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见张坤回来了,没有抬眼,用平淡的语气对他说:“张爷爷,你的烟味道也太次了点,以后换个牌子抽抽吧。”
张坤冷不丁见到这一幕多少有些震惊,但转念一想,月儿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会抽几根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把买来的菜放进水池,边洗手边语重心长地劝林和,道:“月儿,爷爷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烟瘾,年纪轻轻的,还是少抽点好。”
林和动了动嘴角,答他:“知道了。”
老爷子不假思索地又问她,“小穆呢,你们两个天天缠在一起,这会怎么不见他人?不会还在楼上睡觉醒酒呢吧?”
林和听了,面上神色未变,但握着咖啡杯的手还是下意识地紧了一紧。S.V.直接派了零初来要人,她能拿什么去阻拦。再说穆修不知道从零初那听到了什么,人自己铁了心要赶到罗马去,她又能拿什么留他。
走的时候倒是对她关照了一声保重,除此之外,不再有半点拖泥带水。
她轻淡一笑,小抿一口咖啡,平静地说:“他有点事,已经走了。”
“走这么急?”老张拉开椅子坐下来,琢磨着不对劲,道:“可是他这才刚刚叫我去买点新书来,怎么我都还没回来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m.χIùmЬ.CǒM
林和不做解释,拿出一张卡给张坤,告诉他:“我也该走了,新接了一笔生意,得去处理一下。这张卡里有点钱,密码是六个零,张爷爷,去买点好烟吧。你也没后代,钱不必省。”
“月儿,你这是做什么!”老爷子把卡塞回林和手术,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爷爷我巴不得你们常来陪陪我,你这给钱是把爷爷当什么看了!”
“别多想了,也没有多少,一点心意而已。”林和把卡放桌上,道,“你放心,我不缺钱。多出去走走吧爷爷,去看看各地风景。”
张坤此刻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一笔什么数目,只知道自己已经承了月儿房子的恩情,再收她的钱当真是过意不去。他坚持要把卡还给林和,然而林和不喜欢这么扭捏纠结的做派,扬言他要是不收,就再也不过来了。
这话一说,张坤除了连连感慨自己晚年好福气,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只是今天的晚饭,老爷子终归又只能自己一个人吃了。
林和没有多做逗留。她接了新的任务,要赶往巴塞罗那赫拉底监狱帮一号人物逃狱。那人是生物技术鬼才,S.V.有意招纳他,让他假死、给他重生。
她既然只剩下一条命,那手上的任务,自然是要比以前更加投入的。
至于穆修,此时事关商璃的任何一点消息,在他心中确实比什么都要紧。
他很急切。私人飞机上到处都是他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但他全然顾不上猎奇,一上飞机就逼着商璃把话说清楚。这个态度放在这里,商璃心中最是欣喜。她原本就在纠结什么时候和他相认,现在他人就在身边,她反而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去面对他了。
她想重新站在他面前。她想他不仅仅是拿她作妹妹看待。
于是她盈盈而坐,不急不缓道:“穆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我只不过是临时被拉出来传信的,要不是因为我压得住小和,我现在还是人间蒸发的状态呢。抱歉,我这里没有答案。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到罗马,陪你了解现在的S.V.,顺便把你给看住了,直到收到下一条指令为止。”
“看住我?”穆修神色已有愠意,在商璃对面坐下,问道:“我要想做什么,你当你拦得住我么?”
商璃笑答:“我见你对我妹妹倒是没有这么大敌意,怎么在我面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小和好歹也是想利用你,我可单纯只是个帮你过渡的。”
穆修不受她影响,一针见血道:“你要帮我过渡什么?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如何得知我需要过渡期?”
“穆先生,你这副咄咄逼人模样,让我当真不太舒服。”商璃稍挺直背,向前倾了倾身子,手肘随意撑在桌面上,且说:“严格来说我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吧,再怎么着我也得清楚自己任务内容不是么。只不过,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罢了……带你了解目前最前沿的技术是我的任务,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值得这么大费周章。我猜…穆修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说罢,她的肩挺得更直了,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从她投来的目光里感受到一股无形的炙热,他不动声色,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回答她:“穆修是我的真名。”
商璃还是注视着他,这样过了几秒才收回目光。身体再次压在椅背上,斜倚着说,“好得很。”
要说理解,她也是能理解他这隐姓埋名的做法的;但心中仍是免不得嗔怪不喜,想着要是他回来第一时间见到的人是自己,哪里还会生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于是她又带了醋意问:“穆先生同小和是怎么认识的?”
穆修答:“攀登珠峰结下的缘分,我无处可去,承蒙她收留了一阵。”
“是么,小和这一收留,可是收留得要和S.V.对着干了。”
“她是为了寻你。”穆修说到这里,想起林和见到零初时那副丢了魂的模样,继续道:“她为了找你使尽了力气,你们难得重聚,你倒是片刻都不多留。”
商璃听不得他在她面前维护一个不相干的人,没带好气地回敬道,“怎么,穆先生是在怪我没给您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
穆修看了眼窗外已经看不到轮廓了的大地。想到林和就在那片大地上,心中感到微妙。饮了口水,道:“罢了,与我何干。”
商璃不肯作罢,借这个机会讽刺他道:“不知道穆先生有没有兄妹,我想,你要是也有个妹妹,肯定是舍不得她吃苦,会时常陪着她吧。”
这一问,两人刚好四目相对,穆修眼眸里一瞬间闪过的颤抖被她尽收眼底。
他无心答话,她也无意刚见面就兴师问罪。
气氛沉寂起来,商璃不再趁胜追击,按了按服务铃,很快侍从就敲门进来。
除了浩元,她几乎没有什么信任的人,所以跟在她身边的也大都不是人类。S.V.在2012年的技术还不足以让AI完全仿真,进来的侍从虽然穿着西装,但四肢线条明显僵硬,手上的机械关节也非常醒目,五官更是与自然人相去甚远。穆修见了,还以为是什么怪物,一下子警惕起来。
AI滑行到两人桌前,毕恭毕敬鞠了个躬,微笑着说:“Dinnerisready.”
彼时的穆修也还听不懂英语,但看到侍从这副恭敬的样子,威胁感稍减下去了一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它。
商璃见状,方才心里的恼意又消散了,脸上露出笑容,对AI说:“切成普通话。”
AI随即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好的,已切换到普通话系统。”
穆修想起来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机器人的一些文字和图像,问道:“这就是机器人,是吗?”
“智能机器人。”商璃纠正道,又说:“不过还不够完美,新一代目前还在测试阶段。”
“书上说智能机器人尚且只是构想。”
“那是他们见识短浅。”商璃脱了高跟鞋盘腿坐在皮椅上,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开发智能人最难的地方无非是大脑,巧了,S.V.别的先不说,就论脑部研究,修,世人的未来只是我们的过去而已。”
穆修感概于眼前的智能人,很想进一步看看它到底是怎么个智能法。商璃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有兴趣,就说:“你喜欢,把它送你了。”
还没等穆修回话,她就着手重置了AI的系统,把他设成了它的主人。
穆修问:“我要它何用?”
“你还不了解它的性能。”商璃一边打发AI去上菜,一边解释道:“就当多一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仆人,不好吗?”
穆修就没有说什么了。
商璃又道:“这不算什么,所有最好最顶尖的东西,我慢慢都会带你去见的。”
穆修听了,目送AI出门,回过头来看着对面这个慵懒盘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这是要给我零的待遇?”
女人却答:“错了,你不会归属于零。等你准备好了,是零归属于你,整个S.V.,都会归属于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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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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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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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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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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