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蘅好像能感觉到公主骤然变化的绪,平静无波的面容下似乎藏着无尽的孤独和落寞。
她瞥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就这样反复好几次,她终于鼓起勇姬珧开口。
“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姬珧捏着棋子的一顿,抬眼她,宣蘅害怕自己僭越,紧张地绞着指,视线也不敢往她身上放。
她着面个灵娇俏的少女,她的小女儿姿态,她将什么绪都写在脸上的天真烂漫,她一点点放下心防走别人领地的勇敢无畏,她因别人的眼色或担惊或惶恐的谨慎。
姬珧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疲累。
她放下黑子,支着下巴,眼眸中的光亮忽然变得柔软。
她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一句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是什么候知道三郎不是你的亲生哥哥的?”
宣蘅肩膀一震,急忙抬头她,姬珧只是笑笑,安抚她惊悸的心:“我早就知道,你不摆出这副神色。”
“更何况,你的心意这样明显,若是你知他是你亲哥哥,还如倾心于他,我倒要怀疑你……”
“不是的!”宣蘅红着脸,赶紧否认,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心虚着垂下头,沉默半晌,忽然轻出一口,她小声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有一次不小心听到爹跟娘因为三哥吵架,爹急之下说出三哥非他亲生。”
宣蘅说着说着,音量渐渐恢复正常,她想着往事,嘴边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三哥是庶子,外面都说他是外室生的,亲娘是最低贱的瘦马,所以娘一直不喜欢他,次三哥犯错,娘罚他重些,爹就去找娘理论,结果娘趁机翻旧账,哭着说爹没良心,闹着要回娘家,其实娘这么多年心里都憋着一股,她都要恨死爹爹,爹一见娘是真的要走,这才把心头藏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他不知道,些话都被我偷听去。”
姬珧直直地着她,忽然问:“你三哥犯什么错?”
宣蘅抬头,到公主眼中满是逸兴,她说么多话,结果公主就留意这么一个小细节,她愣半晌,有些呆头呆脑地说道:“三哥在族学里胡闹,别人都在上课,他跟着堂兄掏鸟蛋去,还弄一身脏回来。”
姬珧瞪大眼睛。
宣蘅笑容有些僵硬,好像自家吹捧的好孩子突然在外人面前原形毕露一样。
“其实三哥小候挺调皮的,他常不去族学,娘亲因罚过他许多次,可他就是骨头硬,怎么都不肯悔改,这次罚过之后,下次还敢”
“他在族学中总受欺负吧?”姬珧忽然将她的话断。
宣蘅一怔,神色有些错愕,错愕过后,脸上忽现恍然之色,她着姬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能上族学,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三哥除不去族学,别的候都很谨慎守礼,我也问过他很多次,可他都不说……也许,殿下说的是的,虽然宣氏有族规,要和睦友爱,可是三哥的身份使然,族人肯定也免不他冷嘲热讽的。”
“你爹三郎好吗?”
宣蘅重重地点点头:“爹三哥就当亲生儿子待,如果不是我偷听到真相,我也不会怀疑三哥不是宣氏子孙。”
“这算是你爹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宣蘅垂垂眼皮,就听面的人又问她:“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因为……”宣蘅着自己指,声音又变小,“我知道三哥只把我当妹妹。”
“而且,我觉得不说才是最好的,爹爹守这个秘密么多年,连娘都是好几年后才告诉,说明三哥的身世一定很危险,我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也不想破的平静。”
“你这么为他,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甘愿吗?”姬珧坐直身子,笑着她。
宣蘅眨眨眼睛,眼中有一瞬的失落和难过,但她却摇摇头:“从前或许是有些不甘愿的,我觉得我守着这秘密过一辈子,一辈子都没办法快乐。可现在不这么想。”
“为什么?”
宣蘅抬起头着姬珧,这次眼中没有闪躲:“三哥我来说,意义非凡,但也仅而已,人生中所有事不可能全都如意,这就算是一个遗憾吧。我从前觉得这遗憾就是人生中最大的漏洞,没有他我永远不能好,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我有更想坚持的事儿,三哥,我希望他好,可我也希望我自己好,我想多读书,多明理,多为殿下分担要务,我希望我说的话有人听,有人信,我希望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世面。结果,我发现我想的太多,而三哥好像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念想。”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个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期待外面天高海阔广袤无垠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振翅飞翔。
梁下雨燕固然安逸,能自由自在翱翔于穹空的鹰,又有谁不往呢?
宣蘅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于大胆。
她偷偷眼姬珧:“而且,我知三哥心意,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长,我只希望殿下能好好待他,别再把他伤吐血……”
姬珧伸,揉揉她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插。”
宣蘅的脸鼓鼓。
“你退下吧,去跟你的佟姐姐说说本宫的意思。”姬珧跟她摆摆,后靠靠,闭目养神。ωωω.χΙυΜЬ.Cǒm
宣蘅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跟公主说话竟然一忘形,忘自称“奴婢”,可殿下也没怪罪她。
她下贵妃榻,姬珧欠欠身,转身走出去。
帐帘一掀一落,里面又归于阴暗,姬珧靠半柱香的间,忽然睁开眼,眸中一点睡意都没有。
“让驸马过来吧。”
虞弄舟过来的候,身上拥着厚重的披风,雪白的绒领抵着脖子,衬得他一张脸更加苍白,他脚步还有着虚浮,走得几步路,身形都有些摇晃。
他走到姬珧身前,顿住脚步,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幽如夤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隐晦而深邃,却没有焦距。
姬珧还是闭着眼,能感觉到身前落下一道阴影。
“坐吧。”她道。
虞弄舟没有静,很长间之后姬珧才睁开眼。
“你知道天裂谷行刺的是什么人吗?”
虞弄舟扶着胸口突然咳嗽起来,微微躬起身子,息越发粗沉,咳得肺都要从胸口中吐出来,但姬珧一直都冷眼着,从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他平复之后,面容又白几分,自嘲地笑一声,他道:“你不是抓住他吗,何必再来问我。”
“是本宫让金宁卫救你一命,你现在的口,倒像是怨我?”姬珧扬着下巴,唇角微微勾起。
虞弄舟着她,眼睛渐渐红:“所以呢,你为什么要救我?”
姬珧的右搭在桌子上,指在棋盘上画着圈,眼神落在他前胸上,声音轻如羽毛:“虞弄舟,你扪心自问,本宫嫁给你之后,你如何。”
虞弄舟拢在披风中的微微攥紧。
“公主待臣,一片赤诚。”
他话音刚落,脸上身上忽然有东西砸下来,紧接着棋子落地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像是砸在心上。
姬珧将整个桌案掀,眼睛里满是怒火。
“你反我就算,你去跟月柔族勾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是欺我大禹杀我臣民的外族!”
虞弄舟循着声音找到她的所在,脸上被棋子砸得生疼,他却好像没有知觉。
“跟月柔族勾结的不是我。”他一字一顿道。
姬珧从贵妃榻上站起身,行到虞弄舟面前,眼中怒意难消:“你在我面前,到底有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从积室山上的初遇,到现在,你跟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
虞弄舟声音微哑:“现在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姬珧喉咙中像是梗着什么,她发觉自己这会儿很不想到他的脸,索性别过头去,可不着他,心中所有积压的不快都无处安放。
她又抬头着他,眼中是蔓延的恨意:“你原本不是要替家族报仇,覆我的权,自己登上皇位吗?怎么就改变主意?就因为你知道自己错,知道我父皇没有杀错人?”
“虞弄舟,你怎么可能是么简单一个人?”
“我不是,所以直到现在我也在摇,这样说,你肯信吗?”他慢慢抬起,试探地在她脸上蹭蹭。
感觉到他指尖的温热,姬珧忽然一把将他推开。
虞弄舟后踉跄一步,抚着心口闷哼,扭曲的五官显露出他身上的疼痛绝非常人能忍。
姬珧睁大眼睛,伸随意将脸上的泪拂去,她着虞弄舟,像是一个陌生人,眼中所有的绪都归于平静,最终变成毫无感的漠然。
“你把崔嬷嬷杀吧?所以金宁卫永远不可能找到她。”
虞弄舟不说话,她轻轻叹一口。
“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母后到底因为什么而死的人,就是你。”
“你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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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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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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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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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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