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吞了吞嘴里泛滥的水,愁眉苦脸地靠在柱子上。四弥看到她这懒散样,当即看不过眼了,揪着她的衣袖便命令道:“去伺候主子用晚膳。”
其实萧永谌用膳不怎么用手伺候,甚至有时候会嫌下人碍手碍脚,但四弥就是故意的,他就要让阿雀去讨王爷的嫌。
阿雀几乎是被推着进去的,看着那丰盛的饭菜,她的两只鱼眼睛好似都不够用了。
呜呜呜,她也不想当馋嘴鱼,可是她好饿,她中午都没有吃饭呢。
真不是鱼干的活,她要罢工!
正当阿雀心里苦涩地腹诽,萧永谌忽而扫了她一眼,阿雀心里就一个咯噔。
小厮都静静地站在不显眼的位置,就阿雀傻乎乎地杵在门口。阿雀进不是退不是,要她伺候吃饭?怎么伺候?她又不会,更何况,吃饭干什么要人伺候,自己没长手?
“过来。”
他叫我了!
阿雀只好勉为其难地过去。
萧永谌淡声吩咐:“挑鱼刺。”
什么?
阿雀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桌上摆着的那道鱼,整整齐齐地被放在绘着绿叶的瓷盘里,鱼肚被划了好几刀,睁着死不瞑目的鱼眼睛,身上挂着浓浓的闪着诱人光泽的汁水,还用翠绿翠绿的叶片做装饰。
阿雀几乎要不争气地流下伤心的涎水。
可是她只能看不能吃,还得挑鱼刺,她怎么会?她吃鱼从来不挑鱼刺,都是嚼碎了直接吞,只有咬到大的骨头才吐掉。
阿雀看了一眼那条鱼,心想,这条鱼又不大。
四弥见阿雀傻傻的不动手,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上,主子好不容易才吩咐一次呢!浪费这样好的伺候主子的机会,这丫鬟指定是有点毛病。
阿雀不仅不珍惜,她还直言不讳:“可是我不会挑鱼刺。”
什么?!
小厮们都是一愣!心想,这丫鬟疯了不成?
不等他们回过神,阿雀又说:“我吃鱼都是直接吃的,不挑鱼刺。”
小厮们:……
这丫鬟真是疯的,为了引起主子的注意,什么话都敢说!
但萧永谌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哦?鱼刺也吃?”
阿雀一脸认真地点头。
“那这条鱼,你吃。”萧永谌盯着她,“现在吃。”
阿雀一愣,紧接着一喜,“真的?给我吃?”
萧永谌点头:“吃吧。”
“好吧。”阿雀假装勉为其难内心却暗自窃喜,直接坐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啦!”
小厮们都是一惊,纷纷看向王爷,可王爷不仅没有生气,还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
他们也要看看,这个毫无规矩的丫鬟,是如何吃鱼不吐鱼刺的。
阿雀一面心里感叹这个王爷今日又是友好的一日,一面直接上手抓起了那条鱼。
正要张嘴,余光撇见他们都在看她,阿雀终于知道警惕了,忐忑地问:“我吃啦?”
萧永谌颔首。
阿雀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鱼肚子上的肉。
等着阿雀出丑的小厮们,都纷纷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跟见了鬼似的,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惊恐。
看着阿雀真的吃鱼不吐骨头,他们觉得那些鱼刺似乎都卡在了他们的喉咙,划破喉管,撕开一道道血淋淋看不见的口子。旁观的小厮动了动喉咙,忽然觉得特别难受。
萧永谌注视着阿雀,双眸眯了眯,神情莫测。
一条不大不小的鱼,慢慢被阿雀啃噬掉,偶尔一声清脆的咬碎粗骨头的声音,让他们都纷纷背后一凉。最后,只剩一条干干净净的鱼脊骨。
小厮们的目光又是敬佩又是惊惧。
这个丫鬟,不是一般人,听说力气还特别大,如今又多了一项,能嚼碎坚硬又尖锐的鱼骨头,那是不是人的骨头也能嚼碎?
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雀没有任何不适,还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餍足的猫儿,但似乎又带着危险的攻击性。
一双手油汪汪的,阿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艳红的舌尖舔过瓷白又脏污的肌肤,萧永谌的眉心跳了跳。
他本没有将这丫鬟说的话当真,让她吃,也只是想试探她一翻,可没想到,会发现她如此异于常人。
力气奇大,能嚼碎鱼骨,细小如针一般的鱼刺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这要是换成旁人,谁会受得住?
萧永谌甚至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人。
阿雀却毫无自知,还感叹着鱼做的真是好吃。她在海里,十年如一日吃的鱼都是一个味道,这种千滋百味,真是愈来愈让她欲罢不能了。
沉默片刻,萧永谌忽而问她:“味道如何?”
阿雀一愣,随即弯了眼眸:“好吃!”
具体怎么好吃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比起她之前吃的,滋味完全不一样。
始终旁观的四弥腹诽,他们王府,请的可是最好的厨子,能不好吃么。
见过阿雀吃鱼的凶残,小厮都有些惧阿雀,连四弥,也没有再故意找茬。
吃人嘴软的阿雀,在萧永谌要沐浴时,自告奋勇地要替他提水。这本该是其他小厮的活儿,被阿雀抢了,他们也不敢吱声儿。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丫鬟,谁知道内里这么凶残,连提水也轻轻松松,要知道,那木桶有人的小腿高,装满了水,即使是比较有力的小厮,也得咬紧牙关去提。
阿雀却毫不费力,几个来回也依然健步如飞。
小厮们心道:王爷找来的这个丫鬟,也太可怕了。
阿雀扛着最后一桶水进来。
萧永谌拿着书坐在灯下,视线却时不时移开,落在阿雀身上。
浴房里,阿雀看着眼前的一大桶水,尾巴有些痒,但可惜,也只能看看。m.xiumb.com
阿雀提着空桶出去,招呼着萧永谌:“浴桶都被我装满啦!”语气有些自得,还以为是完成了什么大事。
用这样的语气与主子说话,哪里像一个丫鬟。萧永谌觉得,假使她不是故意的,那便是什么也不懂,为什么不懂?因为她不是人。
一旦怀疑的种子埋下,再看阿雀的行为举止,便觉得哪哪都像。
更何况,她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将楚羽弄晕,只能拿这种理由解释了。
可又苦于找不到具体的证据。不过萧永谌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与她慢慢周旋。
入夜。
“她可有什么动静?”
时刻监视阿雀的楚羽回道:“不曾做什么,只是提了桶水进屋,便没再出来。”
萧永谌颔首,“时刻注意着。”
“是。”
楚羽退下后,萧永谌走进内室,躺床上后,伸手出枕头旁拿出一个玉盒,打开一看,浮着如粉色月华般的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静静躺在玉盒里。
萧永谌捏起一颗,凝视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后复又放了回去,藏回原位。
另一边,阿雀的房间静悄悄,床榻上空无一人,忽而,轻微的水声响起,再细看,角落放着一只木桶,木桶里,一尾鱼正安静地浮着,只有透明宽大的尾巴时不时动一动。
第二日,天还未亮,但除了阿雀,其余人早已起身,四弥趁王爷去练武的空挡,去敲阿雀的门。
敲了半响,里头却无半点动静,四弥纳闷,又不好随意闯入,遂又敲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
另一个叫谷雨的小厮道:“不然直接进去吧?待会儿王爷该回来了。”
四弥撇了他一眼:“你进?”
谷雨闻言退了一步,嘿嘿笑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他就授受的亲了?这帮人,昨日看到阿雀凶残吃鱼的模样,再见证她一身力气,就怂得不行了。
但丫鬟毕竟是丫鬟,即使是厉害了些,也不能当主子看。四弥继续敲,一面敲一面喊:“起来了起来了!”
里头终于有了动静,是一阵水声。
四弥与谷雨面面相觑。
屋里头,阿雀从桶里出来,匆匆穿上衣裳,又吃了一粒药丸,才走去开门。
门忽而被拉开,四弥他们都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阿雀穿着一身碧色衣裳,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更显得人没有精神。
四弥道:“快收拾收拾。”随即便去忙活儿了。
阿雀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回屋去喝了杯水,才出门。
四弥见她依然披着头发,皱起眉道:“你披麻戴孝呢?赶快去把头发梳好。”
阿雀摸摸头发,眨巴着眼道:“我不会。”
“不会?”四弥怀疑地看她,“那之前是谁给你梳的?”
“都是香灵给我梳的。”这时,阿雀才想起香灵的好来,有些黯然。以后,没人给她梳头发,也没人给她做小衣了。
四弥简直要被阿雀气的说不出话,又不能将她如何,便憋着气转头问其他小厮:“你们谁会梳女子的头发。”
此时谷雨笑眯眯地走上来:“我会我会。”
谷雨对阿雀特别感兴趣,不仅她是主子院里唯一的丫鬟,也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能力。
“你将鱼刺吃下去,真的不会不舒服么?”谷雨一面替她梳头发,一面问。
“我们从小就这样的。”
谷雨捕捉到:“我们?还有谁和你一样?”
阿雀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哼哧哼哧地道:“我……家里人。”
谷雨恍然大悟:“原来是天生的!”
谷雨一个小厮,梳女子头发却非常灵活,手指翻飞,一个双丫髻顿时便完美无缺地呈现出来了。
但阿雀房中没有镜子,她摸摸整整齐齐的发型,笑着夸他:“你真厉害!”
金乌从东方升起,撒了一院的光。
阿雀被四弥叫去,吩咐她:“待会儿主子回来必定一身汗,你去伺候主子擦身。”
四弥如今转变了想法,王爷院里唯一的丫鬟,不用白不用。
四弥稍微有些了解阿雀的秉性,还特意道:“做好了,早膳你想吃多少遍吃多少。”
阿雀眼睛亮了,瞬间充满斗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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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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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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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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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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