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人们说海上来了一艘大船,小地方传消息倒是十分快。我摸摸下巴,拉着少言赶过去,心想是不是上面派的人下来了,打算一探究竟。
去了港口,早围了一群人,抓了几个问问,一会说来了个高个男子,一会又说来了个矮个子男人,一会说青年,一会又说少年,总之没有一个固定答案。
万分无奈,还是得等众人散去才能一窥真容。
终于人群散开,一少年披着雪色的大氅信步而来,身边跟着七八个护卫,有高有瘦,难怪……
我叹口气,看着那少年停在一处胭脂铺子前,拿起一盒桃粉的胭脂细细把玩,他始终低着头,离得稍远没看清面容。
走近了那少年又背对着我,少爷我只听见胭脂铺子老板热情的解绍。
“这位小相公,来看胭脂啊,这个胭脂适合小姑娘,若送给心上人还得看看这盒。”
我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精致的锦盒,盒盖制成祥云样式,铺上一层朱锦边缘镶上金丝。
那少年的侍从似乎见不得自家公子吃亏,直言道,
“未必好用,但一定好贵吧。”
老板哂哂笑了笑,
“贵总有贵的理由,讨得佳人欢心还是不要太小气。”
少爷我停在玉器铺子前,那老板同样给我拿出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看来我俩都被当成了冤大头了,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了?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老板递来的玉钗,不错钗尾光滑,好生安全,真合我意,老板太懂我了,贵果然有贵的理由。
少言默默看着我,我拉过他,靠在他耳边小声说,
“送给纤纤的,她那根银钗看得我害怕,钗尾那么锋利,一个不开心再给我一下。”
那边少年的仆从又说,
“洛洲,咱家公子又不是付不起银子,贵!女孩子才开心。”
少爷我撇了撇嘴,少年你知道我那第一任花魁是怎么甩得我吗?
那少年终于开口,
“最贵的拿来。”
“有有有,公子稍等,这个,这个,都是最贵,啊不,最好的。”
又一个少年误入歧途。
他按住那老板的手,志在必得,
“有没有适合有夫之妇的。”
重量级啊,您和曹丞相一定有共同语言吧。
不知是哪位仁兄戴上了那顶青翠的帽子。
等等,这个声音!
我站在原地不敢回头,一脸震惊。
“啊,有有有!”
老板一样惊讶,短暂地诧异后,颤着手拿出一盒红梅装点的胭脂,思索半晌,说到,
“这盒保证涂上以后风韵犹存,风情万种,最是适合成熟的美人。”
旁边的路人已经指指点点了,他还坦然自若,甚至还掏出钱买下。
少爷我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旁边挪,尽量降低存在感。
莫子初啊莫子初,几日不见,你怎么堕落成这个样子了,有丈夫的女子你都敢!哎!
不过若是真爱少爷我也不该歧视吧……
“他一定会喜欢。”
还挺上心,要不然当没看见吧,这样大家都不尴尬。
莫子初将胭脂揣入怀中,他的唇色却比那湿润的胭脂还要红上几分,那鹿眼微垂,一点也不像会干出这种事的人,他闭上眼,雪肤红唇几近艳丽,喃喃自语,
“文才一定会喜欢。”
什么玩意?送给我的?那有夫之妇?
他(哔——消音)的,你才有夫人妇!莫子初,我(哔——消音)你老妈,你个王八犊子。
我上前揪住他领子,差点给了他一拳,
“我日你老母,你买这玩意送给我,鬼才喜欢,你还真不怕祝英台上来给你一刀啊!”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会,那目光专注,似乎在补偿所有分别的时日,半晌他笑得艳丽,挑挑眉,
“那样不是更有趣吗?是嘛文才?”
我松开手,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十分鄙夷嫌弃了,少爷我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
他拉住我,
“婚约而已,你不会认真了吧。”
听不见!听不见!
他将我拽入怀中,突然抱住我,居然比我还委屈,
“文才,我来找你了,可你没有说‘欢迎’。”
“我怕和你说话被浸了猪笼。”
他的头在我肩上轻轻蹭了蹭,
“我错了。”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双手推拒着他,他却将我抱得更紧,声音越发委屈,
“文才,你看看我好吗?我与你相识的时间才最长,比梁山伯还要早,以前我做错什么你都不会生我气,明明是我先来的。”m.xiumb.com
“月奴!你当婚姻是什么?如果不负责任,还结什么婚。”
我甩开衣袖,径直往前走。
“月奴,我可能不会和祝英台在一起,你没必要针对他。”
莫子初突然拉住我,目光深沉凝重,
“为什么?马家要和祝家撕破面吗?你知道这种事是要结死仇的吗?”
我惊诧地望着他,
“你不是讨厌祝英台吗?为什么?”
“你和祝英台的婚事在士族早已传开,你心里有别人了?”
他眼中的杀意是那么明显,连掩饰都不屑。
“没有。”
他踉跄一下,如释重负地笑了,
“那就好,我不干涉你……但是我受不了你心里有别人。”
我睁着眼,没有言语,意识到他已经越来越难以猜测了,他逐渐脱离我的阴影,不再像以前会事事依从我了。
他开始走自己的路,他不会再单纯地欣赏一朵玫瑰,他要将它摘下来。
“月奴,我们会永远是朋友吗?”
“不会,但只要你一日踩在我头上,我便一日为你臣服。”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当你落魄时不要奢望我会放过你,文才我会将你关起来,每日与你荒唐,你依然可以踩在我头上,但是也只能踩在我头上。”
在士族之中,实话虽然难听,但好听的话也是不能信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
“不错,学会了花言巧语。”
我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跟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在骗我,当我落魄时,你根本不会允许我踩在你头上。”
他垂下眼,笑得无害,带着一种少年的天真气,
“你真了解我。”
我耸耸肩,呵呵冷笑两声,相处这么多年,你是啥德行我能不知道吗?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拉上披风默默地往回走,莫子初突然追上来抱住我,
“或许我们之间只有权利的角逐,或许以后我们只剩下冰冷的利益,可我的心是真的。”
我也知道,他这句话是真的,士族之间听一句真话不容易。
我垂下头,踢着石子,小声说
“可能我会讨厌你,警惕你,但无法否认,我不会主动离开你,因为冰冷的利益永远无法燃烧。”
而感情一旦燃烧起来,便永远无法理智。
很多很多年后,他们对峙在方桌上,那早已长成成人,脸上少年气退却,眉眼变得深邃侵略的公子率先开口,
“怎么办,你的枕边人要杀我。他嫉妒我俩的关系。”
当事人手腕一顿,眼也不抬,
“放心,我保你,不要再激怒他了,莫子初,我们之间不可能。”
“只是当着他面亲了一下。”
“所以他要断你莫家活路,若不是你我绑在一边贼船上,你以为我会帮你吗,以后你适可而止。”
“你不觉得你的枕边人很可怕吗?”
“……”
“你知道梁山伯当时是怎么死的么?”
“……”
“言尽于此。”
那公子跌坐在椅子上,神色越来越恍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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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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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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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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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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