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把姐妹三人都叫到身边,她紧紧握住郦朝蕴的手,红着眼好一通训斥:
“不懂事啊!这么大了还让为母的操心,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拼命,若不是你的暗卫们救你,你万一有个好歹,朕可怎么向你的父君交待呢?”
郦朝蕴羞愧地低着头,请罪道:“让母皇担心是儿臣的罪过,只是那块玉佩是儿臣与云卿的定情之物,对儿臣实在重要,儿臣才会一时鲁莽,下次再不敢了。”
女皇不悦的皱眉:“朕到底是没你的夫郎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朕为你几夜不曾合眼,你却将你夫郎给的一块死物看的性命一样珍贵。”
郦朝蕴忙偎到女皇身边。
“母皇错怪儿臣了,若那玉佩是母皇给的,儿臣也会拼命找回的,真的!”
女皇听了眉头微展,叹口气。
“傻女儿,以后万不可这么莽撞了。”
郦朝蕴又道一声“儿臣知错了”,女皇才肯绕过她。
三姐妹赈灾有功,如今郦朝蕴又平安无事,女皇龙心大悦,直言要为她们这些人设宴庆功,郦朝蕴忙拉郦朝英下跪,因说道:
“相信几位大人已经把赈灾事宜详细报给母皇了,此次吕贵君的母族出力颇多,吕夫人思念亲子,求母皇特许吕夫人携夫入京,与贵君远远见上一面。”
郦朝英也道:“是啊,求母皇恩准。”
女皇未置可否,只是眸光微闪,道:“蕴儿果真是长大了,竟有这等本事,看来,以后朝中大事,朕都可放心交给你了。”
郦朝蕴躬身,态度谦逊,“母皇过誉了,这不是儿臣的能耐,而是大家的功劳。”
女皇含笑的眼眸落到郦朝蕴身上,足足四五秒,才掠过去,却是应了姐妹两人方才之请。
“虽说入了宫,便不该再与宫外人有任何接触,可法外容情,朕今天就开了这个先例,许吕氏入京。”
两姐妹闻言一喜,忙齐齐谢恩。
女皇只挥了挥手,并示意郦朝英和郦朝薇退下,独留郦朝蕴一人说话。
“蕴儿,”女皇看起来有些愁容。
“朕知道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你一定是舍不得,可你也要为云卿的身子考虑。”
尽管郦朝蕴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女皇道:“儿臣自是以云卿为先。”
女皇点点头,“本来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朕不该多过问,朕也是看你真心喜欢云卿那孩子,才多说这一句,此事非同小可,你们要慎重考虑。有时候,男人的心太软,需要你狠下心来做这个决定。”
“蕴儿,你们还年轻,当父母的机会还有很多次,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女皇的一番话可谓语重心长,郦朝蕴的脸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应了句“是”,便匆匆拜别女皇,往自己的太女府赶去。
她现在急于去见温云卿一面,好问问他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事情。
不巧的是,马车还未驶到府门前,就停了下来,车夫在前道:“殿下,未过门的侧夫在门口等您呢。”
郦朝蕴掀开车帘去看,果然看见阿兮诺领着阿涂都堵在府门口。
阿兮诺听到这边动静,目光扫过来,看到车里只露了个头的郦朝蕴时,神色倏然一厉。
郦朝蕴暗道一声“不妙”,当下跳车往一角门疾跑过去。
她将门拍的砰砰直响,“快!快开门!让孤进去。”
守门的奴仆刚疑惑着打开一扇门,郦朝蕴就一溜烟儿钻进了门里,将门紧紧闩上。
郦朝蕴并没有走,她知道阿兮诺会跟过来,果不其然,不多会儿,外面响起了阿兮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郦朝蕴!”
郦朝蕴朝门外道:“阿诺,你来干什么?”
“呵呵,我来干什么?”
阿兮诺气极反笑,吩咐了一声:“彩凤,你去。”
只听彩凤一声愉悦的鸟啼,忽从上方俯冲过来,在郦朝蕴肩膀上啄了一口,又迅速溜走了。
忽起的酸痛让郦朝蕴当即捂上了肩膀,“嘶”了一声。
“阿诺,你来真的?”郦朝蕴不满的抱怨一句。
阿兮诺冷笑一声:“不过让彩凤啄你一下,你就痛了,那我呢?你拿刀往我心口戳的时候,想过我会疼吗?”
“蕴儿,我的一片心,是让你这样践踏的吗?”
郦朝蕴也有些后悔,虽然她在被水冲走后,派暗卫速速回京,私下将情况告知了阿诺,但在那之前,阿诺一定是心急如焚的。
这个计划,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郦朝蕴连忙认错,“好阿诺,你最好了。”
“这次是我欠考虑,我保证没下次了。”
阿兮诺怒气似稍稍平息,只是言辞间仍有厉色。
“我好?我好还被你拒之门外呢,我若不好呢,怕早被你抛到九霄云外了吧。怎么,我是洪水猛兽,会吃了你不成?值得你躲这样快。”
郦朝蕴咕哝一句,“也差不多。”
“阿诺,我不是不愿见你,是不能见你,你还是回去吧。”郦朝蕴好言劝道。
阿兮诺顿了几息,终于道:“我要一个理由。”
“额……”
郦朝蕴道:“没有理由。”
直觉阿兮诺又要动怒,郦朝蕴忙又道:“阿诺,御赐的宅院已经修缮好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你们趁早搬过去住吧,别住驿馆了。”
“还有,我真的有急事,你今天先回去,我们改日再约见,行吗?”
“是去见你的孩子吗?”阿兮诺声色沉沉,辨不出悲喜。
郦朝蕴问,“你都知道了?”
“还有谁不知道吗?”阿兮诺反问。
郦朝蕴无话可说,温云卿有孕一事,有悖于前世,超出她的认知,她为此也是手足无措。
“嗯,我正要去看看那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可那是她的血脉,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外头许久没有说话声,过了好半晌,只听到一声,“阿涂都,我们回去。”
“阿诺!”
在阿兮诺没走远之前,郦朝蕴忽然叫住了他。
她道:“我听说你们阿那罗族乃一妻一夫,你若现在反悔了,还来得及。”
阿兮诺遽然回身,几乎是咬着牙问,“除了我,你还想再纳几房侧室?”
郦朝蕴当即摇了摇头,“没有,不敢,无福消受。”
阿兮诺这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郦朝蕴苦笑一声,大跨步往自己的崇明馆走去。
刚走到馆外,季林就迎了上来。
“殿下回来了。”
郦朝蕴点点头,问道:“郑娟呢?如今孤回来了,她还不快滚来给孤治病?”
季林道:“郑太医她,告病了。”
“又病了?”郦朝蕴也没再多说什么,迈步进了馆中。
“莲墨。”一进馆中,郦朝蕴就唤出莲墨来,吩咐道:
“你派人去查查郑娟的底细,务必查清楚,报给孤。”这个郑娟,是母皇的人,最近又古怪得很,她还是好好查清楚,找个制衡的法子为妙。
交代完莲墨,郦朝蕴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温云卿那里,她是一定要走一趟的,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什么。
只是,前世和温云卿夫妻几载,两人并无一子半女,本想着按前世轨迹,她和温云卿除一纸婚书外,再无其他牵绊,就算将来要散,也散的干净。
如今温云卿却突然有孕,若温云卿真的生下孩子,她和温云卿之间,又待如何?
郦朝蕴在崇明馆思虑良久,才满腹心事的踱到了漪兰馆,站在馆外,却闻到里面浓重的药膻气。
此时漪兰馆中的下人应该都在忙,屋外竟无人在守,郦朝蕴捏着鼻子进了馆中,只见温云卿坐在床上,一碗浓稠药汁正搁在他手边。
他似是受够了这苦药,眉头微拢,手几次想伸出,却又缩回了袖中。
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他端起药碗,便要仰头一饮而尽。
郦朝蕴适时出了声,“既然嫌苦,就放着别喝了。”
床上人珠玉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向郦朝蕴,眼中盈着浅浅的光,又似氲起的薄薄一层水汽。
他神色莫名,只是目光直直落在郦朝蕴身上后,就再未移开过。
青桐兴高采烈迎了上来。
郦朝蕴兀自端起那碗药汁,放在鼻端下嗅了嗅,尔后嫌弃的扔在了一旁,与方才温云卿的表情别无二致。
“妻主。”温云卿唤她。
郦朝蕴点头算是答应,然后目光落在温云卿隆起的小腹上,忍不住抬手,轻轻贴在了上面。
这是郦朝蕴自知道温云卿有孕后,第一次这样抚摸他的肚子,那里面有一个孩子,是他们两人共同孕育的。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即使隔着一层皮肉,依然真实的令人心惊,郦朝蕴猛然缩回手,怕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感觉当中,忘记了过往的种种。
“你喝的什么?”她问温云卿。
温云卿道:“是补胎的药。”
郦朝蕴盯着那一处圆润,温声说道:“就算是补胎的药,一月吃个两三次就够了,就算是为孩子好,又怎么能当饭吃呢?终究是药,你这样没个禁忌节制,反而会害了孩子。”
温云卿闻言,唇角动了动,尔后又紧抿无声。
青桐欲要说话,只是刚张了口,就被温云卿眼神止住了。
郦朝蕴也不拆穿,只是眼中微冷,目光凝在温云卿面上,一字一句问道:“云卿,你究竟是第一次为人父,不懂?还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孤呢?”
温云卿目光微动,却似在强抑苦痛,仍不肯吭声。
郦朝蕴厉目转向青桐,“青桐,你说,若敢有半分隐瞒,孤便将你赶出府去。”
青桐扑通一声跪下,眸中噙了泪花,道:“青桐不敢隐瞒殿下,也请殿下不要责怪正君,正君他,只是太爱这个孩子了。”
郦朝蕴疾声道:“说,怎么回事?”
青桐扣了个头,呜咽道:“太医说,这一胎像是女胎,只是,小皇孙她胎像极不稳定,十分危险,可能……可能会胎死腹中,还会损伤正君的身子,建议正君早日落胎,将养身体,以求再次有孕?”
郦朝蕴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她去看温云卿,却见他将头撇向床里侧,亦是不胜悲伤的模样,与他往日的清冷大相径庭。
郦朝蕴就这样看着温云卿,说了一句令在场之人都震惊的话。
“既然如此,云卿,你听太医的话,落胎吧。”
温云卿猛地转过头来,双目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是憔悴,他盯着郦朝蕴,声音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妻主,你说什么?”
“我说,你落胎吧。”郦朝蕴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面上甚至没什么表情。
然而,温云卿却是动了怒,声音提了好几个调,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痛楚。
“妻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可她并不健康,她和我们无缘,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不,她很好,她不会有事的!”温云卿激动之下,扯住郦朝蕴的衣袖。
“妻主,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可以平安降生的,我不落胎,我不想落胎,妻主,我不想……”
许是太过焦急和悲伤,他眼中竟滑落几滴清泪,滴落在郦朝蕴衣袖上。
郦朝蕴很少见到温云卿哭,不,他从来没有见过温云卿为谁哭泣过。果然,男人都把孩子视作自己的命吗?m.χIùmЬ.CǒM
看着温云卿这样痛苦,郦朝蕴站在床边,迟迟没有再表态。
温云卿却以为郦朝蕴主意已定,死死拉着郦朝蕴不松手,反复哀求着,“我祖母为我寻来了许多方子,妻主,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能保住这个孩子的……”
谁知,郦朝蕴却忽然变了脸色,眼中滑过一丝狠厉。
她甚至微微挑了下唇,笑容有些诡谲难测。
她轻轻捏住温云卿俊秀的下颌,垂下头和他对视,直直望进他的双眼中。
她道:“落下来,不过一滩血水而已,你们这些人就这么在意?”
“妻主,你……”温云卿不敢置信的看着郦朝蕴,她很陌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陌生。
尽管她对他笑着,他却觉得那笑容之后有股凉飕飕的寒意。
温云卿霎时没了力气,被郦朝蕴轻轻一推,跌回了柔软的床上。
“妻主,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骨肉如此狠心?”温云卿双眼直直望着被褥,木木道。
“我狠心?”
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郦朝蕴葱根一般的手指抵在朱唇边,低笑出声。
一块悬着丝绦的玉佩,垂落到了温云卿眼前,是块青玉,被雕成九瓣莲花状,雕工很是细腻。
“这是当初你送我的,还好找了回来,于我来说,云卿永远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你该一清二楚才对。”
将玉佩扔到温云卿面前,郦朝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到了门槛处,却忽停下了脚步,“对了,孤不日便要迎娶阿兮诺进门,婚礼过后,孤会亲自料理这件事,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抬脚而去,再无停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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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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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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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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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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