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飞艇。
海日生残夜,一轮红日携半天.朝霞而出,刺破将落不落的夜幕。破晓的光照在海面上,让一切船只与晦暗无所遁形。舰队目标过大,即使停在中洲陆范围之外,也招来了海上逡巡着的巡逻艇。
秦在于累极了,乐得看他们狗咬狗,拉着伊泽尔潜入深水处静静观察。
那几艘飞艇接近后,当头一艘扯出一块方正的布料,上面五颜六色画着些图案,遥遥向璐瑚舰队招摇,可能是用代表己方势力的旗帜示意对方此处属于他们势力范围,要璐瑚识相点快退。
一晚之前这里还有璐瑚的巡逻队,居然易手得如此之快,螺旋镖也不过如此。
想来昨日璐瑚的两艘飞艇遭袭,就是有另外的势力夺得了这片海域,正在清场。
璐瑚如今出动了一整支舰队,正是威风凛凛傲然睥睨的时候,哪里容得下几只飞艇在其眼前叫嚣?顿时忘记了此行初衷,飞矢火炮齐出,与巡逻编队撕扯起来。
也怪中洲陆向来是块香饽饽,最近周遭各势力不知是因为什么分赃不均,更是你来我往将此地变为个名副其实的火药桶,火星一擦就要炸它个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且任他们打着,秦在于拉了伊泽尔就要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哪想她还是把这群人看得太简单了些。璐瑚舰队仗着人数武器的优势轻松压着巡逻飞艇,可能想着进都进来了,正好把事情一次办完,一心二用地又放出蛙人箭矢重弓.弩,咬着海下二人不放。
他们背抵背互为依仗,生生抗住了一波又一波数百人的进攻。两人虽年轻,但都是出众的术法好手。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秦在于又刚经历一整晚的消耗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她紧咬着牙,没一阵就尝到了血腥味,双腕伤口再次崩裂,每一次挥刃都伴随着暗红色在手边笼罩。
又杀退一波,海面上动静的剧烈程度突然翻了一番。秦在于咽下口中一股腥甜,抬头看去,海面上船只果然多了将近一倍,遮天蔽日,整片海域都失去了阳光普照,有如进入了黑夜。更多蛙人潜入水下,但已经没有经历估计二人,两拨人在水下往来斗得正狠。火炮和着投石箭矢在海面上炸开,碎末四散坠入海底,时不时有船员坠海,拼了命往上扑腾。
照这局势来看,准是方才单方面挨打的巡逻队叫来了援手,现下双方旗鼓相当,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领越斗越狠。
他们不满足于水面斗殴,已经将战场扩大到海空船全覆盖。燃着大火的巨舰视死如归地撞向对面船舰,一时仿佛在海上又燃起一颗太阳,照亮了海底的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从海上到海下恍如人间炼狱。俨然超脱了小范围冲突的范畴成为一场小规模战役。
而且从战局边缘的动静判断,仍有船只舰艇在不断闻风加入,殃及的海域范围越来越大。
秦在于坐山观虎斗的算盘也落了空,两人一直被围堵在战局中央,虽然双方斗法确实牵制了很大一部分火力,但依旧有不少人冲他们的方向杀来。毕竟战场上杀红了眼,除了着己方战袍的都是攻击目标,更何况伊泽尔一条闪耀的鱼尾在场中格外引人注目。
刚开始在刀尖触及到对手要害时,秦在于还会觉得心尖也跟着一颤,但随着体力与血液的不断流失,所剩下的只有麻木。她的视野中只余冲过来的人影,和他们身上以及她自己的鲜血,脑中除了机械地判断对方的要害所在什么都不剩,仅凭每一下挥手时的刺痛与背上传来的鲛人体温知道自己还活着。
伊泽尔那边要比她好上一些,涌上来的人被一批一批打散,还有精力坚持给她补上一层防护罩。
终于,面前的人少了许多,露出了不少空缺。但同时也有几个术师盯上了这边,其中还有三人是真正的实力高绝,缠斗了许久也无法摆脱,三番五次打乱二人阵脚,让他们疲于应付。
没过几招,那三人就发现了秦在于已是体力不支,快速转换策略,企图攻破她这个薄弱点。伊泽尔时不时回护,而三人则打起了车轮战,轮番保持着有一人正面拖住他,剩下两人不断钻空子攻向秦在于。
她勉力接了几轮,左手顶着一道阵法,右侧又有一把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挑过来。正要条件反射向另一侧避开,余光突然瞥见后方伊泽尔刚双手接住一道大阵,无暇他顾;她这一让,他可就背后空门大开了!
秦在于侧向一边的身体当即一转,又回归原位,右手短刀接住了这一剑,左侧僵持着的阵法却因为这一分心金芒一黯,立马被左边术师觉察到。他手中阵法当即向前推进,撞了过来。偏偏右边术师与他合作默契,见他动作,长剑发力也向秦在于推来,一手趁火打劫以多欺少使得炉火纯青。
左右受敌,秦在于感到喉头又是一甜,生生逼了回去。再这么僵持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她,拼命强迫自己凝聚起最后一丝气力,她拼着右边那一剑不管,抽回手一个六芒阵狠狠打出,金芒将左边术师一笼,下一瞬就将其切割为数块。同时,她的右肩也被一剑毫不留情刺中,凭感觉,似乎是整个肩膀被刺穿了。
即使这样,她也强撑着就是不肯移动一步,徒手握住了剑刃,刚想使力将其拔.出,没成想她左肩才一发力,就眼前一黑。即使她心中疯狂叫嚣着反抗,仍旧不可控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完了,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彻底凉了,就这么没了真是好丢脸。鲁格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没有早一点教他的学生阵法?
隐约间,秦在于像是飘荡在深海中,意识随身体一起浮浮沉沉。身上来自伤口的疼痛被消解了,极度的疲惫也不再明显,她整个人舒适又安逸地漂浮在这一片虚空里,昏昏欲睡,但又不是在睡眠当中,似乎能感受到黑暗无声而轻柔地包裹着她,托起她无力动弹的身躯。
……眼前有光。
一道暖融的光线不知怎么的突破了无垠的黑暗,照射进她本紧闭着的双眼。
那光并不刺眼,还带来了一股绒绒的暖意。在彻底的放松中被打扰本该是一件令人恼火的事情,可那光温暖、平和,有种莫名而又强大的吸引力,引着秦在于不由地睁开眼,顺着那光而去。
光芒指引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顺长的金发、湛蓝的眼眸、昳丽的面容,还有一条夺目的、蓝绿色的鱼尾。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小鲛人。
随着两人间距离的缩短,鲛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秦在于身后的那片黑暗已然被暖光吞噬驱散,渐渐不见。可她却还是不能移动自己的身体分毫,意识也仿佛留在了方才的黑暗里,不悲不喜,一片浮沉的睡意。
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接近小鲛人,还是对方在主动靠近她。终于,一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另一片光洁的额头贴上了她的,细腻柔软的肌肤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静静与她相抵。
一颗璀璨晶莹的圆珠在鲛人额心缓缓浮现,它出现后一刻不停,继续向体外运动。
圆珠离体的一瞬间,她感到鲛人修长的指节似乎不可抑制地一颤,随即那圆珠就直直融入了她的额头。
有什么东西浪潮一般瞬间流转过她的全身,断裂的筋脉被洗刷修复,变得完好如初。纯粹洁净的白光替代了方才的黑暗,载着她的身体,将她严丝合缝地笼罩。
白光放任了她的睡意肆意蔓延,在一片宁静包裹中,秦在于终于彻底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睁眼,已不知身在何所。身边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她分明感觉自己已经从刚才的梦中醒来了,现在神智清醒。wWW.ΧìǔΜЬ.CǒΜ
她此刻的姿势是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身下是坚硬且略有起伏的石面。她微微抬手感受了一下,奇迹般的发觉腕上的伤竟已经不痛了。
她立刻又摸又按地试探了一番,发现全身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伤,包括右肩那个被捅个对穿的剑伤都已经自己痊愈了!
什么情况?
各处伤口上毫无包扎过的痕迹,她甚至还能摸到上面半干涸的血迹,可它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好了。
刚想坐起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道:“在于?你醒了吗?”
是秦老的声音!
秦在于一时更迷惑了,向身前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爷爷?”
“是我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没有回答。结合她突然愈合的伤势和莫名出现的爷爷,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她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那爷爷呢?他老人家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么多年,出海一趟怎么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啊?祖孙俩居然只能在这地府相会,真真可叹可惋可唏嘘!
那么伊泽尔呢?他不在这里,是不是活下来了?毕竟鲛人的实力那么高强,没了她这个累赘,想必要脱身还是能做到的。
她还隐隐记得方才做了一个有关伊泽尔的梦,只是不记得梦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了。这是小鲛人挂念她不下,拉她入梦再见一面吗?
啊!好生悲惨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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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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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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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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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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