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磨灭的印象,近乎成心理阴影。
他做梦都是被那厮给捅|醒的。
梦境里,展大人梦见,壹号披着缎子般乌黑的长发,妖娆狠辣,手持草丛中摸出的散箭,一箭一箭地对着他的躯体捅,动作连贯,都不带停的。
她的手上染满了他的血。
湿漉漉,呈水滴状,不断地往下落。
她接连捅了他十几箭,箭箭避开要害,箭箭捅在了人体痛感极强烈的部位。
捅得他躯体痉挛发麻,脑子当场空白。
可红袍武官直到被|捅|晕,都没能如愿揭开壹号的真面目。
他只记得,那双永难磨灭的眸子,风情变幻:从狠厉张扬,到柔情似水,只一瞬息。
“——嘻嘻嘻,壹号现在这般的眼神,是不是像极了展大人爱的某人?……”
他忘不了她了。
这辈子都再忘不了了。
***********
晨风吹拂进木窗,带来庭院中的鸟鸣、花香,与和煦的阳光。
挂在窗户口的风铃,叮铃叮铃,清脆悦耳地响。
夏秋交接之际。
夏已尽,入秋了。
男人的卧房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药味,男人的口腔中、鼻腔中,也全部被苦药的味道充斥着。
他仿佛睡了有一万年之久。
天亮了,终于,昏昏沉沉地苏醒了。
手很温暖,温暖得不同寻常,因他的手正被另一人紧紧包裹在手中。
重伤的展昭微微一怔,视线一凝,继而顺着那支纤白的手上移,移到素雅的袖,移到趴在他床边打盹的伊人身上。
“……”
仵作姑娘,她在这里守着他,不知守护了多少个日夜。
胸腔中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滋生,温暖,触动神经。
女仵作打盹的睡颜实在岁月静好。
朦胧的晨光披撒入室内,她脸颊上那些细小的绒毛,全都在微微地闪亮。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睡梦中,伊人轻轻唔哝了起来。展昭贴近去听,只听到一连串模糊的:
“怎么回事……好好个人怎么成这样了……”
“这么多血……”
“王朝马汉……快找郎中……快……”
她连梦境里,都充满了对他的关心。
展昭悄然微笑了起来。
却不知,好姑娘彻夜守床的关怀,是只独他一份呢?还是待开封府中每个都如此呢?
****
展昭想要触姑娘岁月静好的睡颜,动作却又凝滞在了半空中。
她的发,乌黑顺滑,仿佛上好的缎子,和昨夜那头凶猛的恶兽……好生相像。
“展大人,您醒了。”
王朝端着药碗走进来,正撞见了展昭手触伊人睡颜的一幕。场景好不温馨。
顿时暧昧地挤眉弄眼了起来。
“那夜,大家伙把负伤的您救回府衙,徐姑娘一见您昏厥不醒的样子,当时情绪就崩溃了。”
“急得直哭。”
“边抹眼泪边跑出去找郎中。”
“您的一应伤口处理她都在旁紧紧盯着,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
“纵然后来郎中先生打包票说,虽然伤口血肉模糊看上去怪吓人的,但其实丝毫没有伤及要害,依大人您的筋骨,三五天就能醒。”
“她也丝毫没有放松。”
“众人都散了,仵作姑娘犹自固执地在这儿守着,不眠不休,守了您好几个日夜呐。”
“啧啧,这情意,这分量……”
王朝把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到床头桌面上,走去解开了卧房的窗帘,微挡一下户外的风。
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兄弟,美丽的姑娘难得,美丽而情深的好姑娘更难得,好好把握啊。”
展昭微微地笑,手抚在仵作姑娘缎子般的乌发上,一下一下,如抚沉睡中的野兽,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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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离开不多时,仵作姑娘迷迷糊糊地醒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抻了个疲倦的懒腰,舒展筋骨。
“——那夜尽兴否?”展昭问。
“非常尽兴。”她脱口而出。
又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的,一下子从伤榻旁撤离,与武官之间,拉开了甚远的距离。
展昭侧支着因负伤,而缠着厚厚绷带的身体,凝望着“好姑娘”,似笑非笑,眼神深沉莫名。
“你躲甚?”
初醒之际,脑子不甚清晰。
仵作姑娘迷糊地摇头,将脑袋可爱地摇成拨浪鼓。
“不知道,本能而为。就刚刚某一瞬,好像有杀气要抹我的颈。”
展昭道:“你六日那夜做了什么?”
仵作姑娘道:“逛夜市呀。”
“卑职很长时间没逛街了,那夜一下子买了很多东西,有糕点,有钗环,还有女红的绣花样子……”
女孩子开始掰着指头给他数,最后还靠近上前,示意他近距离看一下她头上的发钗。
“这支木钗,便是昨夜选购的其中一支。”
展昭撑起了上半身,温和地道:“再近一些。”
姑娘便再近一些,给上官可以细细地瞧。
没成想近到一定距离后,发钗忽然被抽下,原本绾着的青丝,顿时如瀑披散而下。
“吓!”
她惊地叫了一声。
“……”
何止发的质地、光泽,一模一样。
连完全披散下来的长度,也一模一样。
长发散乱的徐仵作,被一把揪扯到了伤榻之上,狠狠制服住。
榻上的伤号攥着她的黑木发钗,隔着衣裙,缓缓滑到了她腹肌紧实的某处位置。
“那夜,你在展某这个位置,尽兴地捅了多少次?”
徐仵作呆如木鸡,一动不敢动。
喃喃地道:“展大人,卑职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武官简短利落地道:“出手。”
徐仵作迷糊地道:“……什么?”
武官再一次道:“出手,攻击我。”这回成了命令的语气。
徐仵作音色颤抖:“大人在开玩笑?卑职一介技术性的吏职,对武学一窍不通……”
大人低低冷笑,打断她:
“你若不通武学,那这世间就没有通武学的人了。”
他要逼禽兽显露兽形。
**********
木钗抵入腹肌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徐仵作原本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渐渐转作了吃痛的隐忍。
展昭紧紧盯着这双漆黑的眸子,他很有耐心地静等,静等这双眸显露出嗜血的狰狞。
他已经知了,禽兽又何必继续伪装下去呢?很好玩么?
“好痛,停……”
“救命!!!——”
男人一怔,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口唇。
但徐仵作那声呼救,已然把府衙中巡逻的卫队招了过来。
当值班卫队迈着整齐的跑动步伐赶到,撞见的便是自个儿的武官首领,把人家姑娘死死压制在伤榻上的情形。
姑娘茫然无措,满面都是惊恐的泪。
呜呜嘶吼,身体动不了,以眼神疯狂地朝他们求救。
她着素白的裙衣,清淡良善,温软无害。此时此刻,裙衣腹部的位置,已然在木钗的抵压中,沁出了丝丝殷红。
“展大人,快住手!您这是在谋|杀同僚!”
“不,你们错判情况了。”展大人平静地摇摇头,“民俗志异,有怪兽,披着人|皮的伪装,游荡在世间,到处吃|人。”
“我只是在揭下怪兽面上的纱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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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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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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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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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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