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宣承弈帐外,姬珧未做停留,一手撩开帐帘,霜风夹杂着干松的寒气一下倒灌进大帐。
她的脚步本来有些急,厚重的黑靴却在门口陡停下。
抬眼看到硬邦邦的床上趴着的人,知为何,姬珧竟心后悔,恼火自己的心急,也有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宣承弈正醒着,一双黑眸灿若星辰,又幽沉夤夜。
他趴在床榻之上,手臂交叠,下巴搭在上面,偏着头看过来,眼底充满意味明的情绪。
他看着她,像以往那般藏着欲说还休的情意,反而平静得过分,深邃的瞳孔中映着她的影子,好似沉甸甸地压着许多诘问,却又此时无声胜有声。
姬珧的心莫名慌一下,被那眼神看得背后寒。
她来这有重要的事想要问他,但姬珧心里清楚,她其实也想看到他安无恙地醒来。
宣承弈昏倒的那一刻应该知道她早有准备,或许他现在已经猜到,自己的后背上的伤只过她一次冷静又漠的试探。
结果好的,宣承弈跟那些月柔族神教的人没有勾结牵连,可也同样证明姬珧的刻意试探甚至拿他性命做赌的行为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要那一剑深些,毒烈些,他也许就。
姬珧会在心底里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地权衡利弊,只人非草木,她的心更石头做的,宣承弈的心坦露得非常清晰明,他对她的忠诚就别在脖颈上的刀,稍有慎就会尸首分离,所以容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对她来说谨慎,对他来说却苛刻。
而已经这样,她仍觉够。
连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冷血多疑。
她会后悔那时那刻做下的决,表事后她会感到愧疚抱歉,只那些说来无用的情绪会被她表露出来。
比起让对方接受原谅她这样的铁石心肠,她更想让对方记住她的手腕,认清她的为人,大家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做事,该利用就利用,该割舍就割舍,没有无畏的感情牵绊,这最好的结果。
毕竟,感情会坏事的,她早有体会。
姬珧撩帘的姿势僵持片刻,变幻的情绪却很快就归于平静,甚至在这之中,她的脸色一眼能望到底,看出任何的异常。
跟随的人被她横手挡在外面,姬珧放下帐帘弯身进来。
宣承弈只短暂地看她一眼便将视线挪回去,后直直地看着面默作声,从姬珧的角度看,他看起来就像一闷气却敢怒敢言的委屈受气包。
人有脾气的,况且宣承弈那样的人,刚到公主府的时候,他可宁愿饿吃她的一碗饭,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脾性渐渐被磨平。人一旦没有棱角,就会沦为平庸,慢慢就很难被人看到,容易得到的东西会被人珍惜,这亘古变的道理。
现在倒有些从的影子。
姬珧走过去,在床榻边停下,高束的长发垂在脑后,红披风尾端的雪粒渐渐融化,她一身寒气,很快就被帐内的滚滚热潮搅散。
她在那站一会儿,床上的人一句话没说,果进来时看到他往她那里看一眼,她还以为他知道她进来。
静谧无声的夜落针可闻,耳边只有阻挡在外的风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姬珧居高临下地看他半晌,见他果真没动静,二话说,转身便走。
结果刚踏出一步,背后就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姬珧回身,就看到宣承弈一手撑在床,上半身已经起来,露出紧实的胸膛,被子悬在身上要掉掉,脸上闪过急色,在她视线相撞时又变成愕。
他碰翻的床榻边上放着的药碗,里面的药已经喝,剩下些残渣。
沉寂片刻,宣承弈忽开口。
“你有事情想问吗?”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虚弱,也有些急切,最后一字变成气音,嘶哑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姬珧的目光从碎裂的瓷片上移开,慢慢落到他半皱的眉上,唇角微微勾起:“以为你会说话。”
宣承弈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抬头看着姬珧,又快速地偏过头挪开视线,好像极情愿面对,但这样的闪躲并没有维持很久,他终究还重新回过头来,抬眼看着她:“你果信,可以直接取的性命。”
他有些气的,因此语气稍显强硬,姬珧一听便知他已经知晓背后那一刀的用意,她笑着转过身,披风裙尾划出一道弧线,没有心虚愧意,她只一句话反问回去:“那你想吗?”
宣承弈未动,指尖在掌心里蹭蹭。
开口时心底苦笑,他叹一口气,先后靠去,口齿一张一合:“想。”
“天裂谷追来人,总要掂量掂量自己身边这些,哪些可信的,哪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站在的位子上,会知道每天过得有多战战兢兢。”姬珧走过去,眼皮耷拉着,看着说的示弱的话,神色却一点也没有“战战兢兢”的感觉。她走到床边坐下,压到被角,宣承弈滑到手臂上的被子彻底掉下去。
他身上一凉,冷风像直接钻到肺里,激起一阵咳嗽。
他扶着胸口吸气,久久说出一句话,可她漫经心的语气却让他往心里去,摔惨过一次的人,害怕在同一地方次栽倒,她信他,她只信任何人,而这种自知的孤独就像绕颈的绳索,连他觉得喘过气来,更何况她自己呢。
宣承弈觉得这似乎结,要破开这层壁垒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他还没开始气他用自己的性命做赌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先替她疼起来。
宣承弈手挡着唇,背过身去,似乎害怕过病气给她,咳嗽才刚平复下来,后背的伤处忽覆上一只手,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掌心的温热燎起背后的疼痛,他疼得轻吸一口气,偏过头看她。迎上他的目光,姬珧的动作瞬间轻柔许多,她看着他,水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红唇半启:“还疼吗?”
关切的语气,温柔到让人头脑发昏,宣承弈刚要说话,她另一只手忽落到他肩膀上,拽着他的衣领向后扯。神情一动,他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宣承弈的眼中透露着解,姬珧眼中却坦荡:“看看你的伤。”
军帐中空荡荡的,烛火只将床榻边这几寸的地方照得亮堂,背后无尽的黑暗,宣承弈眉心轻蹙,有几分犹豫,姬珧管他,移开他的手,慢慢撩开他的上衣。
他的肩很宽,蝴蝶骨像张开的羽翼,后背正中的阴影像一道沟壑,白色的绷带紧紧箍着肌肤,殷红的血迹渗透绷带,一条长长的刀痕,绷带上下能隐隐约约看到黑色的纹路,像印刻在铁卷之上的图腾,因为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看出到底什么。
她伸手一触,那人的肌骨猛一缩,像全身绷紧弦,姬珧没有发觉他的异常,只滑动指尖,慢慢移到那双凌厉的狼眸上,圆润的指头带着丝丝凉意,临摹的动作像猫爪子在心头抓挠,宣承弈抓紧膝头的衣裳,自觉地咬紧牙关。
姬珧的注意在他背后那半遮半掩的图腾上,轻轻开口道:“你身上的狼纹,从小就有的吗?”
宣承弈慢慢松开攥紧衣服的手掌,微微偏过头,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却沉声道:“。”
“没想过自己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图腾?”她将掌心放上,眼皮半掩,有些迷离地看着那狰狞凶猛的狼纹。
“没有,”宣承弈答得干脆,好似对自己身上的秘密全无在意,只因为他看见背后的姬珧在做什么,覆于他身上那只手的触感才异常清晰,越在意,就越无法忽视,终于有几分忍耐住,他轻轻吞口气,伸手要把衣服穿上,“别看。”
姬珧扯着他衣襟让他动作,宣承弈本就有伤在身,动一下牵着伤口疼,扽两次没扽上来,他额头上却已经出好多汗。
姬珧仍旧抬着手在他后背上流连,指尖顺着肩胛骨一路向下,语气却一往常:“你告诉务必要让裴冽回漠南,应知道过久后月柔会侵犯大禹边境……那时困于深宫高台,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后来大禹何,云城何,一概知,你既知道月柔会攻南境,也应该知道别的更为重要的事。”
宣承弈呼吸微乱,胸口像点燃火,脑海中一片混沌。
但心中更为震动的,姬珧竟跟他挑明一切,尽管她之躲着他,摒弃他,想让他消失在她的世界中,此时却犹没有隔阂地提到她敢触碰的上辈子。
想通,还将伤口埋于更深处?宣承弈没来得及去想,就听到姬珧冰冷的声音。
“把你知道的告诉吧。”她命令道。
宣承弈喉咙滚动,开口的时候嗓音微微嘶哑,沉厚的声音悦动心弦。
“……虞弄舟坐皇位,却并没有坐稳,时大禹内外一片混乱,有很多势趁机搅混水,他单要平内乱就耗费少心。其中最让他头疼的属二王淮南王临滨王,他们手上有兵马,各自有属地,像别的草莽势,能轻易地就被剿灭。”
姬珧靠近些许,忍住伸手覆上他的伤口,宣承弈身体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姬珧忽按住他的肩膀,侧脸贴上去。
宣承弈彻底僵住。
姬珧把着他的肩背,脸上一阵滚烫,心却凉的,她缓缓闭上眼,声音轻到只有咫尺相贴的人才能听到。
“后呢?”她问。
宣承弈好像听出她语气对,想要转身看看她,她压着他的伤口,钻心的疼痛停叫嚣,他竟有些顾及到,只想看到她的表情。
姬珧没听到他回答,声音抬高几分:“后呢,之后,大禹怎么样?”
宣承弈忽有些,她原在担心大禹。
“虞弄舟,天下还那天下,你的两王叔争抢皇位,整大禹,好像什么没有改变。”他幽幽说道,声音里似带几丝嘲弄,这认真的回答,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根本没有谁胜谁负,永远只有停歇的纷争,因为她,所以那世界没有任何一人拥有一槌音的能。
姬珧的手绕到他身,在他手心处停住,缓缓握住他的指尖,呵出的气息轻轻散落在背脊上,惑音醉耳:“那你呢?”
宣承弈却说。
额头上的汗水无声滑落,他舔舔干涩的唇,视线慢慢向下移,他看到她的手,也看到自己的手,光洁的手腕上什么伤痕没有,却在隐隐作痛,全身上下的血液在流逝,将他的热量全部带走,他痛苦地闭闭眼。
“知道。”他说。
姬珧抬头看看他后脑。
宣承弈心神稳,嗓音却逐渐沉淀下来,他盘坐在床榻上,笔挺的背巍峨的山,阴影里的面容瞧清晰,却有一股藏于岁月流之中的沉稳厚重,他闭着眼睛道:“时常会做一些梦,有关上辈子的……但知道后来发什么,也知道自己怎么的,所以,在你去之后,并所有事清楚。”
姬珧贴着他的身躯,声音从肌骨中传递过来的,带着一丝丝嗡嗡声,他说得那么自,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却总觉得他有事没说清楚,好像瞒她什么。
但姬珧有些累,她的眼皮渐渐沉。
来他的营帐,见到他安无恙,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旧事,心中悬着的那颗心好像可以逐渐放下。
宣承弈感觉到后背上散落着均匀的呼吸,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他侧着身回头看一眼她,借着昏黄的光影,看到她簌簌微颤的眼睫,半沉的眼皮下似藏匿着无尽的安忧惧。
她也会害怕,只她从示于人,只有在最放松最安全的时刻,才会下意识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她眼盲的三年,他陪她做三年的哑巴,无声又黑暗的那段时光,他们彼此相互陪伴相互依赖着度过,没有人比他更解她。
宣承弈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将她搂在怀里,她好像被他的动作弄醒,半梦半醒地抬抬眼皮,看到他的脸之后,又往他怀里钻钻。
姬珧穿着铁甲,这样窝着睡并舒服,可她却愿动弹,只想静静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好好睡上一觉。
于宣承弈便也动,手掌揽着她的肩,黑甲上的铁片像冰霜一样浸透肌肤,冷寒入骨,他的怀抱却紧又紧,满心的埋怨烟消云散,她明明没说一句抱歉,没流露出一丝愧意,他却甘心认命。
好像,那么容易用命换来的一,只要能这样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能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就没有遗憾,痛苦也能承受。
两人相拥而眠,醒来时已第二日清晨。
宣蘅并知姬珧在帐内,她端着水盆,本来要让她三哥盥洗,谁知刚一掀帘,就见相拥的两人躺在榻上,她动作一顿,急忙退出去,手上的水盆里有水迸溅而出,声音将睡梦中的人惊醒。
宣承弈先睁开眼睛,正好先同宣蘅对视上,宣蘅肩上搭着汗巾,脸上一红,急忙转身走出去,匆匆离开营帐。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宣承弈才轻出一口气,想要伸手揉一揉麻痹的肩膀,一动就牵着伤口,背上的疼痛彻底让他清醒过来。
还等他坐起身,身蜷成一团的人忽嘟囔一句话,宣承弈停停,低头向下看。
姬珧的左手握成拳头搁在嘴边,红唇微张,宣承弈将整被子盖在她身上,她被焐得有些热,连两颊红扑扑的,那一句话说得太清楚,但能看出她在做梦,宣承弈眨下眼,一本正经地矮下身子,将耳朵凑过去。
这样一挨近,就听到她的声音。
“太紧。”她皱着眉嘟囔。
宣承弈眉头一挑,又凑近几分,她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廓上,好像仍觉够,他知她做什么梦,只想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后便听姬珧接着道:“给脱。”
宣承弈纵着眉起身,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许动静有些大,姬珧一激灵醒过来,腿还蹬一下,半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慢慢偏头,看到模糊的视线里有一熟悉的影子,那影子渐渐从轮廓变成清晰的面容。
姬珧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
“本宫怎么睡在这?”
宣承弈的眉头仍未松开,他看着她,帮她把压在侧脸已经贴上脸颊的头发拨开,张口道:“你昨夜说着说着就睡着。”
顿一下,又加一句:“忘?”
姬珧又没病,也没喝醉,至于昨夜发的事记住,她只刚刚醒来,脑中还有些清醒,加之昏昏沉沉做一整夜的梦,现在脑子还跟混沌似的。
“记得。”她抚着额头,将浑浑噩噩的脑袋甩甩,记忆大片涌上来,她也恢复以往的冰冷。
宣承弈的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姬珧抬起头,解地看一眼他:“怎么?”
宣承弈问:“做什么梦?”
姬珧一怔,显没意料到他会问这问题,随即脸上一热,好像有赤焰燎过一样,她罕见地率先偏过头去,翻身下榻,稳稳落地之后,她向外走,宣承弈追着她下去,一把拉住她的腕套:“梦见什么,能说?”
姬珧瞪大眼睛回头看着他,他一身单薄里衣,还衣衫整的,早晨帐中的热气要散尽,空气中只有砭骨的阴寒,他竟还下地来追她。
她忍住喝问:“你忘自己受伤?”
嫌疼的?还尽问些没用的问题,她腹诽一遍,却有些心虚。
宣承弈放手,眉头皱得紧,丧考批一样盯着她:“你说脱,让谁脱?”
姬珧脑中嗡地一下,头皮发麻,尴尬地想要脚趾抓地,她没想到自己竟还说梦话,而且还被人听到。
就算她怎么放浪羁,终归还要脸的。
她一想起自己做的那梦,全身上下就像被火舌燎过一样,饶她对那些事驾轻就熟,心中仍免掀起惊涛骇浪,幻想的总比事实更撩人,更何况她从来没跟宣承弈亲近到那一步,这何能抵得住?
姬珧心中雷霆暴雨,面上动声色,宣承弈的脸沉得要滴出水来,她看着笑笑,伸手扒住他衣带:“让谁脱,你说让谁脱?本宫身边那么多人,就有一活从,在梦里硬着骨头低头,想让他千刀万剐的。”
宣承弈愣一下,才慢慢回过闷来。
他手上一松,放开她的手,迟钝地向后退一步,脸上微微错愕。
姬珧想起他莫名奇妙给自己守身玉就来气,又恼火那只梦,而且还这么快就醒,气更一处来,她披上自己的披风气哄哄地撩开军帐走出去,这次宣承弈没有追过来。
冬日的空气清新又凛冽,扑面一阵寒风,她瞬间又想缩回到军帐内,只想起要面对宣承弈那张脸,她此时颇有些心虚,便踏着黑靴回自己营帐。
宣蘅在门口端着水盆,面色太好看。
姬珧知道她之误闯到里面看到该看的一幕,还以为她在这里给她准备盥洗的东西。
“说,这种粗活你用做吗?”
姬珧这样说着,却让她将水盆放下,冲她招招手。
宣蘅得令,伺候她沐浴更衣,梳洗过后,姬珧换一身黑甲,她坐到桌案后面,看到宣蘅有些心在焉,便问一嘴:“有什么心事吗?”
宣蘅吓得一怔,随即端正脸色,心事的确有的,只足为外人道也,她虽想得通透,可看到三哥把公主抱在怀里,仍免心落寞与嫉妒,但她想让公主看出任何端倪,只好平静道:“殿下多虑,奴婢没有心事。”
姬珧见她此,也追问,吩咐她把各营的主将叫过来,便自己低头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宣蘅领命退下,出营帐之后松一口气。
她真怕公主看透她的心事,虽她一告诫自己能深陷在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可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最没法控制的,她摇摇头,转身往走。
刚走出没几步远,忽被人从身后叫住,宣蘅一回头,就看到薛澜娇穿着樱红罗裙站在远处,娇艳惹人眼。在军营中,连公主换下的锦衣华裳,她也跟着换上行动更为方便的短小衫,像薛澜娇这样的扮实常见,冰天雪地里突映入眼帘的一抹红着实会叫人眼一亮,连宣蘅也免感叹,薛澜娇长相极好的,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也压容光。
她走过来,宣蘅面停下,面带笑意:“妹妹这要做什么去?”
宣蘅小她几岁,被唤做妹妹过分,闻言她转过身,实回道:“殿下要召见各营主将,去传唤。”
薛澜娇道:“妹妹一人耽误时间,也帮你去传话吧。”
等宣蘅回话,薛澜娇又道:“只林将军那边……方便,东营那边就交给吧,可好?”
宣蘅看她一眼,迟疑一下,点点头:“那就麻烦姐姐。”
“小事,”薛澜娇笑笑,“咱们在殿下身边服侍的,互相照应应该的,耽误时间,这就过去!”
说着,她对她摆摆手,提着裙摆快步向东营那边走去,宣蘅也转过身,脚步停下,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跟薛澜娇没什么交情,也称上感情好,两人的兄长更对付,但薛澜娇来之后,对她却很热络,经常跑过来跟她套近乎。
宣蘅自认为身上没什么东西可图,薛澜娇也没表现出别的野心,可她莫名就感觉到舒服。
姬珧在帐中坐一盏茶的时间,桌上铺开的宣纸已经写好内容,正等着晾干,先到的林语的大嗓门,隔着厚厚的军帐就听见他在外面放肆的大笑声,后又戛而止,应该被人说什么。
很快,林语就挑帘走进来,姬珧一抬头,看到他脸上新鲜的红印子,又看到他身后闻人瑛的身影,心下,免失笑,对林语指指近处的位子:“林将军用多礼,坐。”
林语尴尬地笑笑,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却敢坐下,而对闻人瑛小声道:“夫人坐……”
闻人瑛置若罔闻,林语又重复一遍,两人僵持的时候,别的主将也一掀开帐帘进来,姬珧想想,对旁边的人招下手,薛澜娇宣蘅已经回来立侍在侧,者矮矮身子,俯身贴耳,姬珧吩咐两句话,她快步走出去。
说完之后那两人还没坐下。
林语的笑容有些谄媚,尤其在看到帐中有薛澜娇的身影之后,现在人出去,他浑身上下的自在才褪去少许,他甚至觉得公主就故意拿薛氏让他难堪,看到夫人黑着脸沉默言的样子,他心上更七上八下,怎么做。
“夫人你坐”
闻人瑛真的没有任何快,原本她只气林语在军中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到公主大帐之收敛,所以动手“提点”他一下,后看到薛澜娇在帐中,心里也连一丝涟漪没起,偏偏林语要做出这么心虚的举动,他越客气越显心虚,越心虚她就越厌烦,终于在第五次催促之后,闻人瑛忍住,她转头看向林语,英眉一皱,冷声喝道:“你将军副将,坐这,难道让你去坐更高的主位?”
林语顿时一怔,被闻人瑛噎正着,更高的主位,整大帐里也就公主那位子,他哪里敢?
闻人瑛的声音一出,里面瞬间噤声,别的将领你看看看看你,也敢去看公主的脸色,心想夫妻吵架拌嘴回房里去啊,吵到殿下面怎么回事,弄得他们一也大气敢出。
林语也有些气恼,感觉面子被丢得一点剩,他说话,黑沉着脸一屁股坐下去,管闻人瑛的脸色。
他刚坐下,玉无阶就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金宁卫,金宁卫中间站着的蒙着白布的虞弄舟,最后面跟着进来的薛氏两兄妹,林语一看到薛澜娇去而复返,脸色更加难看,他抓紧手心,想要抬头看看闻人瑛,又碍于面子忍住。
姬珧将他们的诸多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却动声色地倒上一碗茶,旁边煮茶的水冒着滚滚热气,宣蘅在旁边添点细盐,众人落座之后,霎时只有沸水蒸腾的声音,姬珧端起茶碗喝一口,转头对宣蘅道:“加点火。”
“。”宣蘅应声,握着扇柄又扇扇。
姬珧这才看向众人。她放下茶碗,视线在帐中逡巡一周,才道:“因为一场雪,两军暂时停战修整,这场冬雪沿着雪燕山一线降下的,受影响的只有繁州几县江东靠近涉江的几州府,所以上原那边的补给成问题,给他们一些时间,就能补充辎重,休养息,而们这边,因为大雪压路,江东的补给运送过来,耽搁些时日,军必会陷入被动。”
她顿一下,看向林语:“把你们叫过来,想共同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繁州这场仗小说也将近半年,原守备军疲惫堪,脸上灰败无光,上原的精锐跟大胤的虎狼之师拼杀过的,时大胤还未统一,东楚西凉在大胤的地盘上称王称霸,时长滋扰边境,上原作为边城重镇,哪一队的兵马碰上过,真正跟他们比起来,繁州根本够看。
只一守城就将他们得身心俱疲,虽战役大大小小也胜许多,可江则燮带领的人马却没有退出去半分,这么久仍旧大军压城,让人敢松懈半分。在座的每一人深受其扰,其中一最早抗击叛军的繁州守备军的尉,长得脸皮黝黑,衬得一双牙白灿白灿的,他咧咧嘴,见没人出这头,把手往桌子上一拍,道:“行咱就跟他们拼!”
他这一声吓得两旁的人差点没把茶碗甩飞出去,茶水溅一桌子,立侍的人赶紧去收拾,姬珧倒将头转过来看向他,非但没有气,反而笑容温道:“想趁敌军修整,一举将他们击退吗?”
高嵩炀在繁州驻守多年,对繁州的兵若指掌,他苦笑一声,摇摇头:“能能击退卑职敢妄下论,但繁州实在拖下去,殿下有所知,今年冬天来得比往常要晚,可却比往年要冷,繁州原也会下雪,但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对上原来的敌军来说,这样的寒冷对他们可能值一提,对军来说就莫大的考验,更用说万州来的兄弟们。”
他说着,看一眼旁边的白面男子,那人原追随虞弄舟的乱军头领,名叫成裕安,虞弄舟将他们“招安”,千里迢迢来到繁州对抗江则燮,虽一开始他们冲突很多,但随着小半年来的并肩作战,众将领也磨合许多,有过命的交情,原来那些看起的蔑视也收敛起来。眼下最重要的共同抗敌,大的矛盾也算问题,这一批杂牌军现在已经编入繁州的守备军之中,成为正规军,几月的守城之战也为守住大禹的门户,对朝廷的那些怨恨早已经淡去。
成裕安有些惶恐,下意识看看坐在最尾的虞弄舟,管怎么说,驸马初救他们一命,才有现在的戴罪立功,他还下意识奉虞弄舟为主,高嵩炀说完那些话后他有些过意去,感觉万州的人拖后腿,才会让繁州这边头疼已。
可惜虞弄舟眼睛已经瞎,看到他的视线,成裕安转过头,硬着头皮对姬珧道:“殿下恕罪,们这些从万州来的兵,对江北的天气实在适应,但若要搏一搏,们也一会退缩,高尉说得没错,眼下的确最好的时机,趁着敌军修整,们破釜沉舟,就豁出去这么一下,成则成,要成,等到他们军资补充齐全,以繁州现在的兵也很难做出顽强的抵抗,说这第一道防线就溃成军,等与等一,一搏。”
林语却道:“也一局,现在看的就两军哪边补给更快,现在军中病倒一片,多因为寒气入骨,受这冰天雪地,寒气入骨又因为冬衣够,炭木短缺,果这场雪没下的那么大,把天裂谷的路堵上,现在江东的那批物资已经到,咱们也会陷入被动之中。”
“江东行,还有别的地方。”
突一人断他的话,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就见玉无阶散漫地坐在那处,手里端着茶碗吹吹,搭在桌案上的手指轻轻敲着,就着碗沿喝一口,他才又继续说道:“玉家运弓.弩过来,也带冬衣护甲,现在已经到靳州,有两三日就能到达繁州,可解繁州燃眉之急。”
“什么?真的?”众人一听,纷纷面露喜色,这一消息无疑为雪中送炭。
弓.弩次要的,最重要的就冬衣煤炭,玉无阶搁下茶碗,看向姬珧:“止冬衣,听说还运送许多烈酒辣椒。”
“御寒之物,到时候你们吃惯也要吃。”
姬珧眼睛亮亮,她喜繁州江东这边的口味的,偏甜一些,而且清淡,烈酒自必说,辣椒可好东西,成裕安听这话也喜上眉梢,脸上洋溢着笑容:“辣椒好啊,吃点辣椒身体里就没得那么寒,就冷撒,给吃口辣椒,现在能去把干飞辽!”
成裕安大抵说得太急,连乡音跑出来,姬珧跟着点头,那成裕安旁边的将士却没忍住笑出声来,成裕安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赶紧缩回去,眼睛看着下面,小声嘀咕:“造就想吃辣椒辽……”
高嵩炀拍拍他肩膀,看向姬珧:“既有物资补给,眼下情况就没那么危急。”
姬珧搓搓手指,默片刻,对玉无阶道:“以防万一,你去靳州照看一下吧,毕竟繁州现在就指望着这些东西,眼下将士们的保暖才重中之重,别的次要,你亲自去,放心。”
“好。”玉无阶自没有什么怨言,干脆地应下来。
姬珧又看看虞弄舟,垂下眼帘,声音骤变冷许多:“还有一事,想必你们之已经早有耳闻,汾阳那边兵哗,晋西总兵霍北圻造反,汾阳已经在本宫控制之下,巡阅使刘振奇被霍北圻派兵追杀,差点要追到江东,幸好被裴冽救下来。”
“竟真的?”林语皱紧眉头,面色难看,他原来还跟霍山有点交情,也知现在的心情愤怒更多还唏嘘更多,见姬珧点头,他有些落寞地端起一口热茶喝下肚。
旁边站着的闻人瑛忽道:“霍北圻霍山的儿子,霍家这么些年来没少受朝廷恩惠,卑职见过霍北圻几次,他那人,虽有治兵之才,为人却非常谨慎,若没有十足把握,会举旗造反的,光凭霍家在晋西的势,他也没那能自立山头,怕背后有靠山。”
闻人瑛一介妇人,本来没她说话的份的,可她却实实的将军副将,甚至比在座的有些人军功还要高,加上这些人并肩作战下少战役,自没有人会因为她女子就低看一眼。
高嵩炀繁州人,繁州距离汾阳很近,两城还经常一起练兵,他对霍家父子也有接触,闻言附着点点头,道:“林夫人说得没错,霍山虽城府深,他儿子却满腹算计的人,既已经顾脸面,背后有什么支撑。”
闻人瑛睇他一眼:“在这里,叫闻人副将就行,没什么林夫人。”
高嵩炀心里一突,朝她那边看一眼,这一眼看林语的,果就见林语脸色又黑下几分,他也没搭腔,心想自己要真闻人瑛所说这么叫她,那就林语的脸,这里除公主殿下,就林语的军职最高,他疯去掺人家两口子吵架?
对二人笑笑,高嵩炀说话.
姬珧看闻人瑛真的气,林语也越哄越来气,二人站得最近,却谁搭理谁,心里那根刺,哪那么容易就拔除的呢,说相安无事地释怀,一旦重新亮出伤口,就原形毕露。
她瞥一眼薛澜娇,她只恭谨地垂下眼睛站在一侧,好像什么没听到。
姬珧收回视线,伸手转着茶碗的边缘,慢慢悠悠地问道:“驸马觉得呢,霍北圻背后什么人?”
公主提虞弄舟之,众人只没有这人,毕竟虞弄舟的身份太过于尴尬,尽管没人敢往明白说,可谁知道驸马现在早已失宠,必说背后握有玉氏又与公主有同门情谊的玉无阶,也必说金宁宣氏的三公子,单那从小倌馆里出来的薛公子比驸马分量重。xiumb.com
这种人,靠得近怕招殿下嫌弃,靠得远又怕他复宠。
连他们自己没意识到,竟把人家堂堂一驸马放到后宫女人等同的处境里去看待。
虞弄舟听到姬珧的声音,微微偏偏头,他眼睛上蒙着白布,高挺的鼻梁处隆起一些,慢半拍,道:“能让霍北圻这样放心的人,除临滨王,就淮南王,他们其中之一,外。”
“年先帝将二王赶回封地,也担心会威胁陛下的帝位,要说他们没有一点野心,谁也会信,可现在二王一点动静没有,实在合常理,就算他们没有反心,现在大禹正处于危急存亡之际,也该伸出援手才对,可他们也曾出手,大概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吧。”高嵩炀摇头叹息。
“汾阳那边暂时还用担心,有裴将军在,务之急靳州那批军资,”姬珧断高嵩炀的话,转头看向玉无阶,“事宜迟,你今日就启程,想要马上看到这批货物,越快越好!”
今日召集众人过来,多半就为这事,听见姬珧这么说,玉无阶撑着桌案坐起来,对姬珧弯弯身,而后抬起头,对她轻声说一句:“你放心吧……”
那声音很小,轻飘飘的,似只说给她一人听,众人清嗓子的清嗓子,看别处的看别处,假装没听到,唯有虞弄舟笔挺地端坐在那。
姬珧脸红心跳,冲几人抬抬手:“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起身告退,闻人瑛动作最快的那,她率先转身出去,连看没看林语一眼,林语看着夫人的背影,面色一苦,无声地啧叹一下,也跟着追出去。
人走没,只剩虞弄舟还坐在那里,姬珧挥挥手,立侍两旁的人也退出去,刹那之间,帐中顿时只剩下两人,姬珧舀着滚烫的茶水倒到茶碗里,小心地摇摇:“这一夜,驸马想清楚什么没?”
沉默半晌,虞弄舟开口:“你想让对付舅舅?”
“你还他你舅舅?”姬珧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出声,她掩着唇平复下来,托腮看着他,“他没有儿子,身边唯有你一亲缘血脉,若你投奔他,说这嫁衣就为你量身做的,你要选本宫,本宫也什么怨言。”
虞弄舟摇摇头:“你用试探,与他之间只能活一。”
姬珧眉眼的笑意更深,她放肆大胆地望着他,这时候才体会到他时的感觉。
他也能把她脸上的恐惧怨恨看在眼底?能看透她维护尊严与脸面的一切伪装?
那种安其实藏也藏住,因为未知本就会让人恐慌。
“本宫与你好歹夫妻一场,你知道的,这人最容易的就心软,但也最讨厌别人欺瞒,你做那么多错事,却忍杀你,说到底,就对你还心存幻想,但你若还想要回到从,怕能,姬珧也那么荤素忌的人。过……你要还想继续做这驸马,倒也能用你,就看你能能让全信任。”
姬珧绕过桌案,行到他身,虞弄舟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姬珧弯下腰,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放过你的,但也会白白养着你,你得给办事啊,让看看你到底对有几分忠心。”
虞弄舟抓住她指尖,握在手心里,她指尖热的,他的掌心却冰凉一片。
“只要杀江则燮,你就会信?”他轻声问出口,气息落在她温热的指尖上。
姬珧刚张开唇,便听到帐外发出“嘭”的一声,她直起身,蹙眉看看门口:“怎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宣蘅惊惶的声音。
“三哥!三哥!”
姬珧一听,黛眉挑下,低头看看虞弄舟,他显有些快,姬珧管他,抬脚走出去,刚撩开帐帘,就看到宣承弈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栽倒在地,小十八蹲在旁边看,宣蘅则想要拉他起来。
她狐疑地走过去,看到宣承弈紧紧闭着眼,眉头也皱成一团,似很痛苦,便抬脚踢踢他膝头:“醒着呢吗?”
宣承弈微微睁开眼。
姬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挪到小十八身上:“怎么回事?”
小十八挠挠后脑:“也知道,正在这值守呢,就听到嘭的一声,宣大哥从天上掉下来。”
他说着,还指指天。
姬珧一下就明白,她摆摆手,想看地上的人:“去,把人抬回去。”
小十八气很大,直接把宣承弈扛起来,只这一拉抻,他后背上的伤准保得裂开,姬珧想说住手,小十八已经扛着宣承弈回去,宣蘅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同样微张着嘴,面色有些忍。
姬珧本觉得没什么,见她那样心疼,反倒有些过意去,她看看面,扭头吩咐帐外的士兵:“去把驸马送回去吧。”
说完,头也回地向小十八离开的方向走去,脚步未作停歇。
宣蘅见公主还去看三哥,心头微微松口气,又莫名觉得堵得慌,想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思绪影响心情,她转身欲走,却没想到后面的军帐旁躲着一人,把她吓一跳。
惊魂未,那人急忙比噤声的手势,制止她下意识的尖叫,宣蘅压下惊慌,睛一看,才发现薛澜娇。
薛澜娇走出来,左右看看,后握住宣蘅的手:“妹妹,故意的,吓到你吧,只在这里躲一下人。”
她越说声音越小,宣蘅倒听清楚:“躲人?躲谁呀?”
薛澜娇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模样甚纠结,宣蘅一见,收起好奇的神色,温驯有礼地笑笑:“薛姐姐说也没关系,过还要在军营里做出什么鬼鬼祟祟的举动,碰见还好,碰见将军他们,怕会引起必要的麻烦。”
薛澜娇垂下眼,有些无奈:“躲的就林将军。”
宣蘅一怔,眼睛闪闪,有关薛澜娇的事,她有听说过,但并清楚,薛澜娇似有话说,她冲她眨眨眼睛,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两人居住的营帐里,坐到小杌子上,把手伸到炭盆旁煨手。
宣蘅知她用意,便也随着她坐下去,一边煨着手,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清晨时那人靠在三哥怀里相拥而眠的画面,炭火烧得正旺,将脸也烤得红彤彤的,宣蘅心里乱成一团,索性直接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起经书,正天人交战之时,忽听对面传来的声音。
“你跟宣公子的感情很深吗?”
薛澜娇小心地看着她,似试探地问一句,宣蘅瞪圆眼睛,压下心中的震动,佯装镇道:“他哥哥,感情深。”
薛澜娇垂下眼,拿着火钩子戳戳铜盆里的炭火,直言道:“说的兄妹之情。”
宣蘅心里一突,薛澜娇抬头道:“你用着急否认,看得出来的。”
宣蘅的手在空中僵住,下意识反驳道:“你要胡说!”
薛澜娇露出稍安勿躁的表情,她笑笑:“妹妹用着急,会告诉别人的……感情这种东西很难控制,你越想掩藏,越容易暴露,你以为你已经掩饰得很好,其实漏洞百出,或许……”
宣蘅急忙开口:“或许什么?”
“或许连殿下也看出来。”薛澜娇挡着嘴,小声说一句。
宣蘅本来有些紧张,一听这句话却将心放回肚子里,她没说话,低着头专心烤火,薛澜娇怔怔,眼中闪过一抹解,随即笑着摇摇头:“过你放心,殿下会跟你一般见识,最多也就将你放在身边,让你知难而退罢。”
宣蘅复又抬头:“知难而退,什么意思?”
薛澜娇嗓音温,对她解释道:“你宣公子的妹妹,她会把你怎么样,待你看多宣公子何侍奉殿下的,看得多,早晚有一天会心的,虽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可也失为一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宣蘅皱皱眉头:“你说,殿下故意的?”
身上烤暖,薛澜娇站起身,拿起旁边置衣架上的斗篷,披在肩头,转头对她道:“你别多想,或许殿下只身边缺人手,你看也跟在她身边侍候吗?”
她说完,冲她摆摆手,示意她继续暖身,匆匆撩帘走出去,留下宣蘅一人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眉头渐渐拧紧。
…
姬珧掀帘走进去,看到十八正将宣承弈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床榻上,盖上被子后十八转身要走,却见公主站在门口,先愣一下,又指指宣承弈:“用用……喊玉先过来?”
玉无阶正准备启程,此时应快要离开。
姬珧摇摇头:“你先下去吧。”
小十八躬身退下,姬珧这才走近床榻,看床上紧闭双眸的人,眼神睥睨,盯着看半晌,才道:“别装,知道你醒着呢。”
被子里的手动动,消片刻,宣承弈果真睁开眼,先张开一条缝,后慢慢掀开眼帘,神色常地看着她,好像什么没发。
姬珧端起手臂,手指在内臂上敲:“你想偷听什么,直接来问本宫行吗?”
宣承弈扶着胸口坐起身,这一折腾,后背上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来,他忍着疼痛,沉声道:“只想听听你想对虞弄舟说什么。”
姬珧坐到他旁边,没好气地拍一下他的手,宣承弈神色一怔,手慢慢放下去,她解开他衣带,将他身上的衣服褪去,后小心翼翼地给他拆解绷带。
“用你……”宣承弈迟疑着开口。
“身上有伤还折腾,看你伤得还重。”姬珧责骂他,宣承弈立着耳朵听着。
“趴到军帐上偷听,亏你也做得出来,以为金宁卫吃干饭的吗?”
宣承弈挑下眉:“可十八……”
“知道他为啥叫十八吗?”姬珧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宣承弈赤裸着上身,紧实的胸膛挺括有,肤色同脸一样白,绷带已经全解开,后背的狼纹上一道斜斜的刀疤有种暴破坏的感,姬珧环过他腰身,将绷带递到右手上,后放到一旁,宣承弈怀中一凉,舍的同时,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最笨的,所以只能排第末。”
宣承弈抿抿唇,抬头要说什么,又咽回去。
“转过去。”
姬珧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让他背过身,宣承弈听话地转过去,很快背上就落下一片凉意,将火辣辣的疼痛掩盖,丝丝凉凉的感觉流便全身,舒适又惬意,他攥紧手心,忽开口。
“为什么管叫十九?”
姬珧给他上着药,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皱皱:“你真想知道?”
宣承弈点点头:“想。”
姬珧漫经心地开口,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道:“因为你比小十八还蠢,武功又差,金宁卫只有十八人可配得上这称号,除这十八人,其他人全十九。”
宣承弈豁转过身,一把抓住她手腕:“你说什么?”
姬珧两眼无辜,茫地望着他,重复道:“排上号的金宁卫,全十九。”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去下来,看着对面藏着促狭笑意的眼,宣承弈脸上更为滚热,偏偏满腹的火知该往哪里撒。
她说,他她的十九,唯一的十九。
结果,他在她心中,只又蠢又没用的人。
“你对,到底可以纵容到什么地步?”他握着她的手腕,渐渐抬高,姬珧拿住手里的金疮药,掌心一松,金疮药掉到被褥上。
她看着他眼中涌动的怒火,喉咙有些干涩,心中犹豫着要要喊金宁卫进来,宣承弈已经又凑近些许,两人四目相对,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周遭的气温也在瞬间升高。
宣承弈望着她的眼,轻张唇瓣:“可以对你无礼吗?”
姬珧感觉心口处有擂鼓的震动声,却还一副动声色的样子,视线也未挪开半分:“有多无礼?”
宣承弈忽下移视线,将目光凝在她微动的双唇上,后压下去,一手扣住她后腰,姬珧被一股很重的道扣进他怀里,忍住惊呼出声,那声下意识的惊呼却被他吞进喉咙里,彻底咽下去。
姬珧睁着眼,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她难得纡尊降贵伺候他上药,还没问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扒军帐顶,下一刻就沦陷在他深情的拥吻里。
也第一次亲吻,他好像越来越熟练,找准她最舒服的姿势道,将温柔凶狠融进最原始的吮吸吞咽动作里,姬珧扬起的脖子有些发酸,想要低下头,他却让,将她的手抬得更高。
直到他的手伸进铁甲里,透着薄薄的里衣触碰她的肌肤,她才骤回过神来,迷离的双眼有些茫地看着他。
宣承弈抵着她的额头,沉重的呼吸散在脸上,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势可挡,他松开她那只手,捧起她的脸,视线相接的时候,那双星眸恳切又虔诚,缠绵的嗓音微微嘶哑,他凑到她耳边道:“你一直想要吗?给你。”
姬珧全身像过一层电,从脚底麻到头顶,她想说什么,实际上喉咙里却发出任何成字的音节,一声声像猫叫一样,抓心挠肺。
她知道宣承弈为何突急,为何这么容易就放下自己的原则,只觉得全身烫得难受,被热意填满的身体充斥着难耐的燥热,宣承弈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冷风呼啸的帐顶,清晰的话音传入耳中。
他想听到她说什么心存幻想,也想听到她说什么心软,什么夫妻一场。
他想她身上只有他的气息,想她眼中只有他的影子,想她身上每一痕迹他留下的,从额头到鬓角,从脖颈到胸口,从身体到内心,无一处他。
既这样,她想要什么,给她就。
全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人口回归了,我开始恢复更新,主要是上周太忙了,去了一趟云南,周一凌晨两点才到家,然后继续打工人的生活,这是挤出空闲时间马不停蹄码出来的。感谢在2020112517:35:142020120223:4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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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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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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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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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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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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