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言递来一摞黄皮簿子,我挑出一卷,挑挑检检看了两眼,快速合上。
“看不懂,让少倌来吧。”
我揉躏了一下自已的额头,直接放弃。
少言一听立刻与我说,
“那我传书一封……”
我连连摆手,
“拉倒吧,我才耍完威风,他们正在想怎么给我下马威呢,账本怎么可能清楚,少倌来了也不管用。还有,若真让我管就不会给我八品的小官,不过倒是说明这里面确实有事。”
少言垂下眼,眸色深深。
“别想了,再管,咱俩的命都得搭进去。”
我揉了揉鼻骨,卧在宽椅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彻底放弃了。
迷迷糊糊陷入梦乡中,我最后一刻在想就省两步路吧,反正少言怎么也会把我放到床上。
半夜月色如水,将整个房屋照得敝亮,我静静睁开眼,摸了摸床边,最后直起身,一头长发垂在腰间。
书上说那些女主女扮男装时,头发散下便会被认出女儿身。
我的发带多次被梁山伯那厮勾下,他却一次也没认出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梁山伯,你不爱我,你一点也不爱我,你花言巧语,你见色起义,你只是想沾便宜,呸!渣男。”
床边便是窗,推开窗就是月亮,迎春花争做初春的第一枝,绽出花蕾,被风吹到我的头上。
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它拿下来,我呆愣地望着窗外的明月,目光扫过街道的杂物与月光,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滚落。
有人轻拂过我耳边的发,靠近耳蜗,满含眷恋,
“我回来了,如何说我不爱你。”
我垂下眼,手指不断搅动,悄悄压下往后瞥的双目,状似无意,
“从前有一个渔夫从海里捞出一个坛子,打开一看猜猜是什么?”
身后的床铺下陷,熟悉的气息变远,声音柔和又温柔,
“一把鱼骨?”
“不,比鱼骨珍贵,比天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要珍贵。”
轻声一笑,
“吃人的妖怪?”
我咬了咬牙,
“是仙子,那个仙子说,我被困第一年,我在想如果谁能救我出来,我一定让他荣华富贵。被困的第二年,如果谁能救我出来,我一定每天都让他开心每天都陪在他身边。第三日,我咬咬牙决定每天都满足他一个愿望。但现在是第四日。”
他突然靠近我,用披风裹住我,轻轻揽住我的肩,
“你要杀了我?”
说是迟那时快,我一个铁头功将他撞到在床上,反手跨坐他腰间,扯过柔软的枕头死死捂住他的脸。
他的顺从让我心惊,我扔开枕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甚至以为他死了,在不经意间被我夺去生命。
我突然扑入他怀中抱住他,目光往下,他莹莹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瓷窑的光泽,如一片光滑的白瓷。
光看手就知道是个吸人骨髓,勾人熬坏身子的坏妖怪。
我勾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才吃人,当心我手起刀落哦。”
他轻咳一声,眼眶下的面容微红,一扭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默默无言,过了一会,他眉心拧了拧,
“你的手在干什么?!”
我的指甲在自己下巴上打着圈,没说话。
一声叹息,他将我毛绒绒乱蓬蓬的脑袋按在怀中,
“对不起。”
我一点也不开心,暗暗咬了咬牙,手从他衣衫内甩出来,又咬了咬牙默默躺下,
“你真狡诈,我是要整你的,你不要以为道了歉我就能放过你,我什么都不小,就是心眼小。”
他没说话。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谁做事?”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山伯,我去县衙了,见到持节都督了,要账本了,耍威风了。”
他闭上眼,修长的脖颈仰起,眉头紧锁。
“怎么办,你要救我。”
他将我拉入怀中,长袖像飞鸟的羽绒,静静收拢保护怀中的幼鸟。
“只有一个人能救你。”
“谁?”
“护国大长公主。”
我垂下头,感觉没救了。
“拿出她感兴趣的东西,让她不要再追杀你,离开这里。”
我不说话。
他一声轻笑,
“你不会走,你爱上了权利。”
他将我拉到榻上,姿势反转,在我无措的目光中俯在我耳边轻声,琇書網
“可是我更爱你,你早晚要将我拖死。”
只是唇舌的追逐,为什么会这样缠绵悱恻,这么难分难舍,这么揪着对方哪怕变成余灰也绝不放手。
外衫一件件滑落,手摸到背上,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有一道新伤刚刚愈合,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梁山伯,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波刺客。”
他垂下眼,
“三波。”
我揪住他还没完全滑落的衣领,红着眼眶,带着哭声质问他,
“你做了什么?”
“清君侧。”
“谁让你做的!”
他仰起头,喉结凸起,微微滚动,
“护国大长公主。”
“她让你做你就做,她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这种得罪人的事你都敢做。”
我松开手,死死盯着一旁许是被单花纹许是桌上的花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就是不看他。
“司马嫣许我九卿之位。”
我简直连笑都笑不出。
“好小的官,九卿早已名存实亡了你知道吗?如今只有三公充门面。”
虽然我八品,但不防碍我对他的嘲笑,起码我的八品实实在在。
乌鸦嘲笑老鸹黑,但老鸹确实黑。
“你要是跟了我,虽然我不能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六品还是可以争取的,搏一搏你这么聪明五品也行。”
他冷酷肃杀地望着我,全然说不出话。
“你不要以为我非你不可,你死了,有的是跟着少爷我的人,到时候什么条件任人家挑。”
冷飕飕一声笑,
“呵,马文才,你……你……”
他将我拽到身前,手掌掐着我的腰,强忍着没有吐血,
“任人家挑,你!踢下我,找一个新鲜的,在床上让你开心是吗?”
“……”
“一人之下?马文才,你这个混帐。”
不对,他扯我衣带干什么?难道?啊不行不行。
“你松手,干什么扯我腰带。”
“让你一人之上!”
好……啊不行,我倒是想,我不行,我没这个功能啊,我不行啊。
“冷静,冷静。”
“你是不是男人!”
“……”
他松开手,将我的额头按在怀中,如同惊慌的小兽,
“你爱不爱我?”
我的心突然间就嘭嘭嘭跳个不停,揽住他腰,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你不愿意碰我,哪个男子都会有欲望,而你从未,你与那些花魁青楼女子缠绵悱恻会更开心些,应该是……更有感觉,甚至你厌恶我。”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意思很明显了,你拒绝我,你就是不爱我。
你以为你顺着他,他就会相信你爱他吗?开玩笑,后面有一千零一个问题等着你呢。
但是你拒绝这一个就不会有后面一千零一个问题了。
该少爷我雄起了,我倒是想,我能吗?我不行啊。
少爷我两眼泪汪汪,一把心酸泪。
我最多摸摸腰,亲两口,我还能干啥。
上吧,上吧,我含着眼泪嗑上去,嘴角不争气地流出一行泪,嘶哈嘶哈……
他仰起头,脖颈留下一片红痕,双眼微迷,眸色诡异又迷离,让这种事如同一场暗杀,小心翼翼又警惕万分。
半晌他推开我,一个转身与我滚到床上,
“再等等,等你再大些。”
少爷我火都拱起来了,你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敢退我货,哇……我有这么差劲吗?
我继续拱,头搭在他肩上,一口口啃他脖子。
“乖,没有这种事我依然爱你。”
“呸!骗子,渣男,花言巧语,你不爱我,你一点也不爱我。”
他一声叹息,
“文才,我不是猪蹄或者其它吃食。”
晴天霹雳,少爷我被嫌弃了?
他直起身,理了理衣衫,遮住脖颈的痕迹,虽是唇色苍白却依旧风光霁月。
对比下来我则躺在床上,一脸不可置信,双眼呆滞,一欺被欺负惨了的表情。
他回首看了我一眼,许是见我太可怜,用苍白柔软又冰冷的唇吻了下我的额声,带着一点点叹息说,
“乖以后教你。”
少爷我一个挺身坐起来,抹了把他亲过的地方甩了甩手,捂住颤抖的双唇,两眼泪汪汪,对着他一通指,
“你,你,你!你以后别来我房中,渣男!我们不共戴天,你再敢过来,我让少言打死你。”
他摸了摸我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言说的对,外面的野男人一点也不值得留恋。
呜哇哇……气死少爷我了。
今霄无眠,第二日少爷我盯着一双黑眼圈,晃荡到县衙中,路旁有一对小年青在争执。
“你到底爱不爱我?”
少爷我立刻眼冒精光拉着少言躲到角落中,少言不解地望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只听见那男子说,
“爱,我当然爱你,今生我非你……”
“哎呀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发誓若不爱我便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万人唾弃永不超生。”
“我发……”
“唔……人家怎么舍得你发这种毒誓,只要你跳入湖水中游一圈回来,人家就信。”
初春的湖水可是冷的刺骨啊,跳下去要半条命啊。
“好我这就跳,等我!”
少爷我扭头就走,这么想想梁山伯对我还是挺好的。
话说这个千古难题,解法到底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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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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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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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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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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