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他把头从被子里探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举动了。
太冷了,也许对别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但尼格瑞姆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有冰碴儿留在他的鼻腔里,刺得他大脑生疼,难怪他睡着了还会儿无意识地往被子里躲。
窗前拉着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很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于是他又重新缩回了被褥中,并伸脚踹了踹床尾的人,紧接着,他就觉得脚底的人动弹了一下,用尚未清醒的软糯声音问道:“主人?”
尼格瑞姆清了清嗓子,说道:“到这头来,让我暖暖手。”Χiυmъ.cοΜ
睡在床脚的埃布尔在黑暗里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动作缓慢地朝尼格瑞姆爬了过去,被褥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着,不一会儿,他便被尼格瑞姆抱进怀里了。
他真像个小火炉,暖得几乎烫手,尼格瑞姆抱住他的一瞬间,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胸口要被捂得化开了,但很快,因为失去埃布尔体温而渐渐冷下来的脚丫又让尼格瑞姆清醒了过来,他抱着埃布尔一起从被子里探出头去,在昏暗的光线里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小孩儿对视。
埃布尔傻傻地和他互相看了一会儿,问道:“主人?”
尼格瑞姆脸上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但埃布尔就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懊恼,领主大人蛮不讲理地抱怨道:“你为什么这么小?暖和了手就暖和不了脚?”
埃布尔大概是想辩解什么,但“嗯”了好几声,却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无辜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尼格瑞姆叹了口气,又把他往自己单薄瘦弱的胸口揣了揣,说道:“算了,你来之后也长得挺快的,兴许再过个几年就可以既暖手又暖脚了吧。”
这话倒没说错,埃布尔来到城堡一个多月,个头长得十分明显,尼格瑞姆不止一次看见埃布尔在书架旁边比划自己的身高,小孩儿对此显得非常开心,围着尼格瑞姆打转的动作也更加热切了,脸上挂着的笑容简直比夏天的太阳还要耀眼。
不过是长了点儿个子罢了,领主大人心想,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尼格瑞姆可不是在发酸!虽然和小孩儿相比,他的个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长胖哪怕一点儿,但他认为,像埃布尔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本来就长得很快,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而正常他这样十四岁的少年,也是长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的。
不过埃布尔说到底是他自己家的小孩儿,长高是件好事,尼格瑞姆想了想,也就纵容了对方太过活泼的举动。
话说回来,面对这样的寒冷,即便是尼格瑞姆这样对自己严格的人,也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做好起床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起床之前,首先还得埃布尔起床,于是尼格瑞姆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放埃布尔从被子里出去的准备。
领主大人嫌弃地摸着被埃布尔塞进被子里的热水袋,觉得这玩意儿比不上小奴隶半分。
因为尼格瑞姆才上任三个多月,而且并没有和自己领地的人员建立任何关系,所以城堡里的魔法用具短缺,天冷了之后,保温系统的不完善就更加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埃布尔必须分两次下楼给尼格瑞姆端送洗漱用具和刚出炉的食物——这样的天气,食物在旁边多放一会儿,温度就会流失得差不多了。
好在埃布尔的速度很快,不至于让自己的主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挨饿,当他把食物端到尼格瑞姆卧室门前的时候,它们也都还在乖乖地冒着热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很有食欲。
埃布尔已经习惯服侍尼格瑞姆了,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伸手将其推开了。
在进门前,埃布尔其实已经做好了再将自己的主人从床上劝出来一次的准备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开门后会看见尼格瑞姆站在卧室的小窗旁边,将窗帘撩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领主大人的黑色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肩头,脸色因为寒冷泛起一层青白,他摁在窗帘上的指尖也是白的,几乎透明,而窗外漏进来的光线照在他半张脸上,古井无波的漆黑眼珠反射出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不过最让埃布尔关注的还是尼格瑞姆的穿着,因为没有小奴隶在一旁伺候,少年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两条苍白细瘦的腿光溜溜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白皙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残疾畸形的左腿微微蜷缩着,只有脚尖点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是一种惹人怜惜的姿态。
但很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脆弱,还故作镇静地侧过脸来对他的奴隶道:“外面下雪了。”
他的声音同往常一样冷淡,但配合着那缕映在他侧脸上白得耀眼的光线,又显出一种无知无辜的性‖感来。
埃布尔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猛然回过神来,慌张地叫道:“您在干什么!怎么能这样从床上下来!会冻坏的,您的腿不疼吗?!”
尼格瑞姆只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事实上他的腿当然很疼,否则平时还能稍微有些力气的左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脚尖挨着地了,他没有告诉小奴隶的是,其实他下床时腿还是好的,只不过有小奴隶在身边太久,他一时忘了它有多么脆弱了,才站在这儿一会儿的功夫,等他回过神来时,残疾的左腿就因为寒冷而疼得没法儿用力了,更坏的消息是,因为这里离床很近,他下来时甚至没拿着手杖,导致现在哪怕只有寥寥几步的距离也没法儿自己走回去。
当然还有最后的办法,但尼格瑞姆不想那么难堪又没有尊严地在地上爬,他宁愿受冻,多疼一会儿,所以才一直杵在这里没有动。
埃布尔忙放下手中的食物,扶着尼格瑞姆回到了尚有余温的床上,又任劳任怨地脱了衣服爬上去,帮尼格瑞姆暖和身体。
好半天,尼格瑞姆冻得发青的脸色才缓过来,他闭着眼感受着被子里的温暖,突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能离开我了。”
因为隔着一层被子,埃布尔没能听清自己的主人在说什么,于是闷声问道:“您在说什么?”
但尼格瑞姆并没有再重复一次的意思,他再次睁开眼时,就仿佛刚才示弱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明,里面装满了无人能懂的沉静,他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埃布尔闻言,回答道:“主人,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随后,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还有七天,就是诞生日了。”
尼格瑞姆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半天,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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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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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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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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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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