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瑜似乎对这种行为的不当毫无所觉,手臂死死抱住了她的腰,还变本加厉地侧头靠了上来,枕在她腰际。
“……”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她不准备与他计较,空了的双手默默改换方向向下,握住对方环上来的手,一点点往外用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洛辰瑜一头黑色的短发。随着她手上逐渐加力,此人的手纹丝不动,但一颗脑袋在她身上蹭了一下,缓缓抬头,满面无辜地与她对视。
“在于,”他轻声道,“你扯痛我了。”
“……”秦在于面无表情地看回去,“那你自己把手松开。”
洛辰瑜直视着她,抱紧了双手。
秦在于顾及他感受稍稍减轻的手劲也立马恢复,“……同学,你听我说,我不是这种人。快放手。”
洛辰瑜仰头看他,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好像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秦在于手上使了各种巧劲,仍不能从他手臂的桎梏中挣脱。
奇了怪了,她想,都说“烂醉如泥”,人喝醉了应该没有什么力气才对,怎么这人反倒醉出了刀枪不入的架势?
她又使了各种方法,仍旧脱身不能,又担心手上没有深浅把洛辰瑜的手弄出个好歹来,索性作罢,垂手想看他究竟想干点什么。
洛辰瑜察觉到她不再掰自己的手,反而喜滋滋地松了手,趁秦在于抽身之前,又双手握住了她单边手腕下拉,将她拉坐到了相邻的椅子上。
秦在于叹口气,放轻声音道:“快跟我回去吧,要睡觉了。”
洛辰瑜看她,两人离得极近,他呼吸间,悠长的气息携着清浅的酒香袭来,带得秦在于原本还算清醒的神智也开始摇荡,迟来的酒意渐渐发酵。灯下的暖黄仿佛带了温度,烤得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恰在此时,洛辰瑜开口回话了,声音带着醉后的绵密:“睡觉?我们一起吗?”
“……”秦在于再不顾忌,一把甩开他的手,扯住他手臂准备将其强行拽进舱口。
这次洛辰瑜终于被她成功拽了起来,却又因为酒劲站不稳,一起来就不住地往她身上倒,半倚半靠着随她往前走。
秦在于既不能任他倒地,又要拦着不让他贴在自己身上,颇为艰难地将他一路扶回厢房。
等将人放倒在床上,她已然出了一头汗。翻过床脚的被子胡乱往洛辰瑜身上一盖后,她顺势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
洛辰瑜人看着劲瘦,但身高毕竟摆在那里,分量并不怎么轻,即使她只承担了对方的一部分重量也耗力不少。
她所坐的木椅离床铺不远,可以看到床上的洛辰瑜静静闭着眼,长而密的眼睫在灯下格外清晰。他呼吸匀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夜深人静,整艘飞艇上就只剩了她一个清醒着的人。静谧的环境非常适合于酒意的发散,朦胧的感觉袭来,她将手轻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垂眸看着桌上的一豆灯光,发呆。
眼前逐渐迷蒙,跳动的火光在她眼前曼摇舞动,像隔着一层薄雾。
在反应过来之前,她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晨,秦在于是被一阵敲门声唤醒的。
门外那人又敲了几下,唤了声:“洛同学?起了吗?”
声音不大,是江小苗。
秦在于缓缓爬了起来,眼前素净的桌布逐渐清晰,她这才发现自己是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就这么睡了一夜的。
而当她抬起头,望见三步开外床上正坐起来的洛辰瑜的一瞬间,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秦在于直接挣脱了晨间的疲累,从木椅上弹了起来。左边,洛辰瑜被她这里的动静吸引,睡眼惺忪地看了过来;右边,江小苗迟迟等不来回应,又试探着敲了敲门,“洛同学?”
她混乱一团的思绪中蹦出了一个线头,立马给洛辰瑜递去了一个十万火急的眼神。
你快回答她啊!
洛辰瑜可能还没睡醒,或者是宿醉尚未恢复,略有些杂乱的碎发搭在额前,人则迷茫地回视着她。
秦在于深吸口气,伸手指着门向他示意。
快去!这个理解能力,是怎么学成校赛魁首的?
洛辰瑜这才慢腾腾地翻身下床,穿着一夜没脱所以满是褶皱的衣服去门口。
等他终于到了,门外的敲门声却停了,一阵脚步声在秦在于有苦难言的憋闷中渐行渐远。
这下完了,她心道。
洛辰瑜的房间在船舱最里部,跟她的隔着一段回廊,她要出去,就只能跟在江小苗后面,并祈祷她眼盲耳不明,不会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发现她。
至于江小苗要去干什么,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叫其他人。
她站在桌边,跟满脸无辜的洛辰瑜沉默着对视片刻,扶了扶额。
现在,她必须在解释为什么自己大清早不在房里,跟解释为什么自己大清早在洛辰瑜房里选择一个了。
面子大过天,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同时接受了宿醉不醒的“光辉荣誉”。
……
相较于船只航行,飞艇无需随海水起伏,因而平稳得多。在高空翱翔,如果遇到晴朗天气,就能看到下方无边无际、让人辨不清方向的汪洋。
同时,飞艇上的外围阵法无时无刻不在对抗高空寒风,每日都需消耗巨量灵骨,到了第三日上午,飞艇配备的灵骨正式宣布告罄。秦在于和洛辰瑜掀开了舱底的封盖,开始手动给飞艇补给。
不断填补阵法的过程还是有些难熬,不仅处处受限于固有的阵法形制,又需要时时关注,好在只有半日,陆地的轮廓就出现在了海天相接处。琇書蛧
比陆地更早出现的,是一座庞大的空中建筑群。
建筑群的高度与飞艇大致平齐,形状即使是从远处看也极不规则。它的核心区由一个个的棚屋状结构拼凑在一起,挤挨着悬于空中,难分你我。外围倒可以分辨出其上独立的建筑物,大部分是飞艇,靠外的部分就很少再有房屋了。它们大多用绳索或几块木板与建筑群连为一体,看着岌岌可危,一旦阵法失效,随时就能被烈风刮进数里外的汪洋。
但这建筑群又是热闹而拥挤的,外围露出的飞艇中也不乏体型庞大、结构坚固者,不时有飞艇抛出牵引绳,加入这庞然大物,也有人驱动阵法离开。窄小的木栈道被绳索吊着,在建筑物之间穿插连结,其上行走的人穿着各色服饰,男男女女步履带风,面不改色地在摇摇晃晃的栈道上大步踏过。
秦在于补好阵后上了甲板,从建筑群出现开始,她就一直站在船头观察着。
苏御恒走到她旁边,一手撑在船舷上跟她一起看着,道:“现在的空城看不出什么来,等晚上天黑了再从地面上望,才叫壮观。
“而且这座空城不大,等到了南渊陆,出现的空城规模会比这大上数倍。”
飞艇逐渐靠近聚成一团的空城,秦在于不禁屏住了呼吸。这座在苏御恒嘴中“不大”的空城实际上已然遮盖了大片海域,投下的阴影将起伏的波浪化为无物。它像只张牙舞爪的八手茫,向着四面八方伸出触手,想要将这整片海纳为己有。
洛辰瑜也上了甲板,站在秦在于另一侧。苏御恒察觉到后,不动声色地向一旁退了半步。
她还没来得及为队伍里摇摇欲坠的和谐哀叹,就见洛辰瑜靠上了船舷,探头向下看去。
她也跟着低头,越过船舷俯瞰,又是切切实实的一惊。
下方并不是海面,不知从何时起,一排排各式各样的房屋浮在海面上随波浪一起起伏。从上方俯视,好似房屋直接坐落于海上。房屋密密麻麻、鳞次栉比,一齐规律地浮动,一直连接远方的陆地。
——浮城。
一上一下,同域双城。
见她注意,苏御恒笑道:“魁云岛的浮城倒是南海闻名的,但也要到入夜后方显繁华。那时候就像灯火直接落入了海里,随波流动,那才好看。”
秦在于有些期待,但是任务耽误不得,他们得降落了。
此地距离真正的南渊陆尚有一段距离,空城与浮城的背后是几座岛,相互隔得较远。其中最近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魁云,另有两三座在魁云岛之后立着,在空中可以遥遥望见。
几人纵着飞艇绕岛转了一整圈,却没看到能降落飞艇的码头。
苏御恒思索了一下,道:“可能这种小岛上就没有为飞艇配备的港口,停空城上吧。”
“停……”秦在于有点磕巴,“停哪儿?”
苏御恒有些好笑地打开折扇,“不然你以为空城是干什么的,西海域一姐?”
甲板尾部把着舵的黎衿沅听后,答应得非常爽快,“空城是吧?看着啊!”
她猛地一转舵柄,飞艇随之急转,两翼的翅桨张开俯冲,撞向空城外围伸出的一截栈道。
秦在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一把抓住了船舷上的系绳,这才没被飞艇急冲而下的力道带倒。
眼见飞艇即将撞上空城玉石俱焚,她忙叫道:“你看着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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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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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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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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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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