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紧跟着的妇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如乍然被吹响的长笛般刺耳:“大嫂,你也太偏心了!”
新崭崭的湘妃竹帘尾端的小铃铛随微风摇晃,阵阵轻响入耳让人心旷神怡,然而眼下却无人在意这响声或是雅致的竹帘,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竹帘两侧的缀角。
竟是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小老虎!
绿汪汪的翡翠瞧上去成色十足,精湛的雕工栩栩如生,不仅老虎举爪对望的威严神情清晰可见,连小老虎头上王字周边雕刻的宝相花纹都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方氏红了眼,连沈氏也忍不住摸着心口呼吸急促了几分。
成色这样好的翡翠,她待字闺中时见都没有见过。如今虽嫁来了顾家眼界不必从前,可这么大一块成色上佳又雕工如此细腻的翡翠还是让她看傻了眼。
这种值钱的宝贝,放在屋里仔细供着都来不及,怎么敢大大剌剌地就挂在门上?
沈氏也忍不住心头一酸:二叔有出息又嘴巧得公婆宠溺也就罢了,这顾西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母亲怎么能这般惯着他?她身为长媳都还没用上这样的好东西呢……
沈氏如此,脾气冲的方氏就更眼红了。
长媳没用上算什么,她嫁到顾家几十年也没用过呢……
“大嫂!这样好的翡翠挂在门上也太铺张了,西哥儿只是个小孩子,别折了他的福。依我看,还是放回库房里吧。”
神色恢复淡然的顾大夫人却一头雾水:她交代了人仔细布置嘉和居,这翡翠却不是她的意思啊……况且,家中眼下也没有这等好成色又如此大的翡翠……
“呸呸呸。”这回顾大夫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先前瞧着温和知礼的丫鬟便跳了出来,细声细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气得直发抖:“一对翡翠老虎算什么?我们少爷福大着呢,自会长命百岁,二夫人可不要乱说话。”
同样一脸茫然的顾西闻言眼中闪过了然。
方氏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这丫鬟对主子无礼,后者便又慢悠悠地开了口:“这对翡翠老虎乃我家老爷临别所赠,是能避祸消灾的,挂在门上再合适不过。”
原来不是顾大夫人准备的。
沈氏松了口气,平静下来。
“你家老爷?”方氏却愣了愣。
“是啊,我家老爷,武定侯爷啊。”
方氏一窒。
武定侯,大楚第一武将啊。
朝廷里的大人们不清楚,他们这些商人却再明白不过。那些手握兵权盘踞一方的大人们,手里都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西北矿脉繁多,临海异宝遍地,姜家在西北经营数十年,这等寻常人家能当作传家宝的宝贝自然如脚下泥一般轻贱。
她不由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顾西。
还道别人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呢,却不想是个有山可傍的小富家子……光是那对翡翠老虎,不,光是一只,便够养几百个丫鬟一辈子了吧……
方氏头一次对小辈生出窘然的心情。
“长辈赐不敢辞,我见识少,若有什么不得当之处,还望大伯母提点。”小孩脸上却露出更加窘然的神色,有些局促地拉住顾大夫人垂在身侧的手。
顾大夫人眼里的冷凝缓缓消散。
孩子罢了,身边的事还不是由着丫鬟们做主,又岂会用这对翡翠给顾家人下马威?若真是如此嫌恶商贾之家,留在姜家过日子岂不更好?
于是她微笑着拍了拍顾西的手:“好孩子,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有什么想要的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小孩子的眼神也更温和了些。
施以财物的事,外人也可做,授以经验和叮嘱的人,才是家人啊。
日光明亮的午后,少年人望着一长一幼二人交握的手,眼中神情温和动人。
**********
“开医馆?”顾定延惊愕地看着小姑娘。
顾西笃定地点头,笑道:“不日二哥哥便要入社学读书,我却是不好充数了,以白英的名义在外头开一家医馆,也算是给我找些事做了。”
顾定延默然。
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吧。琇書網
“读书也很有意思,只是不过是一时兴趣,难成大业,嗯,我还是很有野心的。”
“野心?要做大楚第一大夫吗?”
见少年露出笑脸,顾西也笑着点了头:“是啊,二哥没有说是第一女大夫真是让人开心。”
他微愣,继而失笑伸手戳她的头:“你啊。”
总是三言两语便将人心头的不快抹去,自己那些小情绪在她跟前倒像是无所遁形似的。
“走吧,既然有了想法咱们便先上街瞧一瞧?”
顾西咦了一声:“案首郎不用接各家邀约做客吗?”
他无奈地睇了她一眼,轻推着她的肩膀起来哼了一声:“案首郎时间宝贵着呢,买完铺子还得回家睡觉准备上门拜访大儒呢。”
嬉笑声从嘉和居洒向阆中城中央的繁华街道。
“小哥,今天的鱼还新鲜着呢,要不要来一条?”街边卖鱼的年轻妇人看见并行前来的少年人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招手。
顾定延心头一松。
住在城门边上的百姓们图个热闹去瞧自己,却到底不是满城人都去看了,否则自己连上街游玩怕都要被人围起来……
不过,他离开阆中不过数月而已,这里的卖鱼人都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了吗?
顾西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笑着看了看活蹦乱跳的鱼,点了点头:“确实挺新鲜的。”
“不过我们现在要逛街,一会儿回来了再买?”
那妇人闻言也没露出失望的神色,只干脆利落地点头:“好嘞。”
“大婶,你知道附近有医馆出售吗?”
顾定延一怔,眼中绽出笑意。
真是个小机灵,他还当她如此心软准备逛一路买一路呢。
卖鱼妇人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指向街尽头:“那有个济风堂,开不下去了正要盘卖呢。”
济风堂……
顾西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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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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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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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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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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