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场雪,却再不像第一场雪那样下得极是敷衍了事。一直卖力下了三天三夜,大雪才渐渐止住。
而于雪停的当天,康王府兄妹的请帖就送到了析斯亦的案头处。
那帖子是六爷赵纯写的,约着析斯亦去一个叫“香雪海”的地方赏雪。不过后面又添了一行清秀的小字。
九郡主殷殷注明,让析斯亦务必带着“欢颜”一同前往。
“要不,扯个谎,就说我病了?”颜欢道。
析斯亦摇头:“如果她真有什么不对,你现在避开,就等于是向她承认了你有问题。”
颜欢不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能应付,反正我这人一向会装。倒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析斯亦就往座椅的靠背上一靠,抱着双臂抬着下巴,问着她道:“这么装着不累吗?”
颜欢一愣,从眉下偷眼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这话里藏着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析斯亦皱眉又道:“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假。你为什么总故意把自己装成另一种模样?就照着你的本性做你自己不行吗?”
顿时,颜欢的心跳如吊桶打水一般,再次上演了一沉一提的错乱节奏。
于一阵莫名的心慌下,她本能辩解道:“各人有各人做事的方法……”
说到此处,那慌乱的感觉又莫名发酵成了一种羞恼。
于是,一阵新仇旧恨上涌,颜欢学着析斯亦的模样一抬下巴,冷笑道:“很抱歉我做事的方法不入您的法眼。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反正回去后我也不会再给你做秘书了,你就当这是最后的容忍吧!”
析斯亦那眉梢不由就扬了起来,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也松开来搭在桌沿上,便那么抬着头,直直看着颜欢的眼。
却是看得颜欢又是一阵不自在,假装赌气地扭过头去。
析斯亦知道,她这样的攻击,不过是因为他的突然袭击令她一时反应不及,这才下意识里以攻为守罢了。
而这,正是他想看到的。比起她那假惺惺地笑容,他更愿意看到她这不加掩饰地情绪流露。
于是他微眯起眼,答着她之前的话道:“我不爱骗人。不过,如果我真想要骗谁,没有骗不倒的人。”
颜欢忍不住就从肩头处瞥他一眼,嘲道:“是呢,看得出来!”
——要不是他总掩饰不住他对她的感观,她也不至于总被他刺激得“nozuonodie”了!
而,不管颜欢如何不信任析斯亦的“表演才能”,析斯亦自己对自己倒很是自信,便回了颜欢一个高冷的眼神后,提笔给那赵家兄妹写了回帖,应下了这份邀约。
*·*·*
次日,析斯亦收拾妥当后,却并没有急着先去老太太院里请安。
直到一个小丫鬟跑进来报信,说是老爷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析斯亦这才带着那一头雾水的颜欢去了老太太那里。
到了老太太那里,颜欢跟着析斯亦进到东暖阁里,便只见老太太坐在正面的罗汉榻上,老爷则坐在对面,母子二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仿佛刚发生了什么争执的模样。
见析斯亦进来,老太太很不给面子地冷哼了一声,道:“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大了,说什么都不听了。这天寒地冻的,说出去就出去,也不知道我这是白替谁操心!”
颜欢不由就偷眼看向析斯亦。
因连下了三天的大雪,老太太那里罢了全家人的晨昏定省。所以,这还是颜欢回府后,头一次见到老太太。
在得知析斯亦的种种动作之后,颜欢就已经猜到,老太太肯定是要不满“二爷”的独立了。只是,当她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时,析斯亦却显然不以为意,只对她说了句“我有数”,便再不肯跟她细说了。
颜欢看看那面无表情的析斯亦,再看看垂着嘴角的老太太,垂下头去默默一眨眼。
她之所以没有追着析斯亦细问究竟,是因为,虽然她不看好析斯亦的“表演才能”,却是知道他行事一向周密。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他是不可能这么贸然丢开老太太这把“保护伞”的。
而虽然颜欢觉得析斯亦行事急躁了些,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想要的只是个傀儡,如果析斯亦还想有一点人身自由,跟老太太对上,那是迟早的事。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就开始动手,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依仗……
就在颜欢垂眸沉思间,只听荣国公开口道:“孩子大了,总得有自己的人情来往。老太太也别总把析哥儿当个孩子似的圈在身边,好歹他下个月就十六了。”
颜欢听了,不由又是默默一眨眼。
之前国公爷提到“析哥儿”时,语气里总带着一份恨铁不成钢。可这会儿他的语气里,却明显比以往平和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从颜欢个人的经历,她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固定模式的认知后,他对待那人的态度也会形成一个固定的模式。而当这种模式发生改变时,便只有可能是——这人对那人的看法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改变。
所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让国公爷对“析二爷”改变了看法。
——而颜欢这么想时,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其实这个理论也能套用在她和析斯亦的身上。
因提到“析哥儿”下个月就该十六岁了,老太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只是有些话不好当着析斯亦的面问老爷,她便匆匆敷衍了析斯亦两句,又交待了“欢颜”一句“好生侍候”,便把“二爷主仆”给打发走了。
那颜欢挑着帘子放析斯亦先行出去,她则故意落后一步,假装理着门帘的缝隙,偷听着帘内的动静。
果然,这里帘子才刚一放下,便听老太太在里间问着老爷:“析哥儿满十六后可就成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朝廷请封?”
颜欢正欲继续往下听时,却只听得析斯亦轻咳了一声。回头一看,就只见老太太身边那个叫金星的丫鬟过来了。
金星倒并不知道颜欢是在偷听,只当她真是在理着门帘的缝隙,好不让冷风吹进暖阁,便对颜欢笑道:“我来,二爷等着你呢。”
颜欢忙对着金星弯眼一笑,赶紧跟上那已经出了房门的析斯亦。
等二人坐上马车,析斯亦立时问着她道:“听到什么了?”
颜欢倒也不瞒他,便把听到的那句话告诉了析斯亦,又好奇问着他:“老爷之前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吗?怎么现在好像变了态度?”
析斯亦一如既往地端着个下巴,带着不自知的高冷看她一眼,道:“装孝子而已。”又道,“看,必要的时候我也能装。”
于是,颜欢冲他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析斯亦默默一笑,这才道:“他不过是望子成龙,我只要照着他想要看到的表现,其实也不难做。”
顿了顿,却又感慨道:“之前的析二,应该是个叛逆少年。他父亲想看到什么,他就偏要往相反的方向去做,父子关系能好才是奇怪。”
又顿了一顿,他又道:“另外,应该也有你那件事的原因。荣国公拦下那件事不让人查,事后应该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这儿子,所以态度也就强硬不起来了。”
虽然他并没有详细说明,颜欢也能够猜到,他应该又是跟他做BOSS那会儿一样,利用各方矛盾间的连横合纵,从中渔利罢了。
所以说,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虽然他知道的这些矛盾点她全都知道,可要怎么操作才能达到己方利益的最大化,颜欢却深知她是没那样的手段……
看看那一脸“这又没什么”的析BOSS,颜欢一时是又羡又妒,差点就犯了那佛家三戒。
*·*·*
那“香雪海”位于南郊,从国公府过去,半路正好经过小游郎中家所在的那片坊区。
颜欢隔着车窗看到后,不由就想起那在小游郎中家里养病的陈三儿来。然后便又想起长青告诉她的,析斯亦和陈三儿曾密谈许久的事。
而,虽说她一向有着猫般的好奇心,可她更是清楚地知道,什么事情是她能打听的,什么事情又最好别打听。既然那陈三儿和“二爷”是私下里的密谈,内容只有析斯亦知道,她也就死了打听的心——不说析斯亦那人属牡蛎,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就算他忽然开了口,颜欢还要怀疑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呢……
她正这么腹诽着,却不想,一旁的析斯亦忽然说道:
“我去见过那个陈三儿了。”
颜欢一惊,不由扭头看向析斯亦,差点以为他于突然间懂得什么读心术了。
她这惊讶的神情,不禁叫析斯亦默默弯了弯眼。
当他还是他父亲的特别助理时,就知道颜欢是个特别爱打听八卦的人。他还曾因为她这无底洞似的好奇心,对她生过许多误会。
那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她这样一个热衷八卦的人能在工作中保守机密。直到他在老总裁的默许下,不着痕迹地考验了她许久,他才不得不相信了她的专业素养。
也正因为她通过了他的考验,才叫他最终决定放弃偏见,以专业的态度来对待专业的她。至于说她于私生活方面的“不检点”……他一向是个有原则的老板,只要员工于上班时间里对得起他付的薪水,下班时间全属各人自由,他无权、也不想去干涉。
现在想起之前他对她工作时间以外的无视,析斯亦自己都觉得奇怪,当初他有多不愿意沾她的边,那么此刻的他,对她就有多好奇……
而,虽说他不是专业学心理学的,可到底曾看过十来年的心理医生。所谓“久病成医”,即便他不够专业,也知道,想要另一个人对自己敞开心扉,首先就得让那人信任自己。
让她信任他的第一条,就是他也得对她付出他的信任。
于是,即便她什么都没有问,他还是主动地把那天陈三儿避着人跟他说的话全都告诉了颜欢。
于是,颜欢这才知道,那陈三儿告诉她的什么百花镇,果然是骗她的……
那个陈三儿虽然不是析二爷的心腹,可到底是二爷专用的车夫,对于二爷身边的事,他自然知道得要比府里其他人多点。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其实欢颜并不得二爷的信任。所以,当颜欢抬着“二爷”的名号去找他时,陈三儿立时就起了疑心,以为她是老太太派来的“细作”。那陈三儿以为她打听汪妈妈的下落,是老太太想要斩草除根,所以才胡乱给她指了个方向……
析斯亦去见陈三儿,原是以为他跟颜欢遇袭的事有什么瓜葛。等他见到陈三儿后,才知道,一切只是巧合。
而陈三儿直到见到他,才把他所知道的汪妈妈等人真正的藏身地告诉了析斯亦。析斯亦借口去看颜欢的那两回里,其中有一回就是于中间转了个弯,去见了至今藏在城里的汪妈妈……
直到这时,颜欢才知道,老太太之所以非要赶走汪妈妈等人,除了要剪掉二爷的羽翼外,也因为汪妈妈等人是郑氏的陪房,对郑氏名下有什么陪嫁最是清楚不过……
等析斯亦毫无保留地说完他所知道的全部,颜欢忍不住就斜了他一眼,道:
“我怎么觉得,老太太和老爷瓜分了郑夫人嫁妆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析斯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前他把他假装昏迷偷听到的话告诉颜欢时,只说老太太和老爷都知道背后另有黑手,却并没有告诉她,老太太之所以会松口,是因为老爷答应把郑氏留下的产业分一半给老太太“代为打理”的缘故。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虽然之前他曾跟她说过要相互信任的话,可那时候的他,对她其实多少还是抱着几分警觉和疏离的。
而这会儿,则很奇怪的,他居然很愿意相信她了,所以才会这么毫无保留地把陈三儿的话都告诉了她……
甚至,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她都没有做过什么叫他对她改观的事。一切仅仅只因为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观察她的角度而已。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带着三分自我辩解的意味道:“之前只是觉得这不重要。”
所谓的“不重要”,不过是指她还没“重要”到值得他开口告之罢了——颜欢那了然的目光,直看得析斯亦忍不住又一次心虚地以指背擦过鼻尖。
那陈三儿对他说起“欢颜”时,可没用什么好词儿。而那些词儿,其实也就是出事之前,他对颜欢的固有印象。只是,如今随着对她了解的加深,他才越来越发现,之前她故意表露给人看的,未必就是那个真实的她……
如今想起来,其实颜欢这人一直都是有迹可寻的。虽然她于生活中表现得很糟糕,可于工作中,她其实一直都是个极有责任心、行事稳妥又可靠的人。只是那时候的他懒得去探究那个轻浮表相之下的她罢了……
这么想着,析斯亦更好奇了,不由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她变成这样一个里外不一的人。琇書網
他这里默默分析着颜欢时,颜欢也在悄悄观察着他。
和析斯亦知道她所有的小动作一样,看到他摸鼻子的动作,颜欢也立时就知道,他在心虚——只是她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心虚,不是为了此刻,而是为了过去。
和那总习惯以眼神告诉别人“我知道你在说谎”的析斯亦不同,颜欢一向都更宁愿选择圆滑处事。就算别人的谎话漏洞百出,她也绝不会去做那个掀掉皇帝新衣的傻孩子。
所以她假装她什么都没注意到,歪头问着析斯亦道:“那你有没有问过那个汪妈妈,‘你舅舅’,那个郑大将军,为什么对他这唯一的外甥是这个态度?”
析斯亦皱眉道:“问了。汪妈妈说,因为郑老夫人偏心,郑夫人又算是高嫁,当年几乎以郑家一半的家业做了陪嫁,郑将军因为这个对他这姐姐十分不满。加上析二被老太太娇纵,对他这个舅舅也不够恭敬。倒是王氏生的那个表外甥,很是崇拜他这个表舅舅。两厢对比,郑大将军也就越看这亲外甥越不顺眼了。”
颜欢一阵敛眉沉思。
析斯亦缓缓又道:“不过,那个汪妈妈的话也未必就能全信。那个死了的喜姝是她的女儿。我能看得出来,她对国公府上下都怀了恨。她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能排除她是故意挑拨那个‘二爷’去恨身边所有的人。”
他这分析,不禁大出颜欢的意料。以往在这种情况下,他都只会问她的看法和想法,至于他的想法和看法,他才不屑于拿出来跟她分享呢!
而,直到这时,颜欢才反应过来,照着析斯亦一向的做法,他根本就不会主动告诉她陈三儿私下里跟他说的话。
却是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改了风格……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企图,出于一种“投桃报李”的心态,颜欢还是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析斯亦。
“我想,”她道,“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个‘二爷’虽说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可现在掌权的到底还不是他,眼下的他可帮不上郑家的任何忙。倒是国公爷,身为朝中重臣,正是郑家目前能够依靠得上的外援。何况,国公爷续娶的王氏还是他的嫡亲表妹。将来不管那袭爵的是娇纵无度却跟自己不亲的亲外甥,还是深得国公爷喜爱又跟自己亲近的表外甥,他都是妥妥的舅老爷。再何况,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林家母子两个只是瓜分了郑氏嫁妆的收益,明面上这份嫁妆还是归二爷所有。反正郑家人也得不到这一部分的钱财,被谁瓜分了他都不心疼,他又何必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的外甥,还有一笔他得不到的钱财,跟他可以用得上的国公爷翻脸?!说不定,他还能借着这些事,替自己谋些额外的好处呢。”
她这冷嘲热讽的口吻,不由叫析斯亦盯着她一阵打量。
因天气寒冷,此时车窗上拉着厚厚的锦帘。而虽然车厢里光线昏暗,析斯亦那乌黑的眸子看上去依旧如黑曜石一般,闪烁着某种诡异的光芒。
——就好像他在对她施着什么妖法一般。
这样的联想,不由就叫颜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忙假装害怕的一侧身,歪头看着他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析斯亦道:“有时候你真的很偏激。”
颜欢眨眼。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偏激。”
颜欢不禁又冲他眨了两下眼。
他的话,令她有种被人窥视之感。
可她怎么想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间就对她生了兴趣。
于是她故意以双手抱胸,摆着一副娇羞模样,冲他抛着媚眼儿道:“析总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对我生了兴趣?我可是要误会的哟……”
“是啊。”
析斯亦坦然承认的声音,顿时就截断了她那故意拖长的尾音。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对你生了兴趣。”
颜欢:“……”
——剧本可不是这样写的!
难得的,一向总把析总给噎得无话可回的颜秘书,终于也被BOSS给反噎了一回。
为摆脱这难得的窘境,颜欢只好施展“乾坤大挪移”,转移话题道:
“既然你见过那个汪妈妈了,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死了的喜姝,是‘你’的初恋情人?”
析斯亦一怔。他还真不知道。
于是,析斯亦这才明白到,为什么汪妈妈看他的眼神里也暗藏着恨意——显然是因为,她的女儿因“他”而死,“他”却早已经不记得她那苦命的女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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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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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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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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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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