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能在两日之内治好我,价钱任您开。”然而俏生生立着的女子一开口,沙哑难听如老鸦般的嗓音便让人失了五分兴致。
回春堂的李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夫人,您不过是得了伤寒,将养个七八天就能好,何必如此着急?再者,这风寒也只能慢慢养着”
“你这老头是听不懂话么?我们夫人说了让你想办法在两天之内治好,你哔哔叨叨什么呢?能治就拿钱,不能治拉倒!”
这回女子还未开口,一旁侍立着的随从便忍不住呵斥李大夫一句,语气很是不耐烦。
李老大夫一大把年纪了,因在这回春堂坐馆公允仁厚向来有好声名,此刻被一个仆从羞辱,脸顿时因怒气涨得通红,气急道:“老夫为医是治病救人,又不是贪图病人的钱财,说了没法治就是没法治,你们另请高明吧!”
女子默不作声转身离开,一出门便给了那随从一巴掌。
“谁准你来坏我事的?”她恨恨地咬牙,“这回春堂的李大夫据说已经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了,你急不可耐地得罪他,是不是早就和大夫人一条心了?”
随从被打懵了,闻言才回过神来,羞愧地低头赔罪:“姨太太,是小的不对。小的也是见那老头子和前面两家的大夫说的话一模一样,心里着急上火才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但小的真不是有意的”
女子怒气微消,表情稍缓。
她自然知道这随从不是大妇的人,才敢带着他出来寻医,可眼看着又要没有希望了,她眼前便又出现了大妇那张面甜心苦的脸。xǐυmь.℃òm
家中美妾如云,她好不容易凭着歌喉在老爷心里得了一席之地,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谁料这一场风寒来得突然,第二日她的嗓子就倒了。这是病,她却不敢光明正大地请医,否则被大夫人抓住了把柄只怕立时便会将自己赶到那如同冰窖般的东罩房去,同那些年老色衰或是犯了忌讳的妾侍们呆在一起
于是她只好以生病的借口连着两日不给大夫人请安,好在正因她没有请医,大夫人便以为她是恃宠生娇装病不想请安,而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妾侍实在太多,大夫人并没放在心上,只等着以后找个由头一并打发了。
但如此也装不了多久,老爷明日便要回来,很有可能在家中宴请宾客,届时难免要让她过去献曲助兴,万一那时嗓子还好不了当着外人的面败了老爷的兴,她就彻底完了。
念此,她心中更是一阵心烦意乱。
城中就这三家医馆,她都走遍了也一无所获,难道真是天要亡她?
心浮气躁时,风中忽然响起清脆的铃声,她抬头,便见一辆挂着嫩绿色竹铃的马车在她眼前悠哉悠哉地过去,竹铃随风轻轻摇摆。
铃声曼妙,落入心情极差的人耳中却吵人无比,她不由哼了一声:“好端端的挂什么铃铛,招摇过市!”
“可不是招摇过市嘛!”身后忽然响起男人的调笑声。
她吓了一跳,回身见那人没有盯着她而是目光直直的落在那辆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上,那股子被唐突的不悦消散许多。
“好好的美人不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偏偏要开什么医馆,可不是招摇过市嘛!”那男人口中继续道。
女子却一愣,目光亮了起来:“医馆?”
男人被她的嗓音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是啊,医馆,前几日开的张到现在都还没人上门求医呢!”
随从也回过神来,连忙问那医馆所在和大夫的来历。
“说是个黄毛丫头,家里有钱出来挥霍的呢,夫人可不能信这等人”他面色忧虑地回禀。
女子默然,幕离下忽明忽暗的目光追随着慢悠悠的马车离去。
“东家,您支给我的那些银子都花光了。”纯朴敦厚整日在店里打算盘的云娘子抬头看着高高兴兴进来的顾西主仆,涨红了脸道。
白英一怔。
“这么快?”
云娘子闻言更显焦急,笨拙地将账本抱在怀里便要走过来:“东家若不信,可以看一看”
“不必了不必了。”白英连忙摆手,笑道:“你做的帐很细很好,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这钱花得快。”
小姐教了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云娘子的帐向来细致,她也确然没有怀疑的道理。
云娘子看了她们身后的马车一眼,脸色有些为难。
白英立刻会意。
她们自开张后一个客人都没迎来,反倒日日租马车出去采药,还制作各种药丸,花费想来便不会小。
“我们没钱了。”白英可怜兮兮地看向顾西。
这点花费对小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事。
云娘子和葛老先生看在眼里却心中暗叹: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虽会采药却没法子招揽生意,这会儿受挫了竟然向一个小孩子诉苦看来他们这活儿也做不了多久了。
顾西闻言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啊,没钱了。”
白英怔住。
待得主仆二人进了内室,白英才急忙问道:“少爷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开这医馆不是为了赚钱吗?”
顾西坐下来笑了笑:“不是为了赚钱,却也不是为了赔钱啊。”
“可”
白英一脸困惑不解。
内室的窗子上传来笃笃声,顾西笑着前去打开,看见窗外站着的少年并不惊讶,只笑道:“若让阆中百姓瞧见案首郎翻人院墙和女子私会,案首郎这名声可就不妙了”
私会这个词一出,顾定延的心莫名被灼了一下,望向笑靥如花的女童,旋即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女子应当是指在外面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白英。
“哥哥听了多久的墙角了?”顾西继续笑问。
他轻咳一声,笑看她一眼:“没多久,只听到有人缺钱了。要不要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接济你一下?”
屋内的白英掩了嘴笑:二少爷也真是的,旁人都把钱袋子捂的紧紧的生怕被人昧了去,就他一个劲儿地想当散财童子,那日买下这店铺的钱小姐要自己出他就黑脸了许久呢
顾西亦摇了摇头:“不用哥哥的钱,我都花了这么多钱了,只要有病人上门便能回本了。”
顾定延抿了抿嘴,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医馆开张五日都没人上门的事实打击一下这过分乐观的小孩,那头的门上却传来敲门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中气十足的男子声。
“东家,我照您的吩咐把那大字贴出去了,已经有个夫人上门了!”
顾定延与白英都一脸愕然,唯有顾西神情不变,笑嘻嘻地回眸看过来:“走吧,第一个病人上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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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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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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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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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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