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戳着梁山伯的胸膛,像一只啄木鸟一样敲得“砰砰”作响。
然后梁山伯便倒下去了,连人带琴一起。
“听见了吗?不要有非分之想,士族对士族……”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莫子初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愣了三秒,转向我,
“他故意的。”
我抬起手,指尖锤着他的胸膛,
“是这样吗?”
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倒。
于是我一脚踹过去,莫子初眨眨眼望着我,半天后才开悟,捂着心口哎呀一声倒下。
我没顾上莫子初,伸出手,长发垂落,目光之中是落日余晖遗忘掉的柔色,
“来,山伯。”
握住他手,撑起他重量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过得一点也不好,他轻得要命。
他是黄沙狱掌事,被人唾弃的爪牙,被百姓诟病的话柄,什么时候他能堂堂正正做一下自己。
“近日多有劳累。”
梁山伯不着痕迹地解释着,莫子初不是说他是故意的吗?他偏不往“故意的”那里说。
他撑着墙站起来,手中仍然抱着琴,塞到我怀里,
“物归原主。”
我喊住他,
“梁山伯,你是因为我的东西遗落在外不高兴,还是因为遗落在某个花娘那里不开心?”
他没回头,银纹白蟒袍盖住消瘦的身体,玉冠高耸,发如鸦青,低垂的眼眸如一抹剪影,似妖非仙,
“若两者都有呢?”
我喔了一声。
“还有,我躲着呢。”
我仰头,只见穹顶扬扬撒撒的丝带,万千灯火明明灭灭,像一盏盏琉璃,听他说。
“口脂,我在躲。”
莫子初鬼鬼祟祟走到我跟前,
“文才,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出了欢喜阁,来迎我的是马家的马车,府上就是千里名驹多,两匹黑马矫健,油光水滑,扬起蹄子有一人高,上了马车,通向的便是回家的路,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对,我的琴为什么会遗落在这里?”
我立刻吩咐马夫,
“停车往回赶。”
马夫一扬鞭,勒着马头调转方向,回到欢喜阁已是月上高空,是整个大晋最热闹奢靡的时候,常有世家子弟一掷千金。
我拉住管事,直接向他询问与我一同往来的公子在哪个房间,并说道有东西遗落在那里,好友派我来取。
管事一团和气地带我上了楼,将一间落了锁的屋子打开,我一迈进屋就闻到一股古怪的香味,更古怪的事我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我躺在一张鸳鸯戏水的锦被上,屋内摆着屏风,放着古文字画和琴瑟,雅致中带着一种脂粉气。
兴许躺得时间久了,我看人也有点重,只隐约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婀娜的女子,她手中握着一支眉笔,细细地在镜前描绘着自己的容颜。
“公子醒了?”
我手揉了揉鼻梁,懊恼地问,
“我睡了多久?”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雨后芙蓉的面容,清丽绝伦,与这屋子陈列不同,她身上更多的是清雅的气质,没有读过诗书的女子很难有这种感觉。
“不久,半个时辰。”
我下了床,手撑在床边,大脑的沉痛感让我举步维艰,这种感觉让我以为我睡了很久。
我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首先想到的是,
“我是来这里寻琴的,琴上大概有马府的标志,听说我的友人见过。”
“是吗?听说那把琴已经被取走了。”
我立刻握住那姑娘的手,
“从哪里?”
她低下头望着我的手,目光有些放空,
“从我这里。”
“啊!”
我略带哑然,装作豪爽地笑了两声。
“啊!大概是来这里太多次忘了。”
“是吧。”
她点点头,抽回手,低着头。我便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声音中分辨她的情绪。
“我以前挺喜欢来这里的哈……”
“也没有,一个月一两次吧。”
好像也确实不多。
“那姑娘怎么称呼啊?”
“卿卿。”
我噢了一声,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卿卿,好像在哪里听过。”
卿卿婉而一笑,似千束万束桃花开,
“公子莫不是忘了审过我吗?还扬言要敲碎我的指骨,让我永远弹不了琴。”
我张了张嘴,突然哑口无言。
“公子放心,卿卿也不是追着以前的事不放的人,只希望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老实说,按我的性子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我想到了自己到这里的古怪,我怎么在那之前就无缘无故晕倒了呢,我想这种事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有所芥蒂,便一脸难色。
卿卿哑然,笑容有些牵强,连声音都透着尴尬,
“卿卿自知身份低微。”
我心下微突,坏了!
我是不是提到人家最痛的痛脚了,青楼中的女子说好听点叫花娘,招之则必来,挥之则退去,一点选择的自由都没有。
便赶紧补救,
“姑娘且听我说,我身为大理寺少卿当凭公而断,若立于私情之上裁断事务难免会有偏颇,并非……”
我扬着头,慷慨陈词,
“看轻姑娘。姑娘看起来钟灵毓秀,饱读诗书,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她有一瞬失神,半晌目光放在别处,喃喃低语,
“最好的姑娘。”
“是的。”
我斩钉截铁道。
她向前两步,裙裾摆动,眼中泛着西湖零碎的细光,好似一朵朵泪花,竟带出三分深情,
“你是不是记得你救过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用是不是,而不是“还”。
但我早记不得以前的事,往事已成空,便回答道,
“不是,对了,姑娘让我怎么助你一臂之力?”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失意,眼中带着泪花,
“我们这样的人连眼泪都不会有人相信,你走吧。”
我轻轻“啊”了一声,又想到来这的事情还没办完,
“我想问一下,姑娘接待过的人有没有特别奇怪的,比如一夜暴富,豪掷千金,或者说一些奇怪的话,又或者有以前不打眼的人突然与楼中走动频繁。”
她扶着桌子,轻轻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花,
“未曾。”
话音未落,她好似还有未说完的话,意犹未尽地被来人打断,门被推开,这是来屋内的第三人。
我回头而望,只见一魁梧男子,大约三十几岁,胡子拉碴,身上沾着泥巴,脸上的胡子看着分外硬挺,给人一种强健的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叫卿卿的女子说谎了。
一颗心突突的跳,我有些些害怕自己此刻的脸会因为恐惧而变白,我突然明白了,这是一起连环案,凶手就在这个屋中。
建康死了那么多人,时间地点都太接近了,我怎么会这么大意,孤身前来。
我故意大笑,掩饰住自己的内心,
“哈哈哈,今天真是痛快啊,卿卿姑娘我先走了,多谢款待。”
一瞬间,我夺步出屋,脚下的鞋都被踩掉,连捡都不敢,只为了快一刻离开这里,与马府的车照面。
惊魂未定的我上了车才松了一口气,我撩开车帘,火急火燎地说,
“去黄沙狱,快!”
我心里默念,山伯,凶手可能要出现了。
同一时刻,黄沙狱大堂内
梁山伯接过拜贴,一张轻飘飘的邀请从信封中被抽出,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随即用手将其撕碎。
赏花宴
看来长公主终于从他身上的兴趣转移了,有了新的玩具,他情绪上倒没有多大波动,他这样的人一旦太露锋芒总是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毕竟没有背景扔掉也不可惜。
他也没有想过藏拙,能者劳之,举手而已。
入局的同时,想要非黑即白,根本是世人痴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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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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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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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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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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