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总有白月光在装攻>第 9 章 第 9 章
  ——为什么老叫人这么难受。

  怎样才能让人不难受,时愿活了二十五载,生命的三分之一,也没能逃离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她受过很多赞扬。

  有夸赞她头脑灵光的,有夸赞她声音娓娓动听的,夸赞她沉稳有气度的,夸赞她模样讨人喜欢的……

  真心的也好讽刺也罢,七七八八数不过来,对此并没有多在乎。

  就像轻飘飘的鹅毛落入平静的湖面,光影照射下,没有一丝波澜。

  唯独有一样,她觉得那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记忆特别好,记事特别早。

  她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老师教了《鹅鹅鹅》的第二天,在教室里抽背她的同桌。

  同桌长得胖嘟嘟的,脸上都是肉肉,很可爱。

  可是他哭起来一点都不可爱,小时愿看着他哭得脸涨红,满是泪水的眼睛被脸颊肉嘟住,眯成一条缝隙,他哭呀哭呀,鼻涕眼泪都糊在脸上。

  这么难吗?小时愿有点嫌弃地给男孩递纸巾。

  她记得她四岁时就能背这首诗,妈妈坐在床边温着声音给她念了一遍,她就记住了。

  小男孩接过纸巾,哭着说了一声谢谢,很礼貌的,又把满是鼻涕眼泪的纸巾塞回小时愿手里。

  小时愿望着有点不能接受,在哭啼啼同桌的求救眼神里,她不是很情愿地站起替他背出来。

  那时她会背的诗有很多,妈妈每给她念一首,她就记一首,她还会自动的让外婆教她。

  妈妈陪她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时愿格外珍惜为数不多的阅读时刻。

  唐诗三百首,可是妈妈只读到一半,而页数也永远停留在那一页。

  时愿清晰地记得她妈妈给她说的最后那句话,语气像读诗一样温和。

  她说:“时愿呀,你怎么老叫人这么难受。”

  那年时愿七岁,她刚上二年级。

  小时愿也想着,妈妈为什么老这么难受呀,她红着眼圈,满脸鼻涕眼泪,帮睡梦中的妈妈擦干眼角的泪水。

  那时,她自欺欺人以为妈妈只是睡着了。

  从那以后,外婆见她晚上迟迟不能入睡,即使睡着了也不安稳地在梦中哭泣,就想着要不要像时妈妈给小时愿读读诗。

  小时愿说不用,读故事就好了。

  外婆不像妈妈那么忙,几乎每晚都会给她读一个故事。

  夜里,窗外灯火阑珊,屋里壁灯炽白,一道略带苍老的声音徐徐道来,让人心生安稳。

  从《安徒生童话》到《格林童话》,记忆很好的小时愿也数不清自己听了多少个故事,直到她能安稳入睡,几乎所以故事都被讲了个遍,她才主动让外婆停止这个活动。

  她那时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不能让大人这么操劳。

  可这些在自己无法平稳入睡夜晚里响起,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却没有遗留在那段时间里,它一直伴随着自己长大成人。

  时愿一直记得,一直以为这道声音的主人会陪伴自己很久很久,至少在自己没准备好前永远也不会消失。

  她从没想过自己没有机会听到外婆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什么,她会用什么语气,她会给自己说什么?

  时愿从没想过这些,从不敢想这些。

  她也清晰地记得,刻骨铭心地记得外婆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时愿呀,不要让外婆这么难受。”

  还是那道苍老和蔼的声音,带着病痛和劝说。

  可当时的她愚蠢而愤怒地觉得它变了,她头也不回,摔门而出。

  这样的恩赐,让她可以记住以往很多温馨的细枝末节,所以在后来很多个独自一人的夜里,她努力学会平静着心态度过。

  而那晚易清南无意间说的那句“为什么老叫人这么难受”,却把她打回原形,撕裂她的平静,毫无防备地卸掉所有伪装。

  像她那样的人,怎么能奢求自己得到幸福。

  身边关心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所有的不幸,起因都是因为自己。

  在时妈妈刚离去那段时间,小时愿在无数个夜里想过,自己是个不幸的人,会给人带来痛苦。

  在外婆离去时,时愿确定地认为,自己是个不幸的人,自以为是的浓浓爱意,最后燃烧了自己,也焚毁了他人。

  在爱与自责中长大的她,有着良好的人生态度和教养,她从不害怕夜里空洞的漆黑,不害怕天光迟迟不到来。

  可她怕好心为她引路点灯的人,最后也被黑夜所吞噬,丢了自己的烛火,磨灭了光芒。

  那晚过后的第二天,时愿便早早起床给老太太告别,那会儿易清南还没起床。

  老太太意外地话很少,没有过多挽留,只说让自己以后常去玩。

  推开院子围栏门时,陈旧磨损的实木门咔咔作响。

  老太太在院里又叫了一声小时,她回头,老太太说:“小时可别骗我哟,要常来。”xiumb.com

  “下次奶奶给你做榴莲饼……”

  老太太眯着眼,目光澄澈柔和,刚刚爬上山岗的太阳此刻刺破云层,道道光束揉杂着尘埃与水汽,撒在院里的每个角落。

  时愿看着愣怔半刻,微笑点头,回身离开时没忍住鼻尖酸涩,眼眶里水雾茫茫。

  她不吃芒果,易清南不吃榴莲。

  原来老太太一直记得啊。

  她不吃芒果是因为体质原因,会过敏。易清南不吃榴莲完全是因为她讨厌那个味道,她认为这种水果完全是人间的小恶魔,让人无法忍受。

  可是榴莲那么香,特别是热乎的榴莲饼,入口那瞬间,外壳酥脆,内里耙软有嚼劲,一口咬下去,道道金黄拔□□人,榴莲原汁原味的清香在嘴里铺开,一下一下刺激着味蕾,口感有点像在吃肉,可又有不同。

  时愿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总之很喜欢。

  她也记得,高中那会儿,因为榴莲问题,易清南和她闹过很多次。

  她会因为时愿吃了榴莲而拒绝和她交流,发脾气,不理时愿,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时愿会在刚吃完榴莲那刻,趁嘴里的热乎味还在,特意跑去和易清南说很多话,给她讲童话故事。

  “清南呀,你是要听白雪公主还是听灰姑娘呀?”

  易清南黑着脸不理她。

  她也不生气,满脸笑容声音动听的在她耳边絮叨。

  等到榴莲的味消散了,她才主动安静下来。

  两人在一个空间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作业,互不打扰。

  用不了多久,易清南眼神就往她那边瞟,她假装没看见,埋头算题。

  再一会,易清南就会拿着卷子扭扭捏捏过去问问题,她掀起眼皮望她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做题。

  易清南摇着她的手臂,装得天真无邪,明知故问:“阿愿,怎么了呀??”

  “和我说说话嘛。”

  她手下动作没停,继续在卷子上画辅助线,易清南见她还不理自己,手劲加大地摇晃她的胳膊。

  “啪”的一声,笔芯断开。

  “啪”的一声,时愿放下铅笔。

  易清南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她望着时愿眼神平静盯了自己一眼,再看着她动作果断地拉开椅子,下楼。

  这可怎么办好呢,易清南坐在时愿刚坐过的椅子上,手掌撑着下巴,一脸无奈思索着。

  灵活的眼珠子转动着,却没想出办法。

  绝不屈服!!

  榴莲那么可恶的恶魔,自己,绝不屈服!!

  易清南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洗脑,给自己心理暗示。

  等了一会时愿还没有上来,她望着梯口犹犹豫豫,又回眼看了下铅笔,起身,离开位置。

  过了一阵,时愿上楼时,易清南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环着双臂靠在墙上,眯着眼望着她。

  呵!

  时愿慢着步子走过去,沉浸于知识世界的易清南察觉有熟稔的气息靠近,嘴角一扬,转头过去,正巧和时愿四目相对。

  易清南笑得很甜,动作突然,时愿嘴角的喜色没来得及收回,没料到她突然回头。

  易清南说:“我错了。”

  时愿懒得收回笑意,顺着问:“错哪了??”

  “不能谁便发脾气,不能随意不理人。”

  说完,她笑嘻嘻地等着时愿说点什么。

  “就这些?”

  易清南点头。

  “没了?”

  易清南接着点头。

  时愿也点了点头。

  “起来吧,我要做作业了。”

  易清南起身让她,时愿指节敲着桌面,突然温着声音说:“去给我再拿份榴莲来。”

  易清南:“……”

  她站在那没动,时愿饱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她还是没动。

  不能屈服!!

  屋里再次安静下去,她注意到时愿坐下后就一直望着窗外,觉得她一定在想刚才那道大难题。

  等着等着,还是磨蹭着步子下楼,再痛苦地上楼,丧着脸戳了下时愿的背。

  “……给,榴莲。”

  时愿眉眼一弯,笑得像朵初绽放的花一样,她说:“清南好好呀。”

  易清南点点头,垂着头走回自己的座子,嗯,我真好……

  卷子上那条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已经变得笔直,不是时愿的笔迹,却没人再改动它。

  几天后,老师正在改卷子,破天荒地发现自己的得意门生,一直数学考满分的时愿,竟让错了一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题。

  数学老师咬着笔头陷入沉思,想着:得找时愿那孩子聊聊了。

  时愿也明确地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因为学习问题而被谈话,她抚摸着书架上那本本陈旧的练习本,像是透过它们回到那场因为易清南乱做题而引发的与老师那场谈话,久久未移动身形。

  从老太太那出来后,她又回了趟以前的老房子,靠着窗边老旧的书架,良久才转身,望着又潜入连绵云层后面暖暖光源,她却像被厚厚的冰层冻住一样,眼里没有一丝起伏,死沉沉一片。

  怎么了,过去的日子在今日不断被拾起,回忆拴着时愿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后倒退。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向前走的几步,还未被他人察觉,却在自己合起易家院门那刻,骤然与自己脱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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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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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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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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