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针无声的内室之中,秦世半跪下身,面对头顶阴晴不定的人,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低垂着头,小心翼翼道:“王爷……下人来报,说在东苑北边的竹林里,发现了鹰卫,虽然没有受伤,但都昏迷不醒……”
秦徵涣听完之后,闭眼伸手蹭了蹭额头,仰头长叹一声,然后便靠着椅背不说话了,燥郁之色溢于言表。秦世不知道自己主子在苦恼什么,但是鹰卫连连失职确实难辞其咎,他给自己暗暗鼓气,硬着头皮道:“这次宴席上发生的变故实在蹊跷,王爷最好还是好好探查一番,先不要急着处置鹰卫。”
秦徵涣忽然闷笑一声,将秦世的话打断。
“是蹊跷,说不定……就是她贼喊捉贼。”
秦世一怔,茫然地抬头看他,秦徵涣直起身,指尖揉着眼角,似是自言自语:“她提醒过我,说要给我一场惊吓,我原本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开始那群刺客,行动迅捷手段干净,看着像是针对小公主,其实是针对驸马。”
“驸马?”
“对,”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把剪刀将烛芯剪掉,忽明忽暗的灯火将他的脸庞照得晦暗不明,“虞弄舟才受过军杖,本该是最好下手的时候,但看他应对刺客时展现的身手,恐怕不在金宁卫之下,她应该也没想杀死他,更多的是试探。可是后面那个舞姬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她没必要用自己的安危试探别人。”
将剪刀放下,秦徵涣自顾自道:“她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秦世一声不吭,沉眉思索他的话。
秦徵涣显然还在还原那场变故。
“如果说那些死士才是她的手笔,突然发难的舞姬明显是个意外……”秦徵涣转过身,目光深沉,幽幽睇着他,“小公主才来王府几日,一直都住在东苑,不可能接触到那几个舞姬,所以最终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秦徵涣烦躁地坐回椅子上,想起姬珧那副疑心疑鬼的样儿,将桌子腿踹得一歪,骂道:“好不容易才哄好小祖宗,又他妈往我身上甩锅!”
他说江则燮疑心太重城府极深,不是联合的好盟友,姬珧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相比较起来,站在朝廷这边更名正言顺,而姬珧与江则燮之间的较量,他更看好姬珧而已。
这不代表姬珧就会全然相信他,对他一点都没有戒心。
“那个舞姬呢?”
秦徵涣忽然扭头问秦世,秦世一激灵,说道:“让金宁卫带走了,还有薛姑娘一起。”
秦徵涣摆摆手:“我不想管什么薛姑娘李姑娘了,那个舞姬到底是谁的人,我必须得问出来!”他说罢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东苑青禾居,下人提着忙乱的脚步,琉璃灯罩下人影交错,一盆盆染着暗红色的血水被端出去,接着另一个人忙不迭端着干净的清水入内,周而复始,神态忙碌。
偏殿未点灯,角落里光亮不及,外面昏黄的灯火投在二人脸上,落下一道道暗影,平添几分幽静诡谲。
裴冽看着微微发怔的姬珧,见她盯着手心快要凝固的血,一把抓住她手腕,撩起衣角为她擦拭:“脏,别看了!”
姬珧任他握着手,闻言抬头,流光溢彩的眼眸此刻都归于沉寂,像是只留了三分心神在这。
“裴冽,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冽沉默不言,安静地将她的手心擦干净,等到确保没有一丝痕迹之后,才掀起眼帘看她,也不管自己纯白的衣摆留下的一道道手印,眼中满是审视和追问。
“也许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也或许只是一念之间,”他将她的手指曲拢,包在手心里,语气微微上扬,“怎么,心软了,还是心疼了?”
姬珧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抬眸看他,眼中多了几分冷意:“你看我有功夫去想这个?”
说完,她转过身背对他,托着自己手腕,脑中又回想起虞弄舟为她挡剑时的情景,就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手持短剑的舞姬是没有留情的,她就是想要她死。
裴冽在后面轻笑:“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对他还余情未了,毕竟当初是你力排众议聘他为驸马,我还真无法想象你对他冷漠绝情的模样。”
姬珧回身,听他语气充满讥诮,心底更加烦躁:“人总有那么一两次会看走眼。”
裴冽看了她半晌,忽而抱臂一笑,靠着身后的黄花梨书格,将头偏向旁边的轩窗,嘀咕一声:“眼睛是不怎么好使。”
姬珧似乎没听清,正要让他再说一遍,门边闪过一道身影,她收了声,看见玉无阶正掀起珠帘走进来。裴冽听脚步便知是他,仍然看着窗外夜色,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
“怎么样?”
姬珧先开口问的,倒是听不出什么担忧,只是神色凝重,对这个结果好像颇为在意。
玉无阶尚且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形容,他身前都是血迹,手上也有,人刚进来,便将血腥味一并带了过来。
“背上的剑伤并不致命,只是毒很棘手。”他走到一旁的置衣架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随手蹭了两下,把手上的血迹擦去,搭在上面,姬珧的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等他做完这一系列事,才开口:“然后呢?”
玉无阶转过头看着她:“有件事你一定想不到。”
“什么?”
玉无阶顿了一下,一脸正色道:“短剑上的毒也是出自月柔族,那个舞姬应该不是中原人。”
“你说什么?”
玉无阶的话让裴冽也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他,眸中掠过一丝惊异,他放下手,同姬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就在这时,半开的轩窗外面忽然传进来一道声音。
“月柔族可能正在中原渗透势力,也许不止涉江王府。”
外面有个人影虚靠在轩窗旁边,双手抱剑,青衫挺括。
姬珧听见声音,走过去将窗子打开,探出头看着那人:“你在这里做什么?”www.xiumb.com
宣承弈眼睫微湿,沾染了许多夜露,应该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姬珧先前让他跟金宁卫去审那个舞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回来,还在外面偷听。
“那个舞姬死了,她早就吞过毒。”宣承弈瞥了一眼里面,又不动声色地看向姬珧,沉声道。
姬珧看他外衫都没套,一身单薄,皱了皱眉道:“你先进来。”
宣承弈以为她会追问舞姬的事,结果是让他先进去,他神色微怔,而后向前一步,一手按着窗台,脚尖一点,轻松翻了进来,正落在姬珧身侧,姬珧本意是让他走门,谁知道他会直接翻窗户,正愣怔时,裴冽冷道:“你说那个舞姬早就吞毒了,金宁卫应该什么都没问出来,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月柔族人的?”
裴冽声音强硬,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对宣承弈的敌意全都浮于表面。
宣承弈站稳身形,同他对视,不甘示弱道:“玉先生说了,毒是出自月柔族。”
“那也不能证明她也是月柔族人。”
“难道裴将军有更好的推测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退步。
姬珧看了看他们二人,最后干脆不管了,走到玉无阶身边,低声问他:“小师叔,驸马现在……”
“我已经为他解完毒了,只是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自己。”
他说完,话锋忽然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或者也看你。”
那二人不再争执,齐齐转头看向姬珧,似乎都在等她下决定。
姬珧微微垂眸,慢条斯理地从手袖中拿出一个玉瓶,递到玉无阶跟前:“我原以为自己知道他的目的和野心,现在却有些打怵了,养蛊是比较危险,但要是轻易就让他这么死了,我也心有不甘。”
玉无阶接过玉瓶,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姬珧没去看虞弄舟,裴冽和玉无阶离开之后,她坐在床边发怔,眉头始终都为舒展。
宣承弈在她身侧立着,良久良久之后,忽然神色不耐地重重叹息一声,蹲在她身前,抬头看着她:“他为你挡剑,你心疼了?”
姬珧被他打断思绪,神色微顿,脸上尽是茫然,片刻之后她才低笑一声,用手挡着唇,哭笑不得:“怎么你也这么问?”
她放下手,满脸疑惑:“本宫看起来这么良善?”
宣承弈抿唇不语,他垂眸沉思须臾,抓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乎想要给她聚拢一点暖。
姬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见过他这么自然地同她亲昵过。
似乎是在骗他之后。
发现这点不同,她心里有些发痒。
宣承弈垂着头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姬珧一顿。
好多人都这么问过她,但是宣承弈的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遗憾和憎恨,可他跟虞弄舟应当无冤无仇,甚至宣家还曾经是虞弄舟的走狗,他不该这么激动才对。
姬珧收起视线,迎上他目光,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我刚给小师叔的那瓶东西,可以让人双目失明”
她还没说完,宣承弈的手骤然一颤,眸光微变,姬珧发现他的异样,握紧他手指:“怎么了?”
她以为他蛊毒发作,身子又不舒服了,谁知宣承弈忽然起身,弯腰倾下,温热的呼吸扑散在脸上,她下意识闭眼。
那吻便正好落在她微颤的眼睛上,含着十足的珍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在码字的时候,不造怎么突然茅塞顿开,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写公主光复大业之路。
我为什么大纲不设定“霸道公主的幸福快乐生活”?
今天找小宣,明天找小裴,一三五谁谁谁,二四六谁谁谁,周日大家一起玩。
为什么要这么苦逼?
快乐日常不是更美好吗?
顿悟了,然后梦醒了。
哎,接着回来写钻石公主的艰难爱情划掉事业。
感谢在2020103123:59:322020110123: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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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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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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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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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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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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