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号彻底被展呆子惹毛了。
达不到开解的目的，壹号想离开展呆子。
可展呆子哪里肯放它离开呢？
好不容易今夜等到这赏金刺客浮出开封城，若不能一举正法，再等到下次，那么就不知要再等到猴年马月了，中间不知又要亡多少无辜的性命了。
今夜，壹号必须被缉入狱。
亦或者，被格杀致死。
两位举世罕见的剑道高手，两位举世罕见的武学大家。
重剑对软剑，浑厚对轻奇。
剑逢对手，生死交锋，激烈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疯狂地战栗。
这根本非壹号所预想。
这完全脱离了壹号的掌控。
今夜，情况彻底失控了。
他们从剑术打到近身格斗，又从近身格斗打回剑术。
从古林北打到古林南，从古林西打到古林东。
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
最后两人的气力基本上都耗尽了，便再不使用轻功，而是落归了地面。
在地面，几步之遥，脚踏实地，进行生死博弈。
每每壹号这禽兽生畏想逃，年青刚正的武官，便不惜一切代价，用致命的剑招，强行把它缠留下来。
直缠到捕快追来，悄默然围上四周，形成隐秘的封锁圈。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禽兽气馁地对展大人说。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展大人亢奋地对禽兽说。
“榆木疙瘩，你究竟想要什么？”
禽兽无可奈何地对展呆子问。
“我想要你死。”
展呆子老实地答。
“……”
禽兽气笑了。
他们两个剑道高手，缠斗甚久，双双气力均已耗尽，双双均皆遍体鳞伤。
月如银冰，古林肃杀。
美丽的月华之下，禽兽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以邪恶的男声阴阴地笑道:
“大人一直都在对鄙人招招必杀，可壹号从未真正攻击过大人的要害。”
“这很不公平。”它恶狠狠地骂。
“——既然展大人今夜铁了心不让壹号活着离开这里了，那么壹号也就不再拘泥于什么不沾朝堂血的规矩了。”
他不想让她活，那他也别活了。
****
说真的，一直以来，徐文自个儿也很想知道，当她真的竭尽所能，将剑术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她和她所喜欢的展昭，究竟哪一个能胜。
如今，展昭把她逼到了这般田地。
她被迫得到了这种机会。
“放我走。”壹号危险地对红袍武官警告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再缠留我了。”
“否则我便真的对您出杀手了。”
汗气淋漓、遍体鳞伤的红袍武官。
支着剑，喘着粗气。
逐光正道者，为民除害，不惜一切代价，全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潇洒笑道:
“——展昭等这一刻很久了。”
“找死!!!——”
壹号整个儿的气场都狰狞了起来。
踩着林子里的枯枝烂叶、荒草萋萋，助跑几步，整个儿鬼影跃起向天，后迅猛下落，恶虎扑食般，持剑劈下，直直劈向展昭的命门。
它要他死。
“展大人!……”
“展大人!……”
古林隐秘中，暴喝纷纷迭起，是官兵阵。
他们竟不知何时，已经围剿到了四周。
训练有素的官箭，均已密密麻麻布在了弓|弩上。
其中尤其以王朝校尉，箭法超绝，百步穿杨。掐准时机，一枚利箭，狠狠激射而出，撕开夜色，阻断了壹号猛攻，杀害展大人性命的虎狼行为。
壹号回头远望，狠狠地瞪了丛林中的王校尉一眼。
再攻!
王朝面无表情，拉弓搭箭，再一次打断了壹号对展大人的击杀行为。
再攻!
再打断!
再攻!
再打断!
“王朝!——”
展大人忽然咆哮了一嗓子。
王朝立即意会，跑出丛林深深，跑近生死交锋的战局。边跑动的过程中，边不断拉弓射箭，配合展大人今夜对壹|号的现场格杀。
其他官兵皆以官兵阵的形式，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声，没一个敢胡乱出手射箭。
因如今的局势，壹号被展大人缠斗得太紧密了，他们这些射箭准头没那么高的，贸然出手，很可能会反倒了帮忙，误伤到展大人。
只让百步穿杨的王朝出手辅助，最为安全。
*
王朝的箭法一经发挥效用，赏金刺客立刻陷入了劣势。
它与展昭本来势均力敌。
生死交锋，各有损伤，不分伯仲。
如今第三方强势插|入，直接导致战局突变，禽兽陡陷劣势。
既要专注于与红影的厮杀，又要防备着王朝的抽冷子放阴箭，哪里顾得过来呢？
很快便手忙脚乱。
难道今个儿她真的要暴露在这里了么？
徐文不甘心。
远远地，王朝又是一箭激射而来，直取壹号的后心。壹号分心闪躲的瞬间，展大人的利剑趁机袭来，直扫它的面庞。
——他要揭壹号的蒙面巾。
壹号心脏骤然紧缩，后空翻轻盈落地，险险地躲开了面巾的被挑。
真要是暴露了真实身份，那跟杀了它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般凶险的境况，这般凶险的瞬间。
壹号的蒙面巾虽保住了，蒙在脑袋上的黑巾却没能保住。
头巾被挑，她落地之时，一头乌发，如瀑披散而下。
——女子。
捕快们懵了。
神箭手王朝也懵了。
展昭更懵得彻底。
名震江湖，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壹号赏金刺客，竟乃女儿身？!
不是女流弱质么？!
面对骇震的众人，壹号把散开的长发简单一挽，蒙着漆黑的面巾，平静地跟他们道:
“世间总有些罕为人知的存在。”
“你们不知，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展昭点点头。
后退几步，稍稍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抱拳，行了个顶尖剑客之间应当有的礼节。
“姑娘的武学造诣，昭，钦佩入骨。”
姑娘笑道:“我何尝不对展大人您钦佩入骨呢？”
高手之间，难免惺惺相惜。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展大人今夜，必须将壹号这丧心病狂的恶兽诛杀了去。
壹号今夜，必须甩开展大人，逃出生天。
又是一次剑与剑之间的碰撞，火星四射，铮鸣嗡嗡震耳。
王朝一只眼睛紧紧闭合，一只眼睛凝聚全部精神瞄准，一箭射出，狠狠打乱了女刺客的剑术章法。
壹号骤然失利，展大人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击重剑，猛然劈飞了壹号的软剑。
壹号失去武器了。
***
“……我不是个好人。”
“但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壹号赏金刺客后退几步，拉开了与官兵阵、与展昭的距离。
捕快、官兵阵、展昭、王朝……所有人对她的后退，并未作出任何攻击反应。
因他们都看得出，壹号并不是想逃。
武器已被劈飞，失却了武器的壹号，在捕快的重重封锁里，根本已无无逃出生天的机会。
果然，她后退了没几步后，就盈盈站定，慢慢地双膝跪向地面了。Χiυmъ.cοΜ
双手高举，人畜无害状。
这是一个投降的姿势。
“来缉拿我吧，我不反抗了。”她浅淡地说。
她已经不再刻意伪装自己的音色为男人了。
壹号的言语，回归了女子本来的音色。
很攻，很磁性的毒美人音。
“展大人，请您过来缉捕小女子入狱。”她作出了楚楚可怜的腔调。
展大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展大人并不轻易上当。
保持着和她的远距离，冷冷地命令道:“把脸上的黑面巾揭掉。”
壹号眨眨眼，嗜血眼波转作剧毒的娇媚。勾引道:
“为什么展大人不亲自过来揭呢？”
“——或许展大人会揭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呢。”
红袍武官一怔。
脑中不受控制地掠过了一张笑靥——那位使他动心的姑娘。
……希望不是她吧。
……千万不要是她。
他便上前，欲意亲手揭开。
但是男人稍一上前，蒙着黑面巾的女子便作出了瑟缩的样子。
她双手高举过头顶，投降状，卑微地跪在地，视线弱弱地瞅着展大人煞气凛冽的佩剑。
“我的武器刚刚已被你劈飞了。”
嗫嚅，企盼，以及丝丝的害怕:“展大人，您是不会再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家动武的，对吧？”
展昭看着她怯生生的害怕眼神，面无表情，抿抿唇，一把将巨阙剑回归了鞘里。
“你无需害怕。”
“壹号既已伏降，展昭自不会再出手。”
***
这世道，光明正直实在是个令人牙酸，而嗤之以鼻的词。因头戴正义之光环，而暗行苟且的伪君子太多太多了。多到光明正义这个原本很好的词，仿佛也被污染得恶臭了起来。
可今夜，她面前，确实站了位光明正义的真君子。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温醇如璞玉。
她作出弱势，伏降，伪装成害怕的样子来，他便真的收剑回鞘，两手空空，毫无防备地来到了她跟前。
她跪在他面前，看着他凝滞在半空中的揭面巾的动作。
“——嘻嘻嘻，现在我这个眼神，是不是像极了你爱的某人？”
柔情似水。
趁着红袍武官失神的瞬间，摸出了附近草丛中隐蔽的散箭，狠狠一箭，捅进了红袍武官的身体。
“展大人!……”
周围官兵阵骤然惊悚，睚眦俱裂。
壹号以投降的姿势，跪在枯枝烂叶的林地中，拥着展昭下颓的身体。柔情旖旎，极尽狠厉。
一箭一箭地接着捅，不带停的。
边捅边咬牙切齿:
“老子今夜冒险浮出，真心实意地为了开导你，让你丫识相，以后莫要再纠缠于老子。”
“你个展呆子倒好，非但不领情，反倒真心实意地把老子往死里送，非要老子入狱!”
“你咋不上天呢？”
“真当自己猫命九条，杀不死？”
贴到他耳边，温热而危险地问:“嗯？？？——”
展昭说不出话了，他被捅第一箭就懵了。
由狠厉张扬，到温柔似水，风情转变，只一刹那。
壹号那一瞬所露出的眼神，分明像极了某人，他根本，毫无防备。
然后就被一箭接一箭，捅得髓血发麻，脑子发懵，行动能力全然丧失。
她捅了他多少箭？
他不知道。
他已记不清。
武官暗红的袍，很快被武官的血液濡湿得腥气淋漓。
她似乎很享受这般血腥的气息，以至于在他颈间拱来拱去，毒蛇般，感受他脉搏的跳动，与生命力的强劲。
他的意识因为失血而渐迷离。
最后他朦胧地感知道到，壹号似乎是贴到了他耳边，情人般，温热旖旎: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跟我斗，你玩得起么，嗯？”
仿佛巫蛊魔咒，死亡将至的恐惧，是意识沉没前，最后的感知。
原来……他也是会感到惊恐的啊。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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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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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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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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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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