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的功夫,四者兼得需要漫长的年头,且即便已为花甲老人,手上的医术也不见得就高明,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呢?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
“这么年轻的大夫,打从娘胎里开始学的吧?”有人哄笑,言语里皆是嘲讽。
络腮胡子男人挤挤眼睛:“你懂什么?没准人家小姑娘手里有不得了的方技呢”
笑声更响。
嘲笑一个大夫没有实打实的医术,只有死的方技,可谓是对人家最大的羞辱了吧?
然而话题中央的女子脸色却几乎没有变,只微微笑着道:“是骡子是马到时候就知道了。”
口气听起来很有些狂妄。
当世女子推崇温柔贤明之道,然而这是对于自己家里那位的标准,而旁的女子不守其道则无伤大雅,更何况是个如此美貌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男人们嘿嘿地笑,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背影往堂里去,直到身影隐在暗处不见。
男人间你懂我懂的心思没人戳破,围观的妇人则不干了,有在人群中瞧见自家那口子的立刻叉了腰上去拧了他的耳朵,嘴里骂道:“你个没良心的,骗我说出门买米买到这儿来了是吧?”
更有脾气冲的直接对着门口台阶啐了一口:“妖妖娆娆的想仗着几分姿色赚钱罢了,也不怕跟前头那位一样治死了人关到县衙里”
这是直接咒上了。
门口热闹纷纷,堂里却安安静静的,小童正站在里间药柜前挨个查看抓玩,嘴里念念有词。
白英不用问也知道顾西正在仔细看每个药材的长相她对每种药材的效用都能倒背如流,认药材的功夫却因许多从前未亲眼见过还不到家。
美貌少女不由对着门外微微撇嘴。
那群俗人真没见识,自己已经十四岁了略通些医术都不信,直嚷嚷着难不成从娘胎学起,殊不知眼前不过八岁的小童医术已经远超太医院那群庸医,治好了数个奇难杂症,若让他们知道了,岂不要惊掉下巴?
一想到他们得知此事可能有的反应,白英便忍不住咧嘴一笑。
笑声惊动了正握着药材闭目沉思的小童,她睁眼疑惑地看了看,询问道:“几时了?”
“回少爷,辰时三刻了。”她正色道。
顾西微微点头:“去喊葛老先生,一刻后咱们出城采药。”
“现在?”白英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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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匆匆赶来的葛老先生也不由讶然。
这揭彩刚过,没准便会有病人上门,怎能这时出城?
“这时候正是采药的好时间,浪费了便误了一天的功夫了。”女子笑意盈盈。Χiυmъ.cοΜ
然而开张的热闹过后,成奚堂前聚着的人们都如同鸟兽般散去,葛老先生一路走来倒是听到了许多不三不四的指摘。
有说女子为医是胡闹的,有说这女大夫美貌赛过阆中城最红的姐儿不安分的,亦有说她手里拿着方技便敢学人行医是沽名钓誉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
这医馆的前身毕竟治死了人,承受这些异样的目光也是必然,更何况做主的是个女人,还是个美貌的女人
这小姑娘毕竟年纪小,乍听这话,心里定然不舒服想要出去散心吧?
毕竟是女人家,沉不住气也是常事。葛老先生望一眼门外熙熙攘攘却目光躲闪地看进来的行人们,最终点了点头:“好。”
他毕竟是来为这东家打工的,纵然有看不过眼的也不能学人父母指点人家,人要懂得本分。
然而等叫来了马车,女子笑着拉了背着箩筐的小童上车时,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东家也要带他去?”
小童笑嘻嘻地脆声答道:“爷爷,我想随白英姐姐一同采药,当她的药童。”
葛老先生愕然:“这山路可不平稳,若要采药马车必然要停在山下,你一个小孩子走不了多久就会累的”
话听起来像是关切顾西,实则是说给白英听的带着这小孩子恐怕会被拖累得摘不到药
女子却像没听出来似的,笑道:“无妨。”
葛老先生摇摇头,只得暗叹一句这古怪姐弟旋即不再作声,随着店里唯一的一个男伙计一左一右地驾车悠悠出了城。
恶名也是名,一个十几岁的美貌小姑娘在繁华街道上买下了医馆的事不多时就传遍了城中,有好奇者登门拜访,却只见一个老实巴交的妇人打着空算盘,堂里空无一人,问起却说是出门采药了,出来后不免对着同伴摇头。
“果然是手里有闲钱开着玩的。一个医馆,竟然没一个大夫坐堂,真是胡闹”
栖霞山位处阆中城外南部,因满山的枫叶曾被无数诗人吟诵而出名,山名也是因此而来。
如今三月初春,山上满满的枫树还尽皆是绿色,远远望去并不能看出它与旁的山有何不同。
然而僻静山林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却极为瞩目,顾西抿唇一笑,心下了然。
这山曾因满山枫叶被人追捧,然而却不足以写进史书,游记里或许会提及一二。
可如今却不同了。
它即将称为前次辅退隐后教授学子之地,阆中城未来将赫赫有名的社学便建于此地,曾经以钢骨铮铮出名的次辅大人竟也因此得了个栖霞先生的风雅称号。
但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她关心的是,这栖霞山上是否能找到她想要的那味药材。
“偏阴,五里之地内或许有沼泽,周边应当有大片的梅花”
葛老先生经常在保宁府的各个山头游玩,对一些奇景很熟悉,然而他毕竟不是大夫,自然不会注意一些药草的长相和特别之处,顾西详尽地描述了那药材生长之地的环境,倒让这老先生眼前一亮。
“山腰上倒是有大片梅花,沼泽么老夫记得山脚下一处有,不过是另一面了,绕得远”
顾西眼中闪过惊喜。
没想到这老先生竟真的知道。
她谢过葛老先生,将马车停在山下,嘱咐他在山下等待,便随着白英一同上了山。店里懒懒散散的伙计很自然地跟上。
三人不紧不慢地登山,待得眼前即将出现那大片的梅林前,随意望向山脚下的顾西却忽然脸色一变。
那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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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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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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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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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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