。”说着说着,四弥都垂涎了。
阿雀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四弥再继续引诱:“你去了,回来后,我再让人给你在同香铺买一盒蜜饯,怎么样?”
阿雀眼睛都亮了,“真的?”
四弥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为这啥也不是的丫鬟劳心费力,“真的,只要你听话,不惹事。”
阿雀立刻点头:“好!”
四弥终于松了一口气,“快去,覃姑姑等了那么久,该生气了。”
覃姑姑的确是不高兴了,板起一张脸,“怎么了?这丫鬟不愿去?”
“没有没有。”四弥赶忙解释,“这丫鬟……有些粗鄙,我教了一会儿规矩,不然,怕冲撞了太妃。”
“行了。”覃姑姑睨了一眼阿雀,“跟我走吧。”
说完,覃姑姑便转身走了,四弥推了一下还傻愣着的阿雀,“快跟上。”
看着阿雀与覃姑姑走远,四弥擦了把汗。
谷雨他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
“她不会得罪太妃吧?”
“肯定的,在主子面前也一口一个你我,这不是在挑衅主子么。”
“而且她行为举止都不像个正经丫鬟,那做派,得罪太妃都是轻的。”
“要是要惩戒她,她会不会跟人打起来?”
“绝对会,没跑了。”
谷雨问:“四弥公公,方才你同她说了什么?”
四弥简单说了下他方才同阿雀的谈话,随即叹息一声:“听天由命吧。”
阿雀跟在覃姑姑身后,还不安分的左顾右盼,覃姑姑偶尔回头用余光看她,眉头便暗暗蹙起来。
这丫鬟,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一路走了许久,到了一处萦绕着佛香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菩提树,枝干粗壮,横七八叉的,长得遮天蔽日。
阿雀站在树下抬头看。
“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覃姑姑板着脸,语气有些凶。www.xiumb.com
被凶了,阿雀非常不高兴,但为了寒瓜蜜饯,她只能忍着。
覃姑姑将她领进了一间房子,屋里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妇人,一身黛色衣裳,雍容华贵,脸上多了几许纹路,却依然是个端庄的美人儿。柳叶眉,一双眸子清明,含着些许笑意,慈眉善目的,阿雀对她平白生出了些许好意。
“见了太妃,还不行礼?!”覃姑姑厉声喝道。
阿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又不老。”
萧太妃一愣,接着笑起来:“算了算了,不行礼便不行礼吧。”
随即对她招招手:“来,你过来。”
阿雀也听话地靠近她。
萧太妃仔细打量她。个子不高不矮,长得不是很能入眼,鼻梁不够挺,眼睛有些小,嘴唇有些薄,但一张小脸圆圆的,肌肤白净,眸子清澈澄净,倒是喜人。
“你叫什么名儿?”萧太妃笑问。
“阿雀!我叫阿雀。”阿雀又自得地介绍一次,“欢欣雀跃,我阿爹起的,独一无二。”
萧太妃又笑了,“姓什么?”
“姓什么?”阿雀眼神迷茫,“没有姓什么,就叫阿雀。”
萧太妃也没有刨根问底,转而又问道:“你是怎么进的王府?”
阿雀搬出呦鸣给她准备好的说辞:“家道中落,就进了。”
怪道了,她怎么说一个丫鬟,还细皮嫩肉的呢。
萧太妃让人搬了张杌子过来,阿雀便坐在了老王妃脚边。
“听说,你力气极大?”
阿雀点点头:“嗯!我还能再长呢。”
萧太妃忽而起了意,便拉着她到外头,指着一口养着睡莲的缸:“你能将它搬起来么?”
这口缸高到人的腰,蓄满了水,表面又滑手,两个大汉都不定能搬动。
阿雀却完全没有所谓,几步上前,抓着缸沿便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围观的侍女丫鬟,都纷纷瞪大了眼眸。
萧太妃也是一惊,随即便道:“好了好了,快过来吧。”
阿雀一过来,萧太妃便握着她的手看。温热的手握着阿雀带着凉意的手,觉得挺舒服,阿雀便没有挣开。
“你这力气,天生的?”萧太妃都不敢相信,她本只是想逗逗她罢了,谁能想她真的能如此轻松地提起来,要不是那口缸她日日看,还以为是被人做假了。
萧太妃摸摸她柔嫩的小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萧太妃仿佛得到了一个什么好玩的宝贝,拉着阿雀不放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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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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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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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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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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